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內城城墻上高懸一道道霞光。
霞光照映下,原本累積了沉重威勢,甚至令城墻下的凡人們不可直視的所在都變得明亮。流溪劍仙駕馭仙氣,就如是溪流一般,蕩開內城中密布的仙氣,悄然來臨著閬風城內城上方。此時此地,并非只有一位風城仙人注意到登上階梯的人影。
天空中,不知有多少仙人隱于仙氣中落目于城墻上。
當流溪劍仙來臨霞光之下,他的身軀自那一柄有如流水一般的長劍中分離開來。
他站定身軀,一道神念頓時流轉而來。
「蒹葭府仙有令。」
流溪劍仙神念浮空,化作一道轟鳴于虛空的聲音。
頓時,諸多投下目光在那登仙之人身上的仙人們,紛紛搖頭,有些人還覺得甚為可惜,嘆出一口氣來。「能登上千重階梯,不乏為一個好料子,只可惜蒹葭府仙已然發話了,那流溪劍仙倒是占了便宜。」有數百位仙人搖頭,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濃郁的仙氣中。
「咦?」
有些人就此離去,也有人目光始終落在那登仙之人身上。
「是一位少年?他身上籠罩著一層清氣,竟然與玉仙樓的山水氣有幾分相似。
難道他與玉仙樓還有些淵源?」
「看,這登仙之人已經越過千重階梯,卻似乎仍有余力,還在攀登?」
有些人看清了那登仙的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清氣,卻看不透那少年的面容。
那天空中的云霞變得越發厚重了。
流溪劍仙也如那些仙人一般站在云端。
此時此刻,這位容貌清絕,身上自有幾分氣韻,下頜處又留了幾經飄逸長須的劍仙,也不由皺起眉頭。
無論是陸景身上那玉仙樓中的山水氣,還是此時此刻仍然在攀登階梯的舉動,都令流溪劍仙有些疑惑。
「這凡人身上為何這玉仙樓的山水仙氣?」
「而且,攀登千層階梯卻還有余力,這太過出奇了。」
流溪劍仙心中這般想著,原本有幾分擔憂,旋即他又想起蒹葭府仙方才已然發了話,又見著登仙的少年天資體魄這般不凡,他又覺十分驚喜。「玉仙樓的山水氣倒也無妨,這里終究是閬風城,這凡人既然已經踏上了間風城登仙階梯,便是我間風城之人。」
「有這么一位抱劍仙隨,也算是為我長了幾分臉面。」
流溪劍仙也覺這少年的天賦頗為難得。
而那流水亭臺中,蒹葭府仙以及其余仙人卻心思各異。
那身穿白衣,位格似乎極高的蒹葭府仙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余幾位仙人眼中卻有幾分艷羨。
凡人登仙,要有仙人引路。打賞實質上,引路的仙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往往等于登仙之人的師長………甚至……主人。簡若凡人天資不錯,十二樓五城仙府中自然也會有天材地寶、丹藥、寶物等等諸多機緣賜下。投票 這些機緣十分難得,引路的仙人也自然能夠分一杯蓋去。
正是因為這番好處。
當原本攀登百層階梯的登仙之人,登上千層階梯,這流水亭臺中的仙人們便俱都有些心動了。
只是礙于那蒹葭府仙的話,不曾多說什么。
然而……
時間流逝,數十息時間悄然逝去。
間風城內城上空的霞光就會化作實質,赤紅色的云霞似乎在醞釀著什么。
流水亭臺中,已然有些人死死皺起眉頭,遠遠注視著遠處的天空。
「府仙,這一次的登仙之人……倒是有些奇怪。」
其余仙人也俱都頷首,方才開口的那位道士打扮的仙人遲疑道:「蒹葭府仙,那人已然踏過兩千重階梯……在閬風城凡人中倒是數年不遇,倘若流溪劍仙要以這等人為抱劍仙隨,倒是有些浪費了。」
那道士說的委婉。
可其余仙人俱都聽出了他話中之意。
以流溪劍仙的位格,若是以攀登兩千重登仙階梯的蛻凡成仙者為抱劍仙隨,大材小用不說,規矩上來說也難免有些不合適。蒹薩府仙端坐在蓮臺上,她身上的輕紗微動,神色絲毫不曾變化。
她舉目望向遠處,目光穿過漫長的距離,落在那少年身上。
