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似乎確實暖了許多。
月夜靜謐,深夜的街道闃寂,北斗星與南斗星早已橫斜,預示著春日已近。
朦朧的斜月映照著家家戶戶,看似是個美好的夜晚。
可這一晚卻發生了很多事。
太沖龍君身受重傷,又留下了一滴龍角精血,這才回歸太沖海。
玄微太子、敖九疑、西云妨、北闕沐共計四位龍子龍女,從寥廓的天宇中墜落下來,不在那般高高在上。
李觀龍靜默的離去,卻不曾回舞龍街玄都李家府邸,而是一路去了太玄宮。
便如同陸景所言,毀了崇天帝的規矩,哪怕是在揣測圣心也總有罪責,不管李觀龍此時此刻究竟做何感想,他總要去太玄宮一遭,去向崇天帝請罪。
他有功亦有過,還要等待圣裁。
陸景其實也并不輕松,哪怕有重安王妃留給他的遙寄星貝,哪怕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也稱得上強絕。
可是少柱國李觀龍作為天下有名的青年強者,作為三十二歲就登臨少柱國之位,如今又過八載的武道修士。
他那一式垂龍首,便如玄功之名,即便是神相真龍,承受了李觀龍這一拳,再威嚴絕世,也要垂下龍首。
陸景也同樣受了這一拳,強盛的武道氣血也令陸景重傷。
這等氣血,灼燒陸景元神,摧毀陸景周身氣血,甚至讓陸景武道大陽、雪山都瀕臨崩塌。
強烈的痛楚不斷侵襲,陸景藏在袖中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
也許正是因為知曉自己這一拳的威能,李觀龍才會覺得,這一拳之后,足以阻攔陸景修行之路一年半載時日。
“不過,李觀龍卻不知我還有大明王觀想法。”
大明王觀想法潤物細無聲,武道、元神皆可因此而不斷成長。
除此之外,大明王觀想法還可修補元神,修復傷軀,是陸景最為重要的依仗之一。
尊青命格斬龍士之強橫不用再說,而這大明王焱天大圣卻是一道藍色機緣,比起尊青命格還要高出一級,由此可見大明王焱天大圣的玄妙。
陸景一邊思索,一邊回了空山巷。
已經是深夜了,鄰居裴小姐院中還有燈火,直至陸景進了自家小院,那等會兒才滅去。
自家小院里,百花盛放,花香撲鼻。
陸景卻發現小小的濯耀羅正坐在臺階上,撐著下巴,似乎在等待的陸景。
濯耀羅心智并不成熟,只如同幼小的孩童。
可他今日似乎在發呆,直至陸景走到近前,濯耀羅才發現。
“先生……”濯耀羅你瞪著眼睛,從臺階上跳了下來。
陸景蹲下身來伸出手,濯耀羅走上陸景的手掌。
陸景知道濯耀羅早已是神相境界,對于脫胎于人間劍氣的扶光劍氣,又有著莫名的敏銳,必然感覺到了城外的異動。
他雖然如同孩童,對平日里懵懵懂懂,和青玥、陸景最為親近,但自從平日里也喜好玩樂得虞七襄住進了空山巷小院,每日都和徐無鬼、濯耀羅玩玩鬧鬧,她時常帶著濯耀羅和徐無鬼游走在大街小巷,嬉鬧玩耍。
偶爾還去一些破落的街道,看一看繁華街上之外的風景。
濯耀羅小孩心性,也是喜愛玩耍的。
虞七襄性格跳脫,也不喜歡離別,離去時也不曾與他道別。
可濯耀羅自然能夠察覺到,所以才會在這里等陸景。
陸景看著小小的石人盤坐在他掌心中,耷拉著腦袋,溫順的就如同一只幼年的小貓。
“放心,七襄安然離開了,等到往后我們有了機會,就去重安三州尋她,據說那里也有好幾處美景,她也正好可以帶我們逛一逛。“
陸景安慰著濯耀羅。
簡簡單單一句話,似乎起到了作用。
濯耀羅抬起頭來,搖晃著腦袋點了點頭。
“先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小孩子也許懂得不多,但同樣不喜歡離別,若無陸景回來,也許濯耀羅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坐在這臺階上,只知天明。
“明日徐無鬼來尋你們,你就陪他逛一逛。”
陸景叮囑著掌心中的濯耀羅。
濯耀羅點頭應答下來,這才站起身來,跳下陸景的手掌。
