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陸景為中心數十里方圓之地大雨滂沱!
干涸的河道需要雨水,龜裂的大地同樣如此,而那些方才叩拜祭壇,繼而又踏上逃荒道路的災民們,先是聽到了一陣雷聲。
于是有人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天空。
他們看到天上血色霧氣翻涌,緊接著就有狂風吹過。
呼嘯的狂風吹散了那些早已入了災民夢魘的血色霧氣,又吹來了一陣陣厚重的烏黑云朵。
“要……下雨了?”
災民中有人喃喃自語,有人舔了舔如同大地一般干裂的嘴唇,也有人一動不動,抬頭看向天空。
緊接著……
他們就看到那些厚重的烏云全然遮蔽了天上烈日,帶來災劫的太陽在這一瞬間被遮住了,熾熱的太陽光芒終于從河中道的白晝消失。
太陽不再炙烤著大地,有人便感知到一陣陣涼意襲來……
那是游走在地上的微風。
“有風!”
原本眼神早已麻木的人們開始哭喊,他們的哭喊聲嚇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孩童,于是孩童開始哇哇大哭。
這些孩童并不知逃荒的成年人們是在喜極而泣。
轟隆!
又一聲雷霆到來。
便如同驚蟄驚雷,雷起一聲,風波四動,有很多年輕人猛然抬頭……
“看,那是誰?”
“天上……有人!”
“是神明降世,還是天上的仙人?”
眾多災民紛紛高喊。
“下雨了!”
無數嘈雜聲音被這一聲叫喊攔住,成千上萬逃荒的人們頓時安靜下來。
災民周遭落針可聞,唯獨只有風波呼嘯聲連綿不絕,緊接著,更多人看到天上竟然真就走來了一道身影。
隨著那道黑衣身影緩緩走來,竟然攜來云霧,下起傾盆大雨。
不知有多少災民呆呆的看著天空,看著自天上走過這處人間的人影,感知著難得的涼爽,感知著自那厚重烏云中墜落而下的雨水……
“是啊,下雨了……”
有人笑的前仰后合,但笑聲中卻帶著哭腔。
無人愿意長途跋涉離開家鄉,若非活不下一條命,誰又愿意背井離鄉?
他們世世代代活在河中道,若無河中道六年大災,若非過往那些富饒的土地如今都已變作荒蕪,他們又何至于步履蹣跚,跋涉千里,只為尋一些活命的希望?
而今日……河中道刮起狂風、下起暴雨。
只要有了風雨,他們世世代代所居之地便有了希望。
“那天上的人究竟是誰?”
“他一定是天上的仙神!”
有人低聲回答,繼而朝著天上漂浮而過的烏云跪俯下來,叩拜行禮。
能讓他們活命的,便一定他們心中的仙神!
走在天上的自然是陸景。
紫袍道人跟隨在陸景不遠處,心中有些擔憂。
周靈均站在原地,他實在無法想通陸景為何能夠參透呼風喚雨的權柄。
天下強者無數,天驕無數,但凡人中能夠執掌天地權柄者古往今來,兩只手都可以數清楚。
陸景映照兩顆元星尚且不曾給周靈均帶來多大的震撼,可是當天上下起風雨,卻不曾有天地雷劫降臨之時,周靈均的身軀卻實在瑟瑟發抖。
“呼風喚雨之權柄,竟然被凡人執掌!”
“自此之后,陸景呼風喚雨,更改天地間的風雨自然,天地之真規則下,不會受到雷劫清算。”
“自此天上西樓的權柄,再也不可震懾這人間。”
周靈均思緒混亂,他下意識抬頭看天,卻看到漫天的云霧全然遮掩了天上的太陽,暴雨落在他的身上,浸透了他身上的長袍。
可這雨水來得極快,去的也極快,便如同驟然而至又驟然而去的暴雨。
暴雨如注之后,周靈均眼中突然泛起一絲光芒,他眼中仙氣縈繞,看向陸景離去之地。
“陸景即便執掌天地權柄,可他的境界尚且太弱,只是照星二重。
河中道廣大,陸景若是走遍河中道、呼風喚雨,讓這滂沱大雨下遍河中道并不容易。”
“至多在走出百里之地,他能掌控的元氣就已經要耗盡了。”
周靈均低著頭:“最起碼,在陸景徹底成長起來之前,這河中道的災劫依舊,不會因為這場來勢極快的大雨而有所改變。”
他想到這里,又長長吐出一口氣。
“對比玄圃城赤地千里的權柄,陸景……還太弱了些。”
周靈均清醒過來,又轉過頭去,看向臨高山。
臨高山上,一道晶瑩璀璨的殘月劍氣高照而起,正懸于空中。
那神秘的天上三星照耀下星光,落在殘月劍氣上。
周靈均知道……是戴月仙人在借著手中疏木仙劍,溝通天上君、府!
