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晚漁看到那道雷霆,又看到白鹿身上彌漫出的白色光芒,步履忽然停頓下來。
就走在不遠處的那道人影忽然間轉過頭來,望向司晚漁。
司晚漁遠遠眺望北方,看著重安三州方向。
“重安三州強者無數,可面對鹿潭這般的機緣,卻只有我孤身前來。
因為其他人手中持長戈、持刀兵在保家衛國。”
“王爺麾下騎虎軍紀律嚴明,即便滅國無數,卻也從不曾行屠殺平民之事,這比起你們這些慈悲的仙人而言,不知要強上多少。
也許這也是圣君下令之后,我破了規矩,前來河中道,卻不曾被朝廷責問的原因。”
司晚漁低著頭自言自語:“周靈均,你本應當成為傳天下絕世的天驕之一,可你卻覺得凡俗無用,覺得凡間神通、玄功,乃至凡間生靈同樣無用,至此登天。
可是……過去了這么多年,伱下凡而來,卻被王爺輕易鎮壓,你明明習了仙法,明明駕馭仙氣,可這人間卻仍然有諸多強者勝過你,你可知癥結所在?”
被司晚漁稱之為周靈均的仙人也停下腳步,他背負雙手,氣魄照起光芒,便如同一輪明月高照在天空中。
他神色不改,一頭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隨風而動,腰間兩枚玉佩彼此碰撞,發出清脆的鳴響聲。
兩枚玉佩上,一枚上篆刻著登高二字,另一枚上則寫著恩澤二字。
登高才可彰恩澤?
重安王妃對于這兩枚玉佩上的文字嗤之以鼻。
“修行道路悠長,你一旦遇到前路高山,不是就此攀登,反而怪道路崎嶇。
你覺得人間弱小無用,便登上天穹,心中絕無無遠弗屆的志向,正因如此你在天上修行許多年,來臨凡俗,仍然被王爺輕易擊碎。”
司晚漁直言,卻并不曾讓周靈均氣惱,他身旁四道劍光浮動,緩緩側頭,道:“這人間又有幾位虞乾一?我敗給他倒也不算什么。”
“這天下自然只有一位重安王,可如重安王一般執念向前的,卻并不在少數。”
“且不提天下九甲,便是方才山洞中的陸景,要比你更強。
他是我的朋友,也與我有恩。
今日你親自前來攔我,我本應當就此離開河中道以求自保。
可我若這般走了,又與當初執意上天的你有何區別?”
司晚漁說話間,天上忽然有九顆星辰照耀玄光,直落而下,落在她的身上,繼而構筑出一座星宮。
九顆星辰彼此聯通,竟然化作一派“蒼山負雪”的景象。
司晚漁向后退了一步,剎那間便墜入了那片景象里。
青翠的山頂被皚皚白雪覆蓋,在落日余暉下,光芒照亮天穹。
司晚漁彎下柳腰,從雪中抽出幾片落葉。
那落葉上,頓時劍光四射。
“周靈均,讓我司晚漁來會一會你的四仙劍!”
重安王妃聲音清澈,數片落葉懸浮在她的身前,蒼山負雪的景象與她融為一體,便如同一幅極美的畫。
“蒼山星宮。”
周靈均微微一笑:“若你未斬去惡念,也許真就可以在我面前展露蒼山劍意。”
“只是……你自絕神器,封印自身惡念于青城山,又如何能救那陸景?”
“靈均仙人,這天下并非以惡為強。”司晚漁看向臨高山,而那蒼山負雪的景象卻蔓延而至,籠罩周靈均。
司晚漁并不曾安然離開河中道,就此棄陸景于不顧,一如陸景那一夜佩劍走出太玄京,毅然決然斬龍足。
臨高山上。
披星仙人、戴月仙人察覺到這一幕。
戴月仙人腰間的仙劍蠢蠢欲動,又低頭看了看懸浮在他身前的寶瓶,那寶瓶中血色霧氣幾乎化作了一片血海,正鼓蕩著偉力。
于是戴月仙人決定恪守自己的責任,不插手其他仙樓之事。
而作為戴月仙人聚攏血霧時的護法的披星仙人,似乎隔著極遠的距離,聽到了司晚漁的話。
披星仙人絕美的面容上忽然多出些笑容。
山下,爛陀寺蓮厄佛子帶著許多先行之人正在登山。
亦有更多人默默在山下觀望,想要看清那引動白鹿者的虛實。
披星仙人看到這些人間天驕,嘴角的笑容更盛,卻見她拂動衣袖。
這一位看似柔弱的新人身上,猛然間迸發出一道道強橫的氣血。
那氣血便如大星墜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然朝著臨高山山麓砸落!
那一道氣血散發出來的威勢恐怖非常,便如天崩一般。
原本便起伏的臨高山山麓被那氣血砸中,就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
轟隆隆!
