昂熱校長的下午茶邀請，在卡塞爾學院的學員們看來，這是比最高獎學金還要令人眼紅的榮譽。
校長的辦公室距離英靈殿不遠，從外面看不過是一棟被樹叢包圍的簡陋二層建筑。
但在里面又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
建筑的一二樓被打通了，組成墻壁延向穹頂的古樸書架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精裝書籍，數個空槽位置還掛有幾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油畫。
穹頂中間是一扇巨大的天窗，路明非面前桌上那精致的白色骨瓷杯里，熱氣騰騰的紅茶反耀著下午還算溫暖的陽光，一旁小碟盛放有幾塊果仁蜜餅，一層陽光金紗使得它們看上去相當甜美可口。
“土耳其黑海Rize紅茶，茶香相當棒。”
昂熱坐在路明非對面，優雅地輕飲杯中的紅茶：
“聽說裝備部給了你不小的支持。”
“只是各取所需。”
路明非說。
“一個學生能跟他們各取所需算是一種相當了得的成就。”
“除了我和校董會之外，沒人能指揮得動這幫認為藝術就是爆炸的神經病們。”
昂熱淡笑著放下了骨瓷杯，溫和的目光移至路明非身上：
“我們還是直入主題吧。”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路明非點了點頭：
“嗯。那個自稱‘皇帝’的罪惡異端。”
“你們好像跟他有仇，但又找不到他。”
“罪惡異端嗎？我挺喜歡這個稱呼。”
昂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幽聲說：
“是啊，我們跟他確實有仇。”
“在2002年11月，學院大半個執行部的精銳們都被那個死亡冰海吞沒。”
“你們被他們伏擊了？”
路明非問。
“與其說是伏擊……不如說是借刀殺人。”
“然后無論哪一方被殺對他們來說都有好處。”
昂熱輕輕摩挲著骨瓷杯的杯底。
“你還是直說吧，昂熱校長，”路明非輕聲嘆氣，“除非是有關他們的位置，否則我不是很想猜謎語。”
“可以。”
“2002年8月，獵人網站上有一個叫‘太子’的ID放出了一條交易請求——那是一個混血種自由交流發布任務的地方，學院有時候也會從上面發現挖掘到有關龍族的信息以及相關的煉金物品。”
“‘太子’表示有一份來歷不明的金屬古物想要賣出去換錢，學院認出了他手中的金屬古物實際上是一份銅表殘骸。”
“你在龍族文明起源的課程中應該學過關于‘銅表’的來歷與知識，我就不給伱溫習這方面的功課了。”
路明非微微點頭。
“銅表”指的就是那只黑王尼德霍格于一根參天銅柱上所書寫的龍族歷史，名為冰海銅柱表。
“學院在當時以一千萬美元的價格買下了它，并立即著手開始破譯上面記載的龍文。”
“在一個月后，學院從這份銅表殘骸上得知，在格陵蘭海域某處存在龍類文明的遺跡，并且很有可能還有龍類活動。”
“然后你們趕過去，遇上了龍王級別的強大異形。”
說到這里，路明非就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沒錯……就算不是龍王，也是一條強大的次代種。”
“它把施耐德從一個溫和英俊的龍族家族譜系學教授，變成了將學生培養成戰士然后送上戰場的冷血復仇惡鬼。”
昂熱幽聲說道。
“那我感覺他培養得不是很好。”
路明非對此只有一個評價。
“跟你昨晚的表現比起來確實算不上完美。”
“瓦特阿爾海姆很自豪地用你第一人稱殺敵的視頻向我申請了研究經費。”
昂熱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贊賞之意。
路明非不予置否。
“事后經過證明，那份銅表殘骸上的信息是偽造的。我們有理由懷疑這是‘太子’所策劃的陰謀，所以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搜尋著有關他的消息。”
“最后還是我私下通過老朋友的關系，才得知了‘皇帝’這個人……或者說這個組織的存在。”
“不過沒想到，這次能在圣心瑪麗亞醫院里扯出一點有關‘皇帝’的痕跡。”
昂熱說道。
“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他們殘害人類的褻瀆行徑足以被稱為異端。”
“他們將被凈化。”
路明非冷聲說道。
“你說的沒錯，將人類轉變為死侍的黑煉金技術，還有那些被大量轉變為死侍武器的……已經遠遠超出了混血種們的底線。”
昂熱重新端起骨瓷杯，將杯中溫熱的紅茶一飲而盡，“他們污濁的靈魂確實該被凈化。”
“學院這邊已經在全力追查‘皇帝’的下落，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你。”
“好的。”
路明非點點頭。
“不過……你不感覺自己像是在被當槍使嗎？”
昂熱提起骨瓷茶壺，深紅色的茶水傾倒而出，帶著綿密的白色蒸汽又重新注滿了瓷杯。
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我只是做我的本職工作。”
“你們負責通報哪里有殘害人類的異形和異端，我就負責將它們凈化消滅。”
路明非平靜地說。
“聽起來就像是一位守護地球的超級英雄。”
昂熱微笑。
“那你呢？”
“我很好奇在曼施坦因對我數個月的變化提出質疑時，你居然立即承認了我的信仰與改變。”
“這不應該是一個謹慎的復仇戰士的行為。”
路明非的目光注視著昂熱校長，這個活了一百二十多年的憎恨異形者。
“你仇恨龍族，這一點就已經足夠。”
“我跟施耐德一樣，是一個復仇的惡鬼。”
“無論用什么樣的方法什么樣的戰士都不重要，我都要將所有復蘇的龍類綁上絞刑架殺死，在他們的棺材里灌滿水銀，最后點上一支雪茄，迎著日落將他們沉入海溝。”
昂熱平靜地說道。
“那看來在消滅異形這一方面我們很有共同語言。”
路明非說。
“還有，關于‘皇帝’的事情，我想芬格爾他應該也很感興趣。”
“芬格爾？”
路明非想起了那個壯碩的德國漢子。
在初次見面時他還因為對方的口才想將對方發展成為帝皇光輝的傳頌者，然后因為對方那有些邋遢的生活作風勸退。
聽楚子航說那家伙還是新聞部的部長，先前一段時間甚至還造過他們兩個之間的“緋聞”。
“對，他也是格陵蘭陰影中的幸存者之一。”
“他看上去沒什么傷痕……那他是一個半中的‘一個’對吧？”
“不，他跟施耐德一樣，也只幸存了‘半個’。”
昂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