看著濯耀羅小小的身子翻過墻,陸景知道他一定是去了徐無鬼他們的房舍,臉上也露出些笑容。
這座小院比起以往倒是熱鬧了許多。
走入主屋,青玥正在作案前刺繡。
她早已從窗中看到陸景進了院中,在和濯耀羅說話,也就不曾前去打擾。
自從青玥跟十一先生學習藥理,不知為何,精神反而越來越好了。
睡得再晚,白日里也總是精神奕奕。
陸景進了主屋,青玥轉頭看了陸景一眼,眼中閃過些擔憂。
她和陸景隨意說了幾句話,又站起身來出了屋子。
不久之后又拿了一盆花過來。
這盆花倒是頗為奇異,花盆中竟然栽著一枝桃花枝,桃花枝上還盛開著幾朵桃花。
當那一枝桃花枝被青玥拿入房中,濃郁的桃花香氣頓時撲鼻而來,短短時間就充斥了主屋中。
可偏偏這桃花香氣看似濃郁,實則十分溫和,既不刺鼻,也不擾人。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香氣入了陸景鼻中,陸景明顯感覺到自己周身氣血流動的速度猛然間加快了許多。
“少爺,這是今日十一先生送給我的,她只說讓我放在房中,對我很有好處。
我這幾日倒也并不急需,就先放在少爺房中吧。”
“我還燒了一壺海棠梨花水,其中加了幾方藥材,等一下便拿來,這是十一先生的方子,看似尋常,但有時候卻要比很多大藥房的方子還要管用。”
云霧消散,星月光芒俱都散落下來。
青玥還在叮囑著:“少爺雖然修為高深,但受了傷其實也和凡俗中人一樣,如今正是倒春寒,早晨夜晚依然很冷,伱出去總要加一身厚衣裳,不能大意了。”
陸景先是答應下來,又笑道:“你莫要太過擔憂了,我身上的衣服是宮中衣造專門縫制,用料和二三品大員的朝服一般無二,都是桑槐府的極品蠶絲,風雨不侵,水火亦不侵,又冬暖夏涼,放在太玄京以外,至少是五品的寶物,比尋常的棉衣還要暖上許多。”
青玥卻不放心,搖頭道:“取暖總是要用笨辦法,少爺的魁首白服雖然品相高,但在里面添一身暖衣,其實也妨礙不到什么,但肯定更熱些。”
“有道理。”陸景并不打算反駁些什么,只是再度答應下來。
過去一刻鐘,青玥去而歸返,拿來梨花海棠水。
陸景喝了一杯,只覺入口香甜,入了喉中又帶出一縷縷暖意。
陸景看著手中的杯盞:“這梨花海棠水,小孩子應當愛喝。”
青玥似乎只要有打算:“少爺,我現在的火候其實很是淺薄,藥理需要點滴積累。
我對于花花草草的感知是會有些敏銳,但還需要仔細積累一番。
不過,這梨花海棠水我已經用的熟練了,減去許多配比,就可以用來治療寒癥。”
陸景思慮片刻,道:“十三皇子送來的束脩應當還剩下很多銀兩,倒是可以多配些梨花海棠水,送到善堂去。
最近天冷,如今京尹府雖然不敢怠慢善堂,房中的爐子倒是很熱,可孩子們總是要活動的,能有些驅寒的梨花海棠水,一定能起到作用。”
青玥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卻又聽陸景遲疑說道:“只是當今的季節,無論是梨花和海棠都有些難得,書院雖然四季如春,可卻種著百花,海棠梨花想來應當也不多。”
“少爺,無妨的。”青玥道:“孩童體弱,能用在修行者身上的方子,被稀釋之后,他們其實用不了幾劑。”
“我配好之后,也會請十一先生把關,免得我火候不夠。”
青玥對于這樣的事,總是頗為熱情。
也許是因為他們一家逃荒到了太玄京,一路上受夠了冷熱。
“我也不曾想過,父親為了給母親求醫,將我賣到陸府,如今我卻有幸能夠隨書樓的先生學醫。”
青玥這些日子時常這么說,陸景也早已習慣了。
他答應了一聲,又朝青玥眨了眨眼睛:“我給你帶了個禮物。”
青玥有些發愣。
卻見陸景探出手,天上一陣霧氣凝聚,化為一汪清水。
遠處,一道金光閃耀。
那清水中,卻多了一條金魚。
“她叫鹿魚,你將她養在身邊,也可以用作消遣。
若平日遇到了事情,呼喚她的名字,也許還可助你。”
陸景這般說著,左右四顧,卻發現沒有養魚的地方。
青玥倒是反應得極快,急匆匆出去,帶回來一個極大的花盆。
花盆頗為干凈,底下的透氣孔也被青玥堵住了。