“上一次靈潮之戰之后,人間已經廢去一半,再也不敢跟天上抗衡!
陸景染指呼風喚雨的權柄,我與披星戴月二位仙人就在河中道,天上若有意,我等可將其抹殺于河中道。”
周靈均站在呼嘯的長風中,身上衣衫獵獵鼓蕩而出,眼中殺機無限。
他登天而上,強渡一百二十載歲月才能夠步入星宮之境。
可這陸景年不過二十,便以映照兩顆元星,甚至……執掌仙人權柄,令周靈均深覺閬風城、臥虎仙樓中絕大部分在各個時代登天的天驕,俱都只是笑話。
他自身就在其中。
“陸景呼風喚雨,想要改天易地,拯萬民于災禍,成為他自己口中的第一種人?”
周靈均邁出一步,見到天上戴月仙人的疏木殘月劍意越發璀璨,心中殺機大動。
“我為仙,自然應當為天上謀!”
周靈均似乎忘卻了他曾經是人間大梁公卿之子,他似乎只記得自己乃是天上閬風城中的仙人。
天上三星倒映下的星光中,生出陣陣波瀾。
地上的強者們看不到星光中,有許多天上仙人降下化身,想要阻攔陸景,更看不到楚狂人手持綠玉杖,意氣風發,神通呼嘯,看不到原本倒懸著的瀑布終于如若平常……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元氣化神通,楚狂人一舉一動俱都是蓋世的神通!
他一人獨戰諸多天上君、府,豪邁無比,一如他的名諱。
楚狂人!
陸景騎上了照夜。
因為他清楚的察覺到他所凝聚而起的元氣逐漸稀薄,被天地中若有若無的光束吞噬,進而引動天時自然,刮起狂風、降下大雨。
風是尋常的風。
雨也是尋常的雨。
比起引風、召雨兩道神通降下的風雨,要弱上不知多少。
可當這等風雨席卷天地,籠罩以陸景為中心的數十里方圓,陸景清楚地感知到他能夠調動的元氣正在飛速的消逝。
“即便執掌權柄,只怕也無法走遍河中道,更無法以一場雨解去河中道連綿已久的災禍。”
陸景眼神沉著,他省下漫步虛空所需的那絲元氣,騎上照夜。
黑衣配白馬,呼風刀、喚雨劍一黑一白,照起璀光。
此刻他真如一位完美無瑕的謫仙人。
只是謫仙人也會累。
他走了許久,走過百里之地,卻只覺這河中道茫茫大。
“你方才讓我盡管走,如今卻只顧跟在我的身后,這可起不到什么助益。”
陸景撫摸著從照夜身旁探過頭來的白鹿,臉上明顯有些疲倦。
白鹿傳出鹿鳴之音,臉上竟然也有些疲倦,她頭頂上的兩只鹿角還在迸發出兩道若有若無的玄妙氣息。
那玄妙氣息融于虛空中消失不見。
“改變天地,磨滅災禍,有些難啊。”
陸景想了想,拂袖間,從蘊空紋中拿出幾枚龍珠。
這些龍珠大多受血祭陣法影響,其中飽含著血祭之力。
陸景從虛空中摘下一顆龍珠,將它緊緊拿在手中。
呼風喚雨經運轉,他體內殘余的元氣落入龍珠,將其中蘊含的元氣、氣血導入到自己的體內。
精純中帶著血祭之力的元氣落入陸景元神中,進而被陸景揮灑出去,化作這漫天的風雨。
“所幸只需煉化元氣便可。”
陸景自言自語道:“不必如同運轉神通一般要求太多。”
正是在這時,陸景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帶著幾分疑惑。
“既然無法磨滅河中道的災禍,陸景先生,這風雨來不來又有何區別?何必強撐?”