「咦?」
蒹葭府仙輕咦一聲。
就連她,竟然也看不到那少年身上的山水仙氣。
「這少年似乎得了某種仙緣,這仙緣來自于那玉仙樓?」
蒹葭府仙默不作聲,心中卻在猜測。
「方才倒是有些沖動了,不應當那般快的定下這登仙之人的歸屬。
她心中這般想著,好在此時此刻,那虛空中的云霞已經沒有了變化。
那登仙的少年,好像已經走到了極限。
于是,蒹葭府仙微微搖頭,道:「我既有命,便合該流溪劍仙走一遭好運。就讓那少年隨流溪劍仙吧,到時候換個身份便是,不一定非要他為流溪劍仙抱劍。」蒹葭府仙開口。
其余仙人眼中的悸動頓時消散一空。
他們紛紛頷首,應答下來。
當虛空中的云霞照出金光。
眾多云間的仙人們也不再去看那內城上的階梯了。
這件事……已然有了結果。
并如蒹葭府仙所言,流溪劍仙走了好運,得了一位天資不凡的仙隨。
流溪劍仙笑意盎然。
他伸出手來捋了捋胡須,身后那溪流一般的長劍也發出劍鳴來。
「不錯,不錯!」
流溪劍仙喻喃自語,神念輕動之間,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云霧中其余仙人羨慕的目光。
「兩千重階梯,只需引仙氣入體,蛻凡成仙,往后也可成星宮。
「有一位星宮仙人助我,我在這閬風城中的位格,也許會再升一等。」
流溪劍仙抱著這種念頭,踏步虛空,緩步走向那高墻。
他穿越云霄,漫步虛空,來到那少年不遠處。
流溪劍仙懸在半空中,低頭看著這位身上山水氣蓄繞的少年。
少年面容不凡,神玉為骨,氣質絕倫,竟然不像是一位閬風城凡人,反而像是一位地位高絕的大仙人。「天資不凡者,總有異于常人之處。」
流溪劍仙心中自語,終于伸出手來輕輕一揮。
那內城上的朦朧仙氣頓時被他揮散。
「你蛻凡而來,身引仙氣。
自此之后,不再為凡人,而是這閬風城中的仙人。」
流溪劍仙話語至此,他身后背負著的流溪長劍頓時出鞘,也如溪水一般流向那少年。
「來,踏我仙劍,隨我一同入仙城。」
流溪劍仙嘴角含笑,甚至伸出一只手來,做了一個向請的手勢。
看得出來,哪怕只是凡人登仙,踏過兩千層階梯,也能令城中仙人禮敬、重視。
流溪劍仙不僅以自己的佩劍接登仙的少年,話語也頗為客氣。
可是……
當那流溪長劍來到那少年身前,那少年卻恍若未覺。
他神色凝重,低著頭看一下城墻以下那巨大的閬風外城。
卻不知那人看到了什么,眼中忽然多了些厭惡。
身上……有一縷元氣迸發開來。
剎那間。
流溪劍仙面色一變,瞳孔頓時收縮。
除了流溪劍仙之外,尚且不曾離去的云間仙人們也俱都如此。
整座閬風城內城,不知有多少目光落于此處。
因為……
當登天的少年身上勃發出元氣,元氣炸裂開來……
竟然蕩開海量的仙氣。
「怎么回事,那登仙的少年攀登階梯,卻并未引仙氣入體、入元神,反而扛著這沉重的仙氣,以自身元氣之軀,爬了兩千多階?」流水亭臺上的道人猛然站起身來。
其余仙人也俱都失色。
就連蒹葭府仙都將手掌從那流水中抽出,神色也越發嚴肅起來。
內城上方。
還不等流溪劍仙有何反應。
蕩開仙氣的少年……卻仿佛去除了身上一座沉重的大山。
只見他身上白衣飄飄,大步朝上。
一步往往能跨越百重階梯。
在其余凡人眼中,這登仙的階梯每一重都無比高聳,難以跨越。
可陸景在這短短幾息時間,就再度跨過了兩千重!
「四千層階梯,似乎還不知如何引仙氣入體?」
「閬風城中,竟然有這樣的凡人?」
流溪劍仙站在原地。
剛才她還在低頭看那個登仙之人,可現在他所在的位置,卻只能夠仰視這少年。「四千重階梯的抱劍仙隨?」
流溪劍仙喉嚨聳動。
恰在此時,自內城中卻有十余道流光暴射而來。
「眾府仙?」
流溪劍仙思緒及此。
一位身穿紅甲,身軀足有一丈高大,頭發也如火紅烈火一般的巍峨男子自一道云霧中走出。「蒹葭府仙尚且無法決定這登仙之人的歸屬。」
「流溪……你離去吧。」
流溪劍仙面色一滯,繼而低下頭來。
「猿魁將軍。」
他向那披甲的仙人行禮,原本還想去迎接陸景的長劍閃出光芒來,帶著流溪劍仙遠去。
「我來教你,如何引仙氣入體!
