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悠悠,回蕩在整片死寂的廢棄廠區里。
“這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
楚子航細心聆聽鐘聲傳來的方向——那是廢棄廠區的另外一邊。
這種廢棄已久連燈光都沒有的垃圾廠區怎么突然會響起這種類似于教堂的鐘鳴?
他忽然想起白天水叔說過,有一群麻煩的家伙在這里安了家,難不成跟他們有關系?
“走,過去看看。”
路明非想都不想,直接往鐘聲傳來的方向邁步奔行。
楚子航只好跟上,同時拿手機跟家里發短信稱要跟同學多打會籃球,晚點回家。
鐘聲響起的地方是一座破敗的教堂,很難想象這種廢棄了這么久的地方還有教堂的存在。
路明非和楚子航就如同兩個幽靈,在黑暗邊緣遠遠眺望著那座教堂。
一群群披著黑色長袍的信徒們從一座座廢棄的廠房里安靜地魚貫而出,手中捧著血紅色的蠟燭映亮了他們蒼白虔誠的臉。
教堂不遠處的道路上停了不少車輛,在車燈的亮光照射下,楚子航注意到那些車的車牌都被黑布遮擋。
但一些車標還是在亮光下閃閃發亮——銀色三叉戟、帶有翅膀的字母B……
從車上下來的人也披上黑袍,點燃蠟燭,加入到了信徒的隊伍當中。
“這里居然有異端啊。”
路明非低聲開口道,聲音冷漠。
“要報警嗎?”
楚子航問道,抓緊手中裝有村雨的網球包。
宗教、偏僻的教堂、不分男女老少富貴貧賤的信徒、看上去有些詭異的祈禱方式……
這些元素攪和在一起的結果就只有一個。
報警讓警察叔叔來覆滅根除這種烏煙瘴氣的邪惡組織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不急,混進去看看。”
“從原則上來講這些異教徒都應該被凈化……不過現在環境不同身份不同,只能用比較溫和的方式解決了。”
路明非嘆氣道。
“……你是想把這個組織的領頭人揪出來殺……額,凈化掉?”
楚子航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
“那得看情況……不過我總感覺他們沒那么簡單。”
“先去看看再說。”
一對中年夫婦從車上下來,剛把車燈熄滅,就被兩個幽靈無聲無息地拖入了道路旁的黑暗中。
片刻之后,幽靈重新出現。
他們換上后座的黑色布袍,點燃蠟燭,自然地匯入了信徒的隊伍當中。
楚子航有些緊張,一直低頭捧著燃燒的蠟燭前行,腋下夾著村雨冰冷的刀鞘。
他們兩人隨信徒們步入了這個破敗的教堂,跟著他們把燃燒的紅燭放置至兩邊的大燭架上。
但最主要的光源還是教堂高臺上熊熊燃燒的篝火,搖曳的火焰映亮了墻壁的雕花玻璃與紅色壁畫。
信徒們井然有序地落座,沒有一絲雜音,顯然不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集會了。
路明非和楚子航坐到了第三排靠墻邊過道的位置。
這里不僅能更好地觀察墻上的壁畫與雕花玻璃,也可以保證突發情況時能靈活應變。
一開始,路明非本以為墻上的都是異端宗教的畫像,可越看越不對勁。
壁畫上那些形象,明顯是那名為龍族的異形族群!
那一雙雙金色的眼眸,在以猩紅色為基調的畫像上十分醒目。
龍與人的故事被繪于雕花玻璃與壁畫上,大意是主宰一切偉大的龍賜予了忠心的凡人仆從一滴神血,凡人就此蛻變,長生不老——
在畫像上的表達形式上,凡人的眼睛也變成跟龍一樣的金色。
“所謂混血種就是這樣來的?”
路明非眉頭緊皺,目光看向了教堂高臺。
教堂的座椅坐滿了信徒,兩個突兀從陰影中出現的黑袍男人關上了大門。
一片死寂。
“恭迎神使——”
陰影中傳來了嘶啞但恭敬的聲音,一個身形偉岸的金發白種男人出現在信徒們眼前。
他的眼眸猶如黃金一般熾盛耀眼。
“那雙眼睛!真的是神使!”
“神龍真的存在!”
“神使,請向忠誠的信徒們傳達神龍的旨意!”
“請神使賜予我等長生!”
目睹這名白種男人的出現,信徒們激動起來,紛紛起身高呼。
“西方的教堂,東式的故事,西方的男人……還是一個人與龍族的混血種。”
楚子航感覺十分荒誕可笑。
他正想趁著這個嘈雜的機會偷偷打報警電話時,高臺上的那個男人忽然誦出了低沉的音節。
信徒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們狂熱興奮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呆滯空洞,木然地坐回座位上。
男人吟誦音節的節奏越來越快,最后演化成同一曲混亂的唱頌。
“怎么回事……”
楚子航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路明非,可下一刻,他的腦袋又劇烈地昏痛起來!
他好像回到了那個雨夜,在邁巴赫上面對著黑影們的嘶嚎。
蛇群在他的腦海里盤踞舞蹈,每一條蛇都在講述太古時不為人知的罪孽。
少女們在石刻的祭壇上翻滾,發出痛苦的尖叫,像是要即將分娩;
殘暴的嬰兒撕開了年輕母親的肚子,尖叫著沖向青銅牢籠外的人群,但很快就被長矛刺死;
不那么殘暴的嬰兒被留下,以金屬鐵鏈緊縛于牢籠之中長大;
然后又有新的年輕少女被推進了牢籠……
一段混血種誕生的殘暴、血腥、罪惡的歷史真正展現在了楚子航的眼前。
根本沒有什么神龍賜血。
只有渴求龍族異形力量的貪婪人類,讓少女們懷上帶有龍族血統的子嗣,再以她們的性命,一代一代地稀釋掉龍族那殘暴的血性。
最后誕生出穩定的人龍混血種,竊取了那異族的力量權柄。
這一幕幕黑暗血腥的畫面就好像一支支鋒銳的尖針戳刺著大腦,楚子航死死忍住那股劇痛,心中吟誦起路明非教給他的禱詞。
很快,他腦海里那血腥的一幕幕就被一道璀璨神圣的金光凈化,消融,劇痛也隨之消失。
楚子航恢復了清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里又驚又喜。
金發男人混亂的誦唱不知何時停止,昏暗的教堂內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信徒們的臉色依舊呆滯無神,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而屠夫們正走下高臺,手里的屠刀正反耀著寒光。
“真是骯臟啊。”
楚子航聽到了身旁路明非的低語,冰冷的語氣帶著不加以掩飾的憎惡。
那雙一個多小時前才熄滅的黃金豎瞳此刻又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