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劍風雷動,垂衣日月明。
自那破曉的云中,綻放一道劍氣,劍氣破開江河云海,斬在那虛無中。
原本勢在必得的趙青萍一掠而起,一道道氣血大網散落下來,仿佛要全然捉住這風雨之境。
陸景站在原地,按住劍柄,他懸空以望,目視前方。
眼中點點星光灑落,孕育風雷,也孕育日月輝光。
頃刻之間。
一道金光閃爍,這白衣的劍客消失在原地。
趙青萍還來不及驚訝,濃厚的劍氣、元氣、雷霆、日月光輝同樣化為一張大網,反而網羅趙青萍那江河大網。
一劍如虹,自上而下斬落,就突破了兩道大網,斬在了趙青萍脖頸上。
鏗鏘!
一種火花冒起。
趙青萍脖頸上顯現出一道血印。
這位天上西樓第一府仙面色不改,手中短指前探,氣血頓時如山海崩塌,撕裂了密布的劍網。
“以照星之境,竟然妄圖殺我,不知是狂悖,還是蠢笨。”
趙青萍心中這般想著,這并非是他太過自傲。
他乃是八境天府仙人,一身氣血來源于醇厚的仙氣,他渡過兩道雷劫,以這兩道雷劫熬煉仙人身、萃煉自身氣血。
氣血感應武道,感應天地之真,感應冥冥中的神相,武道精神化作天府,周身上下絕無破綻。
換一句話來說,他便是站著讓照星修士砍上幾劍,他也絲毫無傷。
正因如此,當陸景劍光斬在趙青萍脖頸上,趙青萍全然不曾在意,他那短戟上反而生出一陣絢爛的火光!
火光中風雷大震,氣象萬千,狠狠敲下,便想要連同陸景的劍光、劍氣、寶劍、肉身、元神一同敲碎!
這一擊太過可怕,氣血點燃了空氣,強橫的威勢瞬間抽離了這風雨之境中的諸多云霧。
趙青萍目光冷漠,欲要必殺。
直至他脖頸之上傳來一陣劇痛。
他軀體中,蘊含著雷劫之力的澎湃氣血微微一滯。
那短戟上的恐怖江河之力也微微一顫。
“嗯?這一道劍光……”
趙青萍后知后覺低頭看去,卻見自己的無漏之身,脖頸上竟然鮮血如注。
金黃色的鮮血沾染了他的青衣,繼而變成徹底的黑色。
“照星……如何能傷我?”
這數個回合的交手,僅僅發生于剎那間。
陸景身著白衣,白衣上閃著光亮,仿佛垂落日月。
那一柄誕生不久的殺西樓懸浮在陸景身旁,一條條雪白璀璨的劍氣蜿蜒滾滾,四方飄蕩。
而這滾滾劍氣上,又有星光灑落!
趙青萍原以為陸景能夠擋住他的第一道玄功,是因為陸景身上的某種寶物,某種斬不出第二劍的劍術。
直到他脖頸間流下鮮血,趙青萍才恍惚看到陸景間隙上的星光。
他一道武道氣機騰空而上,順著星光,想要追溯星光來源。
直至這一道武道氣機直上虛空九萬丈,觸及到天闕。
而那璀璨閃耀的星光中顫動著的天地之真,哪怕如同趙青萍這樣的府仙都不由有了剎那間的恍惚。
“這是……帝星!”
“帝星太微垣,太微垣周遭,有七十八神通,一百小神通。
太微垣者,執天地二十星官,護天下靈。”
在虞七襄滿是疑惑,又滿是期待的眼神中,百里清風徐徐道來。
“正因如此,太微垣被稱之為天地之劍,唯有正氣如虹者方可映照此星!”
百里清風背負雙手,他目光灼灼,直視著亡人谷中的陸景。
“有此太微垣,哪怕陸景只是照星之境,哪怕陸景不曾完全明悟太微垣中七十八種神通,百種小神通,也有望在那趙青萍手中保下性命。”
百里清風徐徐開口。
虞七襄瞪大眼睛,只覺得身著白衣,執掌新劍的陸景,就一如他斬龍時那般勢不可擋!
“看,那仙人流了血,受傷了!”
虞七襄笑意盎然,兩只馬尾一甩一甩:“陸景先生向來無敵,他一路走來不知多少人要殺他,可那些想要殺他的人都已經埋骨于黃土,現在他又映照了帝星,這仙人只怕你要死在他手里。”
小姑娘興奮非常。
百里清風卻冷靜搖頭,道:“趙青萍負傷只是因為他并無防備罷了,八境天府,而且度過了兩道雷劫,又豈是易與?