“且先養在這里,明日我再出去買個花盆回來。”
青玥眼神亮晶晶的,她心中良善,向來喜歡這些活物。
陸景也并不打算告訴青玥這條金魚的來歷。
李觀龍與這金蛟想要殺他,他點化金蛟,,順理成章。
但是,不論是九先生的話,還是李觀龍的反應,都告訴陸景,李觀龍與那金蛟之間,應當還有著極深的情緣。
陸景點化金蛟,是對李觀龍與這金蛟想要殺他的懲罰。
可她和李觀龍既然有情愫,陸景將金蛟養在自己的身邊,除了能惡心人之外,起不到什么助益。
索性讓她與青玥為伴,青玥平日里也能多一樣消遣。
若真有萬一,這金蛟還能護持青玥。
更何況,這金蛟早已被陸景點化,若真要對敵,陸景只需心念一動,金蛟自然會穿云而來,不必非要每日帶在身邊。
“她能聽懂我說的話?”青玥好奇的詢問,看到陸景點頭,臉上笑意更濃了些,旋即又問道:“應當不是尋常的金魚,她愛吃些什么?”
陸景搖頭。
青玥道:“明日我出門,去賣魚的鋪子里問一問。”
看得出來,青玥對這條金魚頗為上心,帶著滿臉的笑容,捧著放魚的花盆回房了。
青玥回房,陸景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微微皺起眉頭。
即便有那桃花香氣,又有大明王焱天大圣觀想法,再加上梨花海棠水。
陸景身上的劇痛略有減弱,可依然讓陸景覺得頗為難熬。
“李觀龍修為絕盛,我想要勝過他,恐怕還要很多年歲……而且,李觀龍如今正是壯年,有望破入九相合一,乃至肉身渡雷劫,成就天府,算得上我前路的一座大山。”
陸景元神有些黯淡無光,原本閃耀的金光不在那般燦爛,反而有九道神火灼灼燃燒。
他心念一動,便如若鯨吞海水一般,濃郁至極的元氣滾滾而來。
“若非我自身元神天賦本就不錯,又有神武天才的命格,否則即便四先生留下這如同種子一般的神火,以人間劍氣為引,以此傳功,只怕我也無法點了七道神火。”
“六道元神神火,另外一道神火燃燒于我扶光劍氣中,至此我東君高照,確有神芒蘊于其中。”
陸景默默思索,呼風喚雨經不斷運轉,靈元氣化作風雨,落在陸景元神上,修補陸景元神。
“如今我的倚仗倒也有許多,除去廣寒印之外,還有逐漸醞釀的向天借元,今日斬龍,不僅獲得尊青命格,也獲得了整整兩千命格元氣,再積累一些,神武天才命格就能突破,不知那時我的天賦又是何種光景?”
陸景思緒閃爍,隱約間,確實有一道極為稀薄的元氣縈繞著陸景元神,似乎溝通了某些奇異的力量。
廣寒印已經極不凡。
但這向天借元,還有更勝許多。
良久之后,陸景才睜開眼眸,探手之間那隱龍枝出現在手中。
“這隱龍枝早些時日,令李雨師、褚野山,乃至七皇子俱都看輕了我,如今他們想來意識到了,一直以來,我根本就不曾負傷。”
陸景笑了笑,仔仔細細將隱龍枝收入蘊空紋中。
這是柳大家借給他的,他現在不需要了,這個要還回去。
時間過得很快,當馬車車輪碾過青磚的聲音落入陸景耳畔。
陸景迎著夜色,走出空山巷,上了槐時宮中的馬車。
療傷不急于一時,每日打坐十二時辰,其實效果也稱不上多好。
往后數日,陸景還是過著尋常的日子。
做著他的皇子少師,書樓先生。
閑暇時候,除了修行療傷之外,讀書自不必可少。
翰墨書院中總有他的身影,總是在低頭寫寫畫畫。
這幾日他也時常和青玥一同去給善堂送一些梨花海棠水。
其實比起陸景,如今收在臨時善堂中的數百位孩童,其實更加喜歡青玥。
當然,也并非不喜歡陸景,只是陸景如今在美男子命格、神玉為骨命格之下,姿容越發出彩,最初反而讓這些孩子有些膽怯。
不過,自從陸景為他們上了幾堂課業之后,這些孩子也大多意識到陸景先生也如同青玥姐姐一般溫和,有問題了去問他,總能得到答復。
魏驚蟄也一直在這善堂中,他是善堂中的督知吏,是陸景選出來監管善堂的。
善堂中也并非只有魏驚蟄這么一位督知吏,還有京尹府、戶部派出的兩位在。
其他兩位,俱都是讀書人,身上總有童生、秀才的功名,以往在某些小衙門中當著參謀、客卿。
反觀魏驚蟄,以前是個馬夫,不曾入過私塾、書院讀書,在來善堂之前,還去諸泰河上卸過船上的貨物。
