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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請太子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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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多紛爭。

  哪怕是在這看似繁華、看似興盛的太玄京中也有暗流涌動。

  北闕龍王三太子那神龍角上隱約有光芒閃動,他看著臉上始終掛著自信笑容的李雨師道:“這陸景心性怪異了些,莽撞間敢持劍去那煙雨橋下,斬落許白焰的頭顱。

  雨師公子應對這等沖動少年也要謹慎些,他看似冷靜,實際上胸中自有一股野夫之氣,這等人想要掌控起來反而沒有那般容易。”

  李雨師臉上笑意不變,隨意搖頭道:“這里是太玄京,許白焰那等人物雖然自有他的不凡,可終究起于微末,即便功成名就,也要被槐幫裹挾,諾大槐幫想要控制他,便不允許許白焰完美,所以才有了善堂這般的破綻。

  否則以許白焰的心性,以他善于偽裝的本領,也許就要持楚神愁之威脫離槐幫,正因如此,許白焰終究有不足為道。

  陸景看似沖動,實際上若是相信他一時沖動而殺人,便是小覷了他。”

  北闕龍王三太子仔細聽著,他身上那一身黑衣隱隱閃爍奇光,激昂氣血在他身上若隱若現。

  李雨師道:“我起初也以為是陸景沖動了,后來仔細想想,許白焰之所以能夠安然躲過諸多人的目光,其實也是他借勢的結果。

  一旦有上位者將目光落于他的身上,查一查這位自小生活在玄都的許白焰,查一查他與槐幫的關系,便能查出因果來。

  而在這件事情上,陸景有那行文奇峻、直入人心的殺孽檄文,有那‘野夫怒遇不平事,磨損胸中萬古刀“這兩句詩文在,再加上他刻意寫入其中的圣言,自身又有絕頂天賦,又是書樓先生,便足以攪動旋渦,足以安然脫身!

  “這種種依仗下…………陸景注定不會被犧牲,注定不會被用來掩蓋這些動風波,這才是斬妖孽一事的前因后果。

  陸景在這件事中,稱不上運籌帷幄,卻也值一個洞察時局的評價。”

  李雨師認真說著,對于陸景似乎頗為認同。

  北闕海龍王三太子卻挑眉搖頭道:“若真是如此,這陸景天賦鼎盛,少年人又有一雙慧眸,豈不是更難掌控?”

  “只要陸景用九神蓮修復自身元神,他便已然落我掌中。”

  李雨師雙眸炯炯有神:“我并非那許白焰,我代表的是玄都李家,我兄長乃是坐而觀龍,龍不敢起舞”的李觀龍!

  七皇子將要開府,七皇子身后還有一位“呼風喚雨觀星落”的褚家國公,正因如此,陸景一旦入了甕中,便只能被種種恩惠、種種敬畏裹挾,而且七皇子也自然會善待于他,讓他歸心。

  說到底,他不過只是一位早慧的少年,是一位極有天賦的庶子,即便是天才也還未曾成長起來,又如何能躲過大伏最具權勢者的掌心?”

  北闕海龍王三太子站起身來。

  微風輕拂,這位臉上始終有些陰郁的三太子顯得儀表堂堂,俊美無比。“雨師公子既然有這等信心,倒是一件好事。”

  三太子眼眸中隱隱泛出絲縷清冷涼薄之色:“只是他與重安王府交好,我北闕海龍宮與重安王府之間尚有血仇未報!

  若他入了七皇子魔下,有朝一日卻想相助于重安王府,我必殺他。”

  李雨師臉上終于露出些肅然來,對三太子道:“你放心,此事我自然會早做打算。”

  三太子徐徐領首,背負雙手走出化生亭。

  李雨師目送三太子離去,隨著虛空生漣漪,那面容枯瘦的黑衣老者出現在他身旁。

  “大柱國前往雷海,從雷海中得到一柄寶刀,一柄寶劍。”

  太玄宮正為這寶刀、寶劍尋找年輕的主人,不久之后的殿前試除了四弟之外,還有褚家養的一位少年客卿最有希望,這幾日還要勞煩你和祁老,助四弟養一下他的刀意。”

  雨師公子輕聲開口。

  那黑衣老者躬身應是。

  這件事之所以能讓雨師公子這般上心,除了那寶刀寶劍本就珍貴之外,還有其他原因。

  圣君既然拿出這兩件寶物作為獎賞,殿前試優勝者,必然能得相應的權柄官將之職。

  七皇子一脈與太子一脈早已經彼此較量,拿下寶刀、寶劍尚在其次,拿下殿前試頭籌,才真正重要。

  恰在此時。

  原本臉上風輕云淡的李雨師神色驟然變化,皺起眉頭來。“太子…………”