你那陸景先生照了帝星,現在的活路便是游走于風雨之境中。
這仙人虛景來源于水云君,只需觀棋先生動手,擾了水云君的天地權柄,這風雨之境便持續不了多久。
到了那時,重歸亡人谷,又有了方向,陸景總有一線生機。”
虞七襄有些不服氣:“所以按照宗主的話,陸景先生現在只能跑?”
百里清風點頭。
虞七襄呵呵一笑,揚了揚下巴:“那陸景先生為何不跑,反而拔地而起,醞釀出如虹劍光?”
百里清風原本的心思都在那帝星太微垣上。
如今聽了虞七襄的話,終于有所察覺。
他再看向陸景。
卻只見陸景那寶劍殺西樓并醞釀出一道劍氣長河。
劍氣長河中,夾雜著太白劍光。
而那長河蜿蜒間,一尊天王法身瞬間凝聚,握住長河,就如同握住一柄長劍。
陸景踏步向前,站在那天王法身肩頭。
只見他撫袖彈指……
“太微,三公!”
陸景周遭,道道星光浮現,這一點點星光今宛若一顆顆星辰。
漫天的星光搭建出一座宮闕,其中有三位手持玉笏的星光人影浮現出來,遠遠朝著趙青萍一拜!
人間元星亦有星光落下。
有帝星照陸景元神,人間元星照出的星光似乎越發渾厚了。
源源不斷的元氣落入陸景元神中,陸景元神端坐真宮,手中不斷結印,嘴里亦有咒言。
太微三公,三種截然不同,卻又強橫無端的神通頓時運轉。
天上有大手落下,瞬間便鎖住了趙青萍上下四方。
有一位將軍法相手持虎符,喝問趙青萍:“罪仙,戰陣前俯首!”
又有一雙眼眸瞬息間懸空,死死凝視著趙青萍,這眼眸比起斗星之眸不知玄妙了多少。
趙青萍一舉一動都落入陸景眼中。
一連三道太微神通,毫無滯澀!
百里清風不曾去看虞七襄得意的眼神,他只覺得這陸景總是能夠出人意料。
趙青萍脖頸上的金黃色血液已經消失不見了,甚至那道劍光傷口都已經愈合。
他抬頭一望,望見星光。
恍惚間陸景又連施三道太微神通,當大手籠罩天地,當那將軍呼喝聲就像是廣大戰場上的喊殺聲一般,震撼他的軀體,令他周身陣陣發麻。
當天上一對眼眸,直落在趙青萍身上。
趙青萍終于低下頭來,他緊緊皺著眉頭,眼中亦有火光。
“染指了天地權柄,卻還要當人間的竊賊,竊去了帝星太微垣?”
趙青萍一只手持短戟,另一只手輕捏虛空,捏碎了一拳氣血。
這道氣血與短戟呼應,千里以內滾滾的江河上霧氣騰飛,這些霧氣眨眼間化為云海滾滾而至。
落在趙青萍身上,原本身穿青衣的趙青萍,此時此刻身上竟然身著江河符甲,點點元氣勾勒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令趙青萍威勢大增!
“帝星太微垣,是天地的太微垣,而并非是天上的太微垣。”
陸景深吸一口氣。
少年劍甲命格轟然運轉。
無畏劍魄生出劍光落在殺西樓上。
勾陳雷霆、鯤鵬南冥之氣、天王法身、太白劍光,再加上人間元氣。
皆受到帝星太微垣之召,雜融為一體,全然融合在陸景元神里。
陸景探出手,殺西樓落在他的手中。
亡人谷大地已經被劍氣撕碎。
漫天的劍光如同長蛇。
而這長蛇劍氣為引,陸景不知何時已經探步而來。
他以照星六重之境,以自身五元星、一帝星為底蘊,悍然朝著趙青萍遞出一劍。
一劍,劍光沛然!
萬千種變化瞬息而至。
“太微,五帝座!”
劍氣騰飛,仿佛還不是陸景的極限。
陸景眼中閃過光輝。
風、雷、雨、電、火!
元氣凝結,五種全然不同的帝座懸空,朝著趙青萍鎮壓而去。
劍光、神通俱都呼嘯。
趙青萍卻渾然不懼,他長吸一口氣,軀體陡然變大幾分,既然狠狠一吹。
夾雜著雷光的天府氣血就被趙青萍吹出,這些氣血每一絲都沉重無比,朝著四面八方砸落下來,砸碎陸景的劍光,也擋住那五帝座神通!