臨高山頓時煙塵彌漫,山石四濺,巨大的石塊坍塌繼而被拋飛出去。
山下注視這一幕的場景俱都驚疑不定,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
可是很快,又有氣血前來,以絕頂的氣力吹散煙霧,撫平山石。
當煙霧彌散……站在山底下,亦或者已行走在山路上的強者們,紛紛抬頭遠望。
下一瞬間,眾人面色驟然一變。
橫山神廟琴祭安霓旌與一旁的少年書圣齊含章對視一眼。
“果然……是陸景!”
彌散的煙塵之下,山洞崩塌,山石拋飛,一切都已清晰明了。
陸景此時正緊閉著雙眸,盤坐在滾滾煙塵中一動不動。
“竟然真是陸景先生。”斷首山那頭白猿站在遠處另一座低矮的山峰上,高高眺望。
繼而又看向下方虎視眈眈的河中道天驕。
“齊國開陽劍座、蟒衣貂寺……”
“西域大夜國天南侯連同西域三十六國眾多天驕,其中還有樓蘭鐵甲的弟子。”
“那平等鄉明光天王一定包藏著禍心,看他的眼神便是個小人。”
“所幸袁奇首帶著數百玄冰甲士,行路速度不如獨行客,尚且不曾前來……”
“除去這些人,還有上千來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青年才俊。”
那臉上滿是褶皺的白猿張開雙手,在手上吐了一口唾沫。
“這鹿潭白鹿哪里是什么機緣,分明是催命的災禍。”
“這可如何是好?陸景先生是袁鑄山的老師,山長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俺如果不出手相見,豈不是等于親眼看袁鑄山的老爹死在我面前?”
斷首山的白猿蹲在山上,黑色的猿掌摩擦著自己的鼻子,左右兩難。
大雷音寺靜亭行者一見那山洞中的人物是陸景,少言寡語甚至在葬龍城前都不曾與陸景說上一句話的和尚毫不遲疑,轉身便走。
他背負著觀音,沿著天上虹橋而去,要前往鹿潭所在。
至于白鹿機緣……靜亭行者不要了。
靜亭行者拿得起放得下。
卻仍然有數百雙眼睛死死注視著山上的陸景。
“這陸景竟然還在打坐,真是不知死字該怎么寫。”
明光天王扛起手中大旗,赤裸著上身開始登山。
而他身后……數百強者架起元氣玄光,運轉玄功,紛紛朝著臨高山山路前來。
原本孤寂的臨高山上,變得熱鬧了起來。
極遠處,神秀和尚正閉目療傷。
葬龍城一戰,令他元氣耗盡,令他受傷不輕。
臨高山處元氣爆發,氣血縱橫,化作紅白相間的龍卷。
一旁的澄慧站起身來,神色中帶著驚嘆。
“師兄,那里怎么了?”澄慧睜大雙眼開口詢問。
神秀和尚一道神念騰飛,畫出一只獨眼的菩薩法相,看向臨高山。
旋即這位俊秀和尚匆忙起身,架起元氣朝前飛出數十丈,又搖搖晃晃墜落下來。
“原來引動鹿潭白鹿的,是陸景施主。”
神秀和尚喃喃自語。
澄慧也踉踉蹌蹌落在地上,扶住將要倒地的神秀和尚。
“陸景施主天資絕盛,他剛剛斬了七百龍屬,甚至殺了那殘足老龍,竟然還有余力引動白鹿?”
神秀和尚心中這般想。
澄慧卻道:“師兄,河中道惡人太多,陸景施主引動白鹿,總比那些惡人引來鹿潭白鹿要好上許多。”
“是好上許多。”神秀和尚嘆了口氣,隱約看到臨高山上,朝著陸景涌動而去的眾多修行者。
而那些修行者中,走在最前的正是蓮厄佛子。
“蓮厄師兄心中的殺念已經成了魔,戒律佛珠早已被他扔了。
他若是持心中之魔,殺了陸景施主,只怕爛陀寺真的要多出一尊殺人無算的大魔了。”
神秀和尚輕聲低語。
澄慧一愣,不由問道:“師兄!陸景施主能斬龍屬七百,修為強悍,又如何會死在蓮厄師兄手中?”
神秀和尚搖頭:“蓮厄師兄并非龍屬,陸景先生斬龍屬七百,也許如我一般已無余力。”
“況且……此時那臨高山上,并不只有蓮厄師兄。”
神秀和尚說到這里,覺得這河中道真是索然無味。
他索性原地跏趺而坐,口中誦念大金剛祈安咒……
“無論如何,希望陸景先生不至于死在得此處,若真的要死,也莫要死在蓮厄手中。”
神秀和尚誦念經文。
早已摘去那白骨佛珠,身上佛言正閃爍著紅光的蓮厄佛子,一步步朝著陸景走去。
他的目光落在匍匐在陸景旁邊的白鹿上,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殺盡天下該殺之人,殺盡天下行殺戮之人。
大業之后,歸于佛禪,令天下無惡果地獄,成怒目金剛佛陀。”
蓮厄佛子每走出一步,便如若跨越萬千丈距離。
那白鹿綻放出的白光,護持在陸景身上,卻因為蓮厄佛子那可怖的威勢,因為下方鋪天蓋地爆發出的神通搖搖欲墜。
白鹿低鳴一聲,似乎想要喚醒陸景。
可陸景仍然一動不動,盤坐在原處。
蓮厄終于踏入陸景百丈之地,閃耀的白光攔住他的去路。
怒目鎮世!