陸景轉過頭去,卻見紫袍道人就跟在他身后。
他不曾多想,笑道:“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楚前輩因此而迎戰天上那些仙人。
在此之前,天上西樓水云君隔空看我,想要將我嚇退。
河中道眾多生民看到了風雨也就看到了希望,心中有了再回河中道的愿景,身上也就有了力氣,也許能安然走出河中道。”
“既然我已執掌權柄,哪怕暫且無法磨滅河中道的災禍,無法拯救萬民,卻可以做些力及之事,比如讓他們心中多些期盼。”
“再加上……我還要為我自己爭一口氣。”
陸景說到這里,眼神一動,他抬頭看向天上三星照耀而來的星光,道:“這些仙人久居天上,自覺他們比人間之民高貴。
天地、世界之真合該歸于天地、歸于世界,可這些仙人卻獨攬其中的權柄。
就比如方才那周靈均所言,他說……呼風喚雨乃是天上西樓之權柄,凡人不得染指!”
“他想以天上西樓之名將我嚇退,可是……我既然能執掌呼風喚雨之權柄,那這天地間的權柄,其實并非仙人獨有。
仙人,也并不比地上之人更高貴一些。”
陸景目光閃爍,他說著說著……眼神竟變得越發清亮起來。
他轉過頭,看著白鹿,看著白鹿的雙角。
同樣跟隨在陸景身后的周靈均聽到此言沉默不語,似乎還沉浸在方才陸景帶來的震撼中。
可以正是在此刻,天上飛來兩道祥云。
披星戴月二位仙人站在祥云上,戴月先生手持疏木仙劍劍柄,一語不發。
那白衣的披星仙人卻冷冷出聲道:“仙人自古執掌天地權柄,此乃定理。
陸景,你能執呼風喚雨之權,還要得益于呼風刀,喚雨劍這兩件仙兵,而你即便呼風喚雨,也扛不起河中道天大的災劫,下幾場雨又能救多少人?”
周靈均看到披星戴月二位仙人來此,眼神忽有變化。
披星仙人站在云上質問陸景。
可陸景卻并不回答。
他緊緊凝視著白鹿雙角,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隨著他抬手。
原本盤旋于虛空中的喚雨劍落入他的手中。
陸景手持喚雨劍,問道:“仔細想起來,伱這一對鹿角上流淌出來的氣息,倒是讓我覺得頗為熟悉。”
“商旻前輩的白鹿神劍就是以白鹿命名……難道那把劍與你有些關聯?”
“仔細想起來,商旻前輩登臨天上仙境,奪仙劍五千,又招來鹿潭,將五千仙劍熔于鹿潭,造出了白鹿、神術二劍……”
“召來鹿潭?”
“便如我引動白鹿現世一般?”
陸景眼神一動,商旻前輩為何能夠召來鹿潭?
是因為那五千柄仙劍?
是因為他自身能夠天上仙境的劍氣?
“鹿潭原本是天上仙境,供給天上神鹿飲水之潭。
鹿潭墜落凡間之后,天下無神鹿,于是鹿潭屢現機緣,召天下少年群杰入鹿潭中,卻不知為何。”
褚國公背負雙手,臉上的疤痕微微聳動。
他抬起頭看著遠處懸浮在空中,云霧繚繞的鹿潭仙境。
禹玄樓就坐在他的身旁,手中拿著一本無字書籍,眼中重瞳靜靜的注視著這本無字書,不知在讀些什么。
“鹿潭顯現,陸景能引起白鹿出世,確實不易,既是因為他不凡的天資,也是因為他運氣好。
不曾想那白鹿竟然就游逛于臨高山上。”
褚國公道:“只是不知,這鹿潭機緣究竟花落誰家。”
“尤其是那一道天脈太過貴重,等到鹿潭開啟,少年天驕入其中,必有一場大廝殺。”
褚國公說話。
一旁的禹玄樓卻抬頭看向是鹿潭周遭。
他目光所及之處,不知看到了多少強者。
“哪一次鹿潭出世,沒有腥風血雨?”禹玄樓看到太子隨意坐在一塊山石,正盤膝修行。
又看到齊國橫山神廟中來了一位大仙祭,稷下劍閣來人甚至是那齊國劍圣的師弟。
西域三十六國兵變,少柱國前往鎮壓,相助長公主,可樓蘭城中依然來了一位足有兩丈高大的力士。
……諸多強者的身影俱都浮現。
“聽說久不出世的書樓九先生和那關長生也離開了太玄京,前來河中道。”
“便如同此間絕大多數強者一般,要為自家的年輕人騰開一條道路,讓他們入鹿潭,尋求鹿潭機緣。”
“入鹿潭之前,這些年老的強者,若能拔除一兩位當世年輕天驕,年輕人入鹿潭奪機緣時便能輕松一些。”
褚國公嘆氣:“這鹿潭明明出現在大伏境內,卻不知圣君為何要廣邀天下群雄前來奪取機緣?