他眼神冷漠,隨意邁步,就跨越了數百丈距離。
短戟橫敲,被陸景劍光擋住,右拳已然帶著洶涌的火光,帶著勢不可擋的武道精神,朝著陸景轟落。
這一拳,拳意流淌,武道精神如瀑布一般傾瀉,就好像趙青萍與常人無二的拳頭中醞釀著成百上千條江河。
江河之勢滾滾而流,足以沖塌一切,壓垮一切。
這一拳……真正有天府之意。
當今天下,能接下這一拳的七境修士又有幾人?
人間只怕已經絕跡,天上便是有,也已踏足照星巔峰星宮之境、神相巔峰神闕之境。
然而陸景,僅僅照星六重。
可是,當趙青萍這一拳轟落下來。
陸景眼神中卻滿是興奮。
“人仙之拳,融合了無漏真身,再加上滾滾拳意、武道精神……
我卻覺得,太白劍光輔以太微垣神通,可抗衡之!”
他眼里閃出熠熠光彩,天上三公神通中那一雙天目直望向趙青萍滾燙的拳意、氣血。
“太微,長垣!”
長垣者,一國之城墻也。
當陸景元神張目,滾滾流淌的元氣垂落下來,加持陸景身軀。
陸景便越發膽魄包天。
卻只見陸景面對趙青萍的江河拳意,手持殺西樓,化為一條白色線條掠過高空。
他身上彌漫的星光化作了城墻。
他手中太白劍光肆意飛舞。
那天王法身先于陸景一步,與趙青萍碰撞!
轟隆隆。
長垣神通!
太白劍光!
天王法身!
這些玄妙到了極致的神通與趙青萍的拳意碰撞,大地霎時間下沉九尺。
拳意彌散,氣血滔天。
劍光四射,元氣騰飛。
那一處風雨之境不斷震蕩,一切都好像陷入了未知。
尋常八境修士的神念、武道氣機落入此間,都被瞬時間絞殺。
哪怕是七皇子禹玄樓的重瞳在這等偉力碰撞之時,都無法察觀其中的景象。
“不知不覺,竟然讓這陸景行至這等地步。”
七皇子深吸一口氣。
他轉而看向殿宇中的申不疑。
“卜算!”
今日得禹玄樓口中沒有了敬稱,他幾乎咬著牙對申不疑道:“卜算,看陸景死了還是未死!”
申不疑看著禹玄樓鐵青的面目,心中嘆了一口氣。
又何必急于一時?
那景國公給七皇子的壓力,太大了。
另一處風雨之境中。
觀棋先生與水云君并肩而立。
下方是一片云海。
亡人谷雖然有一個谷字,可以前這一處深谷中卻能容納百萬人的城市,自然可見亡人谷的廣闊。
就亡人谷中,不僅有山,有城池,甚至有蜿蜒的長河。
觀棋先生與水云君就站在一座山峰上,低頭俯視著下方河流。
水云君背負雙手,他皺起眉頭,只覺得下方的河流太過渾濁。
“百鬼死氣確實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若無這百鬼死氣,趙青萍終究是無漏之身,他的氣血經過雷劫熔煉早已無缺。
你那弟子哪怕映照了太微垣,也無法與趙青萍僵持。”
水云君說話時,原本背負的雙手垂落下來。
他寬大的衣袖緩緩飄動。
觀棋先生笑了笑。
而亡人谷虛空中,玄功、武道氣機、神念肆意縱橫。
有來自天下名門大派,也有來自天下諸國。
更有來自大伏、北秦朝廷。
觀棋先生感知到那無數神念中毫不掩飾的驚嘆、忌憚,心中有些擔憂。
“樓君,伱以出風喚雨的權柄,以自身虛景仙術鑄造了這百二十風雨之境。
風雨遮目,云氣騰空,你又身在這中央風雨之境里,反而看的不如那些亡人谷以外的人更清楚。”
觀棋先生一手負在身后,一手放在身前。
他的長袖也開始飄動,眼中的擔憂也被觀棋先生收斂而去,反而多了些由衷的得意。
擔憂歸擔憂,得意歸得意。
水云君聽聞觀棋先生的話,他眉頭微微顫動,寬大的長袖飄動的越發厲害了。
直至觀棋先生朝他搖頭。
“水云君,趙青萍死了。”
水云君化作滔天云雨。
亡人谷中,暴雨如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