蓮厄一拳轟出,他身上的骨骼錚錚而鳴,身后竟然有一尊大金剛,五尊小金剛盤坐著誦念經文。
遠處一根鋒銳的發絲剎那而至,也落在白光上。
“奪其鹿、斬其神、殺其身、開鹿潭。”
童修宴陰測測的聲音傳來,黑發中帶著一股陰厲之氣,飄散四方。
明光天王躍然而至,身后數顆星辰冉冉升起,他元神躍入那明光大旗中,大旗頓開,便如同一座天幕,霎時間遮住了天上的光彩。
浩大的元氣便若山岳一般,重重壓來,直直壓在白鹿白光上。
與此同時,已然近前而來的數百強者,紛紛運轉玄功,流轉神通。
刀光、劍光!
風雷雨電、烈烈烽煙,又有諸多寶物席卷而至。
這一剎那,便如若石破天驚,如若瀚海沸騰。
這聚集眾人之力的一擊,轟然砸在那白鹿白光上。
白光……應聲碎裂。
此時此地,蓮厄仍在最前,他一步踏出,來臨陸景身前,手掌噴涌氣血,網羅白鹿!
另一只手伸出一指,輕輕點向陸景的眉心。
“陸景,這河中道乃是斗獸場,天下群雄聚集,你引動白鹿之后,其實應當棄白鹿而去,因為太多雙眼睛在注視著白鹿。”
一瞬間,蓮厄束音成線,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傳入陸景耳畔。
“之前數次鹿潭顯現,對于引動白鹿者,也無今日這般兇險。
你大意了,也葬送了自己。”
“來,本佛子終你罪孽,以你性命開鹿潭。
若我得鹿潭機緣,以怒目金剛造福天下眾生,也算是你的機緣。”
一指點出。
不過瞬息之間,便有一句句話語落入陸景耳中。
那也正是在此刻,那明光天王忽然展開大旗……
“殺!”
一聲爆喝傳來,這位少年天王元神浮現在大旗上,背負雙手而至,狠狠點向蓮厄佛子的身后。
“白鹿機緣,有德者居之。”
緊隨其后的童修宴,數位修行者同樣如此。
蓮厄乃是爛陀寺佛子之一,摘下戒律佛珠之后,修為強橫萬千。
如果他殺了陸景,得了白鹿,一心奔逃,比照星一重的陸景要難收拾許多!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可是蓮厄佛子并不愚笨,自然知曉他一馬當先奪白鹿的后果。
可他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仍然點向陸景。
身后突兀之間卻金光大作,佛音陣陣,飛出一個赤色袈裟,披在蓮厄身上。
二品寶物!
赤目佛陀坐化袈裟!
頓時,那諸多神通直落在坐化袈裟上,與袈裟上的偉力抗衡。
“鹿潭機緣,合該歸本佛子!”蓮厄心中自語。
也正是在這時。
一道神念就此飛來。
“蓮厄,我在等你!”
一道劍氣昂揚而出,又有呼風刀刀綻春雷。
這一瞬間,狂暴的元氣、噴涌的氣血似乎要斬開虛空,刀劍狠狠斬在眼前蓮厄身上。
尤其是那劍氣夾雜著雷霆,實在太快,其中蘊含的力量也讓蓮厄愕然!
劍光奔涌,蓮厄下意識運轉氣血,想要攔住陸景的劍光,只有驚覺自身氣血已全然凝聚在那赤色袈裟上,抵擋身后群雄神通、玄功。
于是,陸景長劍劃過,蓮厄額頭直至脖頸,綻開一道血線……
呼風刀上春雷又至,令蓮厄拋飛數十丈!
金色袈裟也與眾多神通碰撞,爆發出狂暴的波動,逼退諸多強者,炸出彌天的煙塵。
當煙塵飄散……
蓮厄身受重傷,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鮮血。
更遠處,一眾強者正驚疑不定的望向陸景。
陸景此時站起身來,喚雨劍懸在他身旁,呼風刀歸鞘,刀柄被他握在手中。
原本匍匐著的白鹿看到陸景醒來,也站起身來依偎著陸景。
陸景伸手摸了摸白鹿鹿角,轉頭看向臨高山上群雄。
“你們,要來送死?”
恰在此時,天上云霧驟顯,隱隱約約有兩道星光落在陸景身上。
明光天王皺了皺眉頭。
安霓旌和齊含章都咽了咽口水。
“這般快便踏入了照星二重?”
“這不合常理!”
“陸景又映照了哪一顆星辰?照星二重竟膽敢直面河中道眾天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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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