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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煌煌南風眠,碎碎低聲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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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秋水懷中一柄寬大的長劍正在爭鳴。

  這寬大長劍似乎有靈,聽懂了高離話中的含義,又似乎不恥于這般小人行徑,因此而微微震顫。

  劍秋水聽聞高離的話,也不由皺起娥眉。

  遠方的山岳尚未化去白頭,仔細看去竟好像是一柄雪白色的長刀直斬入云端。

  劍秋水并不回答高離的話,只是遠遠注視著這巍峨的景觀。

  她是稷下劍閣的弟子,稷下劍閣雖然坐落于正道泥濘的齊國,但卻仍然與橫山神廟并立,曾經也是天下修劍者所向往之地。

  正因如此,劍秋水你有一幅持劍的傲骨,所以當高離說出這般話語,她下意識轉過頭去,不愿回答。

  高離雙手抱臂,斜瞥了一眼劍秋水:“世間之人,總要分出一個敵我。

  那陸景既然是敵人,甚至兩次折辱我齊國太子,你作為齊國臣屬,應當將如何懲處決辱太子者列在首位,在這過程中,便是用些手段又能如何?”

  劍秋水長長的辮子落在身后,身上一襲秋水長裙流落下來,當春風吹過,動起漣漪,確實如同一汪秋水一般。

  她聽到高離的話,低頭思索幾息時間,旋即抬頭道:“陸景之名,早已在稷下劍閣傳開,我也知陸景是難得的劍道天驕,甚至還要勝過那南禾雨一籌。

  可是……陸景終究不過十七八歲,我含著劍光出世,又長他十歲,即便是在稷下劍閣中,同齡人中劍意能勝我者也不過三五人。

  我會與陸景切磋劍意,但是高離大人,我卻覺得我并不需要使一些下作的手段,也可斬他一臂。”

  高離終于轉過身來,轉身之時,巨大的鬼頭大刀還卷起一陣風波,隱隱綽綽間還有幾道鬼影若隱若現。

  他鄭重的看著劍秋水,搖頭道:“天下奇才無數,可即便是天驕也要分出一個三六九等。

  秋水劍師,你口含劍光出世,甚至名諱也來自秋水劍光,可是……我今日一道神念化身去了橫山府。

  卻發現那橫山府中,還殘留著絲絲劍意。

  那等劍意殘留于許久之前,幾乎將要消散,正因為這絲絲縷縷的劍意,我才會讓伱全力出手。”

  高離說到這里,目光又落在劍秋水懷中抱著的寬大長劍上。

  “你養劍二十八載,可但凡世間強者,皆有不凡的天賦,有難以想象的奇遇。

  你含著劍光出世,可那陸景年僅十七歲,就養出劍氣扶光,你若是強壓自己的修為,以劍意對陣于他,無非是敗落二字。”

  “你的劍意,遠不如陸景。”

  高離話語直接,稱不上委婉。

  劍秋水眉頭蹙得越發深刻了,她總是不信這天下真的有人年僅十七歲,便可勝過她養了二十八載的劍意。

  “高離大人想要讓我全力出手?”

  劍秋水遲疑一番,終究道出自己心中所想:“秋水心中有劍,若有可能,總要會一會大伏少年一輩中,劍道天賦最強盛者。

  若是……若是那陸景劍意真就那般鋒銳,秋水也會如高離大人所言,為太子盡忠。”

  劍秋水說話時,語氣中還帶著些蕭索。

  而那轎子中的少女聽著二人說話,也甚至覺得驚訝。

  劍秋水哪怕是在齊國,也為眾人所知,也是稷下劍閣天賦最為出眾的幾人之一。

  “也不知道陸景又是誰,十七八歲的年齡竟然能讓高離、劍秋水這樣的人物生出忌憚來。”

  月輪心中這般想著。

  恰在此時,一陣微風吹過。

  高離、劍秋水似有所覺,同時望向遠處那一座白頭山岳。

  卻見隱約之中,那白頭山岳上多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身姿高大,長發隨意束在腦后,腰間配著一把長刀,長刀看似并無出彩之處,可當山上凜冽寒風吹臨那人影周遭,凜冽寒風竟然悄然碎去,繼而化作一陣清風。

  高離與劍秋水對視一眼。

  明明隔著極遙遠的距離,可高離和劍秋水卻仍然能清晰的看到,那人影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眼中又是毫不掩飾的譏嘲之色。

  “我聽說齊國高離曾經入百鬼地山,得了一把山鬼名刀,自此成為齊淵王手上的利刃。

  卻不曾想今日見到齊國利刃,見到齊國稷下劍閣高徒,他們卻在討論如何加害一位十七歲的少年。”

  那人說話間,一道紅光凝聚元氣,化為一座橋梁。

  他一邊說話,一邊踏著元氣橋梁緩緩走來。

  遠遠看去,就仿佛天上探下紅色的玉帶,有一位自天而降的天人佩刀來此!