讀書人對于不讀書的人,絕大多數都有些輕視。
更何況讀書能養品德,卻也有限,魏驚蟄明顯曾被另外兩人一同打壓。
陸景年后去善堂也總能察覺到一些什么,但魏驚蟄不提,他也不動聲色。
后來再來善堂,魏驚蟄似乎沒有了礙難,陸景這才詢問。
魏驚蟄笑道:“倒也沒有什么高明之處,這些人來了善堂個把月,與之前的同僚聯系少了,反而不知太玄京中的許多消息。
我不過將先生執律,殺了齊國太子麾下的強者,又責令齊國太子一年之內不可初橫山府的事講給了他們聽。
又讓他們好生聽了一番許白焰的罪責,他們對我也就越發客氣了。”
魏驚蟄說到這里,頓了頓,搖頭道:“他們對我客氣與否倒也不算什么,這兩個人來了善堂,哪怕有許白焰的事打樣,他們也想要從中牟取一些好處。
只是胃口極小,但養著數百個人的善堂,流出點滴去,也足夠他們這些沒有官身的人吃飽了。
他們潛意識里,也許覺得只拿一點點,不過是他們辛勞的費用,不算什么。
有了先生震懾,他們也怕掉腦袋,行事反倒越發正派起來。”
陸景對于魏驚蟄直截了當的解決辦法,自然也是滿意。
既有其勢,若不用,只想以此證明自己的能力,反而并不高明。
“常言道水至清則無魚,可實際上,不論是京尹府還是戶部,其實早已考慮到這些。
督知吏也有月俸,而且不低,頓頓大魚大肉,或者想要買地起府自然不夠,可若用作日常花銷,家中就算有十口人,也足以靠著這月俸養活。
他們在衙門中任沒有品級的職務,根本拿不到這么多銀子。”
陸景道:“這其實是變相養廉,如果他們還嫌不夠,還想要動善堂的錢,就不配督察之職了。”
魏驚蟄也認同陸景的話。
陸景這才轉過頭來,認認真真看了魏驚蟄一眼,眼中閃過些光彩來:“你這修為,倒是一日強過一日。”
魏驚蟄聽到陸景開口,不過想了瞬息,突然將手中的書籍夾在手臂處,撩起袖子來。
卻見他小臂正中,有一道奇怪的印記正在閃閃發光。
陸景皺了皺眉,親自探手為他拉下袖子來。
“不宜示人。”
陸景神念涌動:“天下豪杰,其實各有各的機緣。
比如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早年得到一把邪刀,據傳那把邪刀誰用誰死,卻徐行之的修為卻因此而一日千里,只是近些年來,據傳邪刀頻頻噬主,再加上太子相請,徐行之才會萬里迢迢,從邊關前來太玄京,參加武道試。”
“劍道天驕南禾雨,早年間不過被人一枚尋常的劍心種子,那劍心種子是死是生都是兩說。
卻被南禾雨硬生生養出一枚羽化劍心來,千秀水能夠認她為主,也是因為這枚羽化劍心。”
“其他天驕之輩同樣如此。”
“可他們與你不一樣,他們一個是國公府小姐、禹星島傳人,一個是冠軍大將軍之子,無人敢奪他們的機緣。
可你不同。”
陸景神念流入魏驚蟄腦海中,魏驚蟄眼中滿是信任,看了陸景一眼道:“還有先生護我。”
魏驚蟄雖然這般說,卻又仔仔細細扯好袖子,完整蓋住那印記,很明顯聽了陸景的忠告。
陸景聽到魏驚蟄的話,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我會護你。”
“只是,這太玄京乃是天下強者最多的所在,有時夜深人靜時,我也會后怕,畢竟你要疾行,而且步調與眾人的不一致,就總有人在暗中看著你。”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怕就能躲避的,我今日就算卸去腰間的呼風喚雨,廢掉自身的修為,從此躲入空山巷中,再不理會太玄京中一切與我有關的事,還是會有人想讓我死。”
這位白衣先生臉上帶著笑意,這般輕聲說著,語氣中還多有些無奈,但他說話時倒也沒什么恐懼。
魏驚蟄送了許久,直至送出這條街,才停下腳步向著陸景行禮,告別。
陸景又朝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街旁一座酒樓。
那酒樓里,一位長發披散,脖頸之間又有刺青的人,正在喝酒吃肉。