  陸景正坐在一處庭院中。

  這庭院就在書樓旁邊,陸景坐在其中,只覺天上白云悠悠飄蕩,蒼穹湛藍如洗,清泉流水、亭臺樓閣、百木蒼翠,偶爾又傳來鶯雀的婉轉啼鳴。

  渾不似冬日。

  這庭院正中央,種著一顆棕櫚樹。

  棕櫚樹高只怕已過兩丈,花序粗壯,具細圓齒,此時正威蕤盛開。

  陸景朝那棕櫚樹看去,隱約間可以看到流動在這棕櫚樹上的淡淡妖氣,又有濃郁的元氣從中散發開來,覆蓋了這庭院。

  這一棵棕櫚樹…………是一只妖物。

  也正因這妖物,庭院中綠意盤然,就連吹來的寒風入了庭院中,也變得宛若春風一般柔和。

  青絲裊裊春滿園,春風悄入閑庭院。

  陸景有些感慨,這權貴庭院有頗多奇異。

  元神修士恐受雷劫,不敢隨意改變天時。

  可許多妖物天生就有奇異本領,就比如長在院中的這棕櫚樹,能夠令周遭氣候溫暖宜人,能夠令草木生長,萬簸自然。

  與陸景相對而坐的,是一位寸許短發,體魄魁梧,面容英武俊美的男子。

  他隨意盤坐在庭院中,陸景看到此人身后有雷漿流動,又隱隱約約可見諸多殺伐,氣沸騰。

  這些殺伐氣勾勒出模糊身影,便如若一尊俯首觀音相!

  觀音俯首,眼中卻并無慈悲之色,無生萬物之相,反而滿是殺生氣,激蕩湍流,幻化作許多經文誕生、消散。

  陸景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看到這等景象,只是感知到元神之后的大明王焱天大圣,正在散發出點點光明。

  此人自然是當朝太子禹逐仙。

  陸景原本要前往書樓,中途卻又被請來至此。

  之前在京尹街上,大子親自騎馬前來,解開陸號手上的鋒鋒,也算是有幾分人情在。

  所以陸景并未拒絕太子相請,來了此處。

  “這處院落原本是我為七先生準備的,只是七先生重傷之后,就越發眷戀書樓,總說自己不知何時身隕,死在書樓才更好些。”

  禹逐仙身上那一襲銀色長衣上,偶爾有流光閃過,周遭的元氣以不斷吸附而來,落于其上,隱約間又可見雷霆閃過,玄妙非凡。

  陸景仔細聽著,心中有些好奇,書樓向來不參與朝事,為何七先生會入東宮,成為太子太師?

  “這是蘇南道盛產的松陽銀猴,得天獨厚,品質優越,尋常人喝上一口也能令筋骨展動,血脈流通,陸景先生,你來品上一品。”

  禹逐仙說話間,二人側面,還有一位身穿流彩暗花束腰紗裝的女子為二人斟茶。

  那女子稱一句國色天香也不為過,她此時跪坐于地,在紫砂蓋中倒上茶水,緩緩放在陸景身前的桌案上,一舉一動隱隱勾勒出皎美體態。

  陸景并不去看那女子,反而低頭看著杯中的茶水,此茶陸景摘錄典籍時也曾見過描述。

  松陽銀猴是一種極其名貴的茶葉,茶葉身披白毫,條索粗壯,卷曲如弓,沖泡起來,活靈活現,如一只“小銀猴”在杯中跳躍。

  陸景拿起紫砂蓋仔細嘗過一口,入口滾燙,入喉中卻轉為清涼,沁人心脾,茶葉中又有濃厚的元氣透露出來,輕而易舉便融入陸景氣血熔爐中,

  繼而升騰出一縷縷氣血。

  “確實是好茶。”陸景領首,語氣中也帶著贊賞。

  禹涿仙臉帶笑意,氣魄越發豪壯,他轉頭看向這庭院中:“我原想將這庭院贈送給先生,只是仔細想來,以二層樓先生的身份、以先生的天賦,若想得些蠅頭小利,只需放出風聲,自然有許多豪奢者蜂擁而來,得一個金玉滿堂,安富尊榮想來并非難事,我又何必這般氣短?

  陸景并不多言此事,語氣中有多出些謝意來:“太子那日在京尹街上解我鐐銬,當時無暇,今日既然能與太子坐而對飲,容陸景道一聲謝。“

  禹涿仙隨意一笑:“此事緣由,我也不愿遮掩,先生天賦堪稱人間第一流,我有愛才之心,也知這天下大事變化紛紛,需要有人助我。

  我那日前往京尹街乃是專程前去,便是為了給先生留下一個好印象。

  太子頗為坦誠,即便他修行了霸道絕倫的大雷音寺殺生菩薩法,語氣中卻無絲毫霸道,反而禮賢下士,與陸景說話時,語氣中也多有客氣、禮數。

  陸景自然明白禹逐仙的意圖,他對于太子的印象其實不錯,于是他想了想,這才輕聲道:“太子不知我深受重傷,元神受損,已然稱不上所謂人間第一流。

  禹涿仙咧嘴一笑,放下手中的杯蓋,剎那彈指!

  霧時間,這周遭景象陡然大變,卻見一道道雷霆轟鳴作響,渾厚的殺伐之氣肆意而動!