  劍秋水比如轉頭看了一眼轎子,卻見轎中的月輪不知什么時候掀開簾子,探出頭來,正遠遠看著緩緩走來的人。

  不過幾個瞬間,看似緩步而行的刀客卻已經跨過山澗,距離此處不遠。

  月輪眨了眨眼睛。

  只看到那人身姿巍峨,俊朗無比,腰間長刀上似乎還刮起一陣陣清風,那人衣衫飄動間,反而顯得越發瀟灑。

  高離伸出右手,摸了摸身后的鬼頭大刀。

  劍秋水手上那寬大長劍蕩漾出陣陣漣漪,便如若秋水生波。

  她明顯聽到了來人的話語,眼中無奈一閃即逝。

  若是讓她來選擇,她身上傳承了齊國劍圣的劍意,只想以煌煌劍道取勝,又如何會使些鬼域伎倆?

  對于天下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其實并無抉擇的權利。

  正因如此,劍秋水高高抬起頭來,看著來人走近,眼中寒光閃爍。

  被人說破了陰謀詭計,自詡為無奈之人、正道之人的劍秋水,本能的想要以其他手段護持住自身聲名。

  一道迅猛的劍意從她身上升騰而出,三尺之地密密麻麻的劍光遍布,夾雜著元氣流轉于虛空。

  “來人……止步。”

  劍秋水仰著頭顱,緩緩下令。

  她身后三位先天修士、三位神火修士俱都上前一步,一時之間,此處山岳上竟有氣血轟鳴,又有陣陣神火燃燒、元氣凝聚!

  可是此間齊國修為最強者高離,僅僅只是摸了摸身后的鬼頭大刀,卻無任何動作。

  “南風眠……”

  高離站在高山懸崖前,一動不動的看著緩緩走來的南風眠。

  “早已聽聞大伏南國公府出了一位蟄服北秦十二年,一刀斬大都護頭顱的刀客。

  他腰間名刀乃是享譽四甲子的醒骨真人,卻不曾想我等還未進太玄京,就能遇到如你這般的人物。”

  高離年歲比起南風眠而言還要大上許多。

  他說話慢條斯理,卻充斥著些許陰森之氣。

  而他說話時,他身軀周遭卻有一道道扭曲的影像緩緩顯現出來。

  森森鬼氣不斷升騰出來,一瞬間這座山岳上卻忽然濃煙遍布。

  南風眠卻絲毫不理會這森森鬼氣,他站在高空中,低頭俯視著高離、劍秋水。

  旋即目光又落在正從轎子中探出頭來的月輪身上。

  隨意一眼,旋即移開目光。

  “不知南國公府的小國公因何而來?”

  高離側頭看了劍秋水一眼,大約是在示意劍秋水莫要輕舉妄動。

  劍秋水聽到高離道出南風眠的名諱,眼中也若有所思。

  這世間便是如此,有人默默無聞,有人卻可名動天下。

  南風眠蟄伏十二年,一朝斬北秦山陰大都護的盛名,早已在半載光陰中傳遍天下!

  高離這般發問。

  站在虛空中的南風眠嘴角的笑意更濃,他低頭看著高離,詢問道:“你可曾聽說齊國太子古辰囂惡孽之名?”

  南風眠站在天上,身軀挺直。

  高離聽到南風眠這番話,神色不由憂郁了許多。

  劍秋水身后六位第六境修士,身上猛然迸發出陣陣殺意。

  南風眠握著腰間醒骨真人的刀柄,斜眼看了他們一眼!

  僅僅一瞬間,狂風四起!

  陣陣刀光閃現在我狂風中,便如若一道龍卷,席卷而下。

  狂暴元氣便如同開閘的洪水,橫沖直撞!

  在極其短暫的時間里,南風眠尚且不曾抽刀出鞘,那六位第六境修士迸發出來的氣魄、殺機,轉瞬間就被如若狂風一般的刀意斬碎。

  清風帶起威壓吹拂而來,六位第六境修士幾乎齊齊色變,朝后退去二三步!