他一手拿著一壺花雕,另一只手拿著一整只燒雞,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同時,還不忘遠遠注視著陸景。
一道神念,也在此時傳入陸景腦海中。
此時正是鬧市之中,陸景見天時尚早,青玥也還不曾從書樓中回來,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也就走入了酒樓中。
他做到那披頭散發的枯瘦中年人對面。
“陸景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那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燒雞,就想要給陸景倒酒,伸手過去,動作又停了下來。
“小二,再來一壺花雕。”
他這般高聲喊了一句,這才對陸景笑道:“讀書人向來講究,我喝酒吃肉太過埋汰,再給先生倒酒,反而不好。”
陸景自然見過這人,而且見過兩面。
兩次都是在京尹府大牢中見到的。
“不瞞先生,頭陀今日前來,是專程在這里等先生。”
上了花雕酒,那頭陀咧嘴一笑,露出黃黃的牙齒,仍然為陸景倒酒。
“京尹府大牢,便如同閣下的屋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這倒是并不尋常。”
陸景看著眼前自稱頭陀的枯瘦中年人。
那枯瘦中年人轉過頭去,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其中很多人還在騎馬。
“先生何等身份,應當要有一匹坐騎,我聽說先生不知因何緣由,得了李觀龍的金蛟。
那金蛟來歷不凡,露頭之后,道宗甚至有人前去降服,但因為少柱國的緣故,無功而返。
如今先生得了金蛟,可讓她化形為馬,騎上這金蛟,其實還要比騎一頭尋常的龍屬,還要威風。”
陸景聽聞頭陀此語,不由皺了皺眉頭,倒也并不回答,只是喝了一杯酒。
那頭駝眉頭微挑,神色頓時耷拉了下來:“我與人打賭,看來是我要輸了。”
陸景不解其意。
枯瘦頭陀道:“異種金蛟作為坐騎,自然是威嚴氣派,也能狠狠打一打李觀龍的臉。
我原以為先生必然會如此,就與人打賭,沒想到先生似乎不愿。”
“反倒是與我打賭的大人,說先生降服金蛟,乃是與李觀龍、金蛟之間的殺身之仇所致,是李觀龍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也是金蛟對他下殺手所要付出的代價。
但先生這些日子以來知行合一,即便是仇敵,各盡其能,以自身修為、手段決勝負是先生之道,李觀龍也不曾以計謀謀害先生親屬。
明知李觀龍與這金蛟之間有些牽絆,還要化金蛟為坐騎,不僅起不到絲毫助益,只是平白折辱于人,反而落了下乘。
那人與我說,陸景先生不至于如此下作。”
陸景有些詫異。
那頭陀語氣卻越發鄭重,道:“而且那位大人與我說,先生心有所持,但卻不是心軟之輩,若有朝一日有機會,先生必會報殺身之仇,絕不會手下留情。”
“不知那位大人是?”陸景不由開口詢問。
枯瘦頭陀卻笑著搖頭:“先生,你這樣的人,若是去了我們那里,必可實現心中所愿。”
陸景靜靜的聽著。
枯瘦頭陀卻朝前傾了傾身,問道:“先生,你可知大雷音寺中有一桿禪杖,上可至七八個星天外,下可入百鬼地山中!”
“如今那一桿禪杖,就在我平等鄉補天大將軍手中,天下紛亂,卻依然有人敢襄盛舉,先生,何不看一看我平等鄉的風景?”
這頭陀說話時,枯瘦的臉上竟有些狂熱之色,語氣中帶著濃郁的崇敬。
補天……大將軍?
ps:感謝宅男巔峰書友的盟主,作者十分感謝。
明天恢復中午12點左右更新,頭不疼了,身體疼痛緩解,但是幾乎兩秒鐘咳嗽一聲,肺要被咳出來了,建議生病的兄弟們提早備氨溴索,我這里已經買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