以大伏威勢,只需一紙令下……”
“無妨!”
禹玄樓眼神灼灼,目光巡梭:“等到陸景現身,死在鹿潭之前,鹿潭洞開,便無人可以攔我。”
“以太子的年歲,只怕已無法入鹿潭了。”
褚國公眼神微凝。
他知道自從禹玄樓神念化身前去見陸景,歸來之后,禹玄樓眼中殺機尤盛……
他過往的勸告,似乎都被禹玄樓置于腦后。
“看來殿下要動用重瞳底蘊殺陸景,除此禍患,也好。”
褚國公心中自言自語。
一陣微風吹過。
褚國公不由有些詫異,他轉過頭去,看向微風吹來之地。
那一處所在,正好被高聳連綿的臨高山擋住,看不真切,隱約可見一團烏云正在緩緩醞釀。
“真是怪事,河中道哪來的烏云?”
褚國公正喃喃自語。
禹玄樓注意力又落在那無字書上。
恰在此時。
卻見臨高山之外飛起劍光三百萬。
璀璨劍光直沖高天,照亮了虛空。
沖天的劍光橫斬而來,落在虹橋上。
一種神秘的氣息自那劍光中涌來,正是白鹿雙角上流轉的玄妙氣魄!
“扶光劍氣?”
禹玄樓感知的那劍氣不得不再度抬頭。
“陸景劍斬虛空,在干什么?”褚國公皺眉。
然后,虛空中忽然卷動洶涌的氣浪。
禹玄樓、褚國公、不遠處的太子,乃至周遭諸多強者抬眼……
然后便發現,懸于半空中的鹿潭先是震動,繼而被鹿潭周圍的霧氣全然包裹,消失不見。
“鹿潭消失了?”有人驚呼。
禹玄樓深吸一口氣。
遠處的太子站起身來,身后一尊殺生菩薩神相熠熠生輝,他龍行虎步,走上高空。
然后便見狂風來、驟雨至!
傾盆大雨傾刻間席卷整座河中道!
而消失的鹿潭,卻乍現于臨高山之外。
偌大鹿潭之上,陸景佩劍而立,自鹿潭流轉出的元氣注入陸景軀體中。
陸景眼神灼灼……
“鹿潭擇天下之鹿,天下的年輕人就是鹿潭等待挑選的鹿?”
“一如之前的商旻前輩,若是我這只鹿壯一些、神異一些,不需我去見鹿潭,鹿潭自會前來見我……”
陸景喃喃自語,而奔行在他身旁的白鹿雙角仍然散發著玄妙氣息。
正是這玄妙氣息,將鹿潭中源源不斷的元氣注入陸景體內。
而原本守在鹿潭周遭的諸多強者面色各異。
禹玄樓眼中殺氣凌然。
褚國公伸出手接了一些天上落下的雨水……
“陸景引風雨,又以劍光召鹿潭?”
“他若不死,歸京之后,只怕又是一位少年侯,自此站上這一代天下少年的巔峰。”
“嗯?那鹿潭似乎有些不對勁?”
褚國公皺眉。
少柱國李觀龍凌空走來,走向那鹿潭。
“殿下,且去鹿潭!”
“我等護送殿下入鹿潭,在鹿潭中,殿下自然可以殺了陸景。”
褚國公也反應過來。
而李觀龍身姿魁梧,走出太玄京中的他有睥睨之勢!
唯獨禹玄樓卻緊皺著眉頭,他于那鹿潭中,他那玄妙無比的重瞳似乎看到了些許異常。
“陸景站在鹿潭上,為何那般強橫?”
河中道的劇情沒幾章了,爭奪機緣不會展開寫。
然后推書一本《我的資質能升級》,大家感興趣的去看下,挺輕松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