  劍秋水神色不變,抱在懷里的寬大長劍卻被她緩緩拔出。

  一道銀光乍現,與白晝里的光暈融合,轉瞬間便如同碧波蕩漾,秋水連天。

而高離身后,一道道瘦長鬼影站起身來,遠遠  朝著南風眠看去。

  南風眠卻并不理會他們,反而轉過頭來看向太玄京。

  “太玄京中太安靜了。”南風眠有些詫異。

  他原以為當他走出太玄京,來臨此處,玄都中必然會有強者落目于此,可不曾想玄都中竟然這般安靜。

  “雖有些怪異,可這樣一來倒也更好。”

  南風眠顯得越發悠閑。

  “齊國太子樂于砍頭剝皮,在齊國如此,到了大伏太玄京也同樣如此。”

  南風眠有些感慨:“自她入玄都以來,玄都中屢次有少女失蹤,只是我知道的晚了些。”

  高齡輕輕頷首,并不回答南風眠的話,反而對劍秋水道:“據說大伏南國公府的南風眠,總喜歡問一問天下的不平。

  只是那太玄京中錯綜復雜,太子砍頭剝皮,卻仍然可以安然高坐于橫山府中。

  如今我們入了玄都,太子勢必如虎添翼,這位小國公此來,大約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讓往后玄都中的不平事更少些。”

  高離說話時,臉上笑容越發濃郁。

  黑瘦的面容上皮肉堆積,反而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只是……我齊國太子與臣屬之事,尚且不歸小國公管,小國公請回……”

  高離話語未落。

  南風眠卻伸出兩根指頭,躺在自己腰間的醒骨真人上。

  一聲脆響,掀起驚濤駭浪!

  天上的云霧陣陣滾動,重重聲浪轟鳴而至,打斷高離的話。

  “我此次離京,確實是為你們而來。”

  南風眠的聲音悠然到來:“只是……南某人并非想要給你們一個下馬威,而是想要將你們通通斬了,以免橫山府中那半人半鬼的太子心里生出底氣,再做些傷天害理的事。”

  時至如今,南風眠依然站在天空中,他腰間醒骨真人尚未出鞘,卻有一陣陣沉重的威勢如若云霧一般卷積,籠罩于此間。

  高離、劍秋水乃至那轎子中的月輪,面色俱都一僵。

  南風眠卻絲毫不理會,他語氣依舊輕松,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與高離、劍秋水說:“按照道理,我應該躲在遠處那白頭翁上,趁你們不備朝你們砍上一刀。

  可那樣一來,我心里卻覺得不過癮。”

  “既然要行俠仗義,就要讓你們死個明白,最好還要留下你們一道神念飄入太玄京,飛入橫山府,告訴那半人半鬼的太子……你們已然死了。”

  南風眠笑得越發燦爛:“你看,太玄京中一定發生了一些事,讓我能夠安然與你們說起這些。”

  原本并無動作的高離目光早已變得凝重非常,他探出手,從身后拔出那把山鬼。

  “南風眠,據我所知我齊國太子與你無冤無仇,齊國與南國公府更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之前數次允許南國公府前來齊都通商,今日你卻無端前來,無端出手,未免有些不講理?”

  “講理?剛才我還聽聞高離大人要稷下劍閣的高徒對我義弟出手,要斬他一臂。”

  “我南風眠與齊國太子無冤無仇,齊國與我自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我剛才明明已經說起了我要殺你們的原因,明明說起了齊國太子惡孽行徑,卻全然不曾入你們耳中。

  你們大約無法理解,有人會為了已經被砍頭剝皮的苦主來殺你們。”

  “你們,可真是該死啊。”

  南風眠一如既往,就和每次與陸景飲酒一般,口中帶出瑣碎的話。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他說這些瑣碎話語時,還在緩緩拔刀。

  那一把重八斤七兩的細長醒骨真人,被南風眠拔了出來。

  剎那間,天地間清風遍布。

  原本高離、劍秋水臉帶凝重,卻不曾有何驚慌。

  可是當南風眠徹底拔出醒骨真人,右手一振,絢爛的刀光便如同清風一般席卷天地。

  高離、劍秋水終于意識到……這一位年輕刀客,究竟為何能夠斬下山陰大都護頭顱!

  刀光閃動。

  高離手中的名刀山鬼似乎因恐懼而顫動。

  恰在此時,從那濃郁刀光中,南風眠聲音再度傳來。

  “對了,你那名馬照夜在哪里?”

  “我將它……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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