那猿魁將軍站在云端,便如同一輪烈日一般刺眼。
他臉上泛著豪邁的笑容,輕聲開口。
頓時,他的聲音便如同一條條絲線傳入陸景耳畔。
「將軍,按照規矩,此十年以內,但有天資不凡的登仙之凡人,當由我來定奪其歸屬。
那云端,蒹葭映白露,露寒煙波,幾處葉沉波。
蒹葭府仙身軀之下仍然是那一匹白馬。
白馬腳下踏著云霧,停留在半空中。
她白衣周遺,一只只白鶴飛舞而過,又見云影悠悠,襯的她便如畫中女子。
猿魁將軍瞥了一眼蒹葭府仙,道:「天資不凡的登仙之人,自然應當由你來定奪歸屬。
「可是,眼前這少年不曾引仙氣入體,便能夠登上四千重……不,如今已是五千重階梯,他一旦引仙氣入體,也許便可直登仙人階梯八千重。這般的人物,已經不能由哪一位府仙定其歸屬了,否則必然會引起其他府仙的不滿。
菜魁將軍說出這番話,天空中十余道熾盛的光輝變得淡薄了許多。
蒹段府仙正要說話,卻又見猿魁將軍眉頭一皺,望向那仍在攀登的少年。
「這少年仍沒有引仙氣入體?」
「他這是在做何打算?
猿魁將軍面露不悅。
但那重重階梯上,陸景身軀帶起殘影,身上的山水仙氣 飄飄裊裊。
緊接著……
此間眾多仙人已經沉默下來。
因為從陸景身上,竟然就此照出一道劍光。
那劍光當空,斬開重重仙氣,繼而又轉瞬即回,竟然凝成一道劍氣長劍,配在那白衣少年的腰間。一時之間……
虛空中風起云涌,懸空的仙氣上方照出一道道星光。
那些星光直落下來,照耀在那少年身上。
「引動了星辰?」
蒹葭府仙、猿魁將軍對視一眼,又見那少年劍氣斬開仙氣,眨眼之間就再度三千重階梯,直登八千重!「天上仙境凡人中,有人能修行至照星境界?」
「方才那劍氣,竟然有幾分紀塵安的鋒銳!」
有一位府仙高聲開口。
當他提及紀塵安的名諱,猿魁將軍神色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蒹葭府仙同樣如是,開口道:「這少年……并非閬風城凡人,也并非玉仙樓凡人!」
「他自人間來,他剛才蕩出的劍氣,承自人間劍氣!」
蒹葭府仙一言既出,頓時一片嘩然。
不知有多少仙人目光先是落在陸景身上,既然又落在了那間風庭中。
「城主……為何任由著人間之人入間風城?難道這人間之人登了天,想要蛻凡成仙?
「成仙?他登階梯如漫步,卻不愿意引仙氣入體,成哪門子的仙?
而且,他的劍氣脫胎自人間劍氣……那紀塵安……」
有些人提及四先生名諱,眼中驚恐。
而那猿魁將軍卻冷哼一聲:「這人間凡人登天而至,又有這般的體魄天資,想來不是什么無名之輩……」蒹葭府仙看到這少年身上山水氣縈繞,頓時想到了一位人間天驕。
「他是……斬了西樓披星戴月二位仙人,斬了我閬風城周靈均的……陸景!」
猿魁將軍身上頓時仙氣勃發,一時之間,赤火如流云,陡然炸響!
「他是那竊取了天上西樓權柄,呼風喚雨的陸景?」
猿魁將軍瞇著眼睛:「真是好膽,當此關頭,這人間的小兒竟然還敢登天而來。
蒹薩府仙抬頭看著天空。
明明是白晝,但僅僅是十幾息時間,天上就已經繁星密布。
主星、大星·…密布于虛空中。
濃烈的星光照的陸景身上的白衣都有一片金黃。
「他引動了天上群星!」
蒹葭府仙明白過來。
猿魁將軍哈哈一笑:「雖然不知城主為何要放他進來,可他若是想要在我閬風城觀我天上之星,還要問一問我。」猿魁將軍朝前邁出一步,眼中頓時照出兩道神光,神光漫天,剎那間再做無數波光,粼粼波光遮住虛空,也遮住那些星光。此時,那登階梯的陸景,已經踏過萬重階梯,將要來到城墻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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