  “先生,我曾遨游雷禍,見過那雷禍中不知有多少異寶;我曾經見過燭星山大圣摩掌龍珠,映照龍勢;我也曾見過那游歷人間的人參果,據說吃他一塊血肉,天下諸般疾病俱都藥到病除。”

  “先生身受重傷,元神大損,對許多人而言自然是束手無策,可是這里是大伏太玄京,我乃是大伏太子,大伏之勢落于我軀,我一聲令下便有無數強者聞風而動,為你尋來療傷之寶雖不敢稱易如翻掌,卻也有幾分把握。“

  陸景好奇看了一眼禹逐仙:“太子,陸景雖有些天賦,可如今卻仍然弱小,以太子的身份又何須親自前來見我?實不相瞞,七皇子開府在即,也曾拉攏我,卻一直是玄都李家李雨師前來見我。”

  禹逐仙氣息雷動,哈哈笑道:“七弟并非不愿自己來見你,只是現在他思過之期不曾圓滿,輕易出不得宮來,也不可隨意接見他人,正因如此,許多事才由李雨師出面。”

  “至于你弱小與否…………”禹逐仙一頓,道:“這番爭斗只是剛剛開始,有人要奪的乃是太子之勢,圣君強盛,爭斗只怕還要持續許多年,我若能得先生相助,自可以,等二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時光!”

  禹涿仙神色真摯,他再度彈指,周遭雷禍景象俱都消失不見,剎那間無有蹤跡。

  “而且…………我今日來見先生,并非空手前來。

  禹涿仙看向那女子:“朱雀。”

  那名為朱雀的貌美女子直起身來,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件,雙手遞給陸景:“先生請。”

  陸景不動聲色,接過那信件,緩緩攤開,逐字逐句看去。

  十幾息時間過去,陸景才將那信件放在桌上。

  他面色始終不改,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靜,還不忘喝上一杯松陽銀猴。

  禹逐仙并不開口。

  那名為朱雀的女子聲音婉轉動聽,道:“黑石堂堂主掙扎一生,也想做那槐樹上的枝干,正因如此,他才會左右逢源,既為槐幫槐葉,又為玄都李家賣命。

  玄都李家一路供養,令他也能成就神火,甚至成為黑石堂堂主,這是玄都李家之勢,卻也有著黑石堂主的籌謀在其中。

  可他并非蠢人,知曉陸景先生聲名大噪,展露的天賦也越發鼎盛,正因如此,他也越發明白一旦陸景先生入了七皇子魔下,必要得掌莫大的權柄,而他的存在卻是隱患。”

陸景少年  面容上,并無多少意外:“所以,黑石堂主便在離京之前,奉上此信,將這樁消息作為禮物送給太子,以求未來能夠保命。”

  禹涿仙眼中饒有興趣:“先生似乎并不覺得意外?”

  陸景低頭看著桌上的信件,搖頭道:“原本我便懷疑李雨師,只是后來查到許白焰和槐幫的聯系,這等想法才在我心中擱置了去。

  如今有這封信,又想起我和李雨師的幾次會面,以及那一株及時的九神蓮…………這件事倒也并不值得意外。”

  禹逐仙又詢問陸景:“先生信我?”

  “為何不信?”

  陸景輕拂衣袖,并不猶豫:“太子既然要以誠待我,若在此事上弄虛作假,豈不是如那李雨師一般?

  或許有朝一日,還要因這些虛假伎倆與我反目,得不償失。”

  禹涿仙聽聞陸景話語,眼中更多些贊賞,語氣卻多了些輕蔑:“褚家公子與這李雨師,都在為七弟奔走。

  可李雨師卻看低了你,覺得你不過一位庶子少年,能夠輕易拿捏于你。

  這一著棋若是被七弟知曉了,他只怕還要呵斥李雨師。

  陸景聽出禹逐仙話語中對自己那一位七弟評價極高,似乎確確實實是將其當作一位相稱的對手。

  “無論如何,這封信對我而言頗為重要,那夜養鹿街上有人刺殺我,卻無絲毫留手。

  想來李雨師便是借著許白焰相托,以此作為遮掩,想要廢了我的元神,再以奇珍異寶讓我歸心。

  而那幾個黑石堂修士可隨意動手,若是我死在了養鹿街上,也就死了,他也并不在意。”

  陸景眉目如畫,眼眸溫潤似漏流水,并無多少兇戾之色,可他身上卻隱隱醞釀出一道劍意,凌厲而又熾熱。

  倒茶的朱雀身軀一僵,卻又皺眉,望向陸景的眼神都多了些詫異。

  這區區一位神念化真的修士,竟能夠令她遍體生寒?

  禹逐仙自然也感覺到陸景身上的劍氣:“這道劍氣叫什么名字?我曾經見過禹星島的洛公子,他所修風雨劍氣去去平吞萬里空,風波過處雨落滔滔,劍氣縱橫。

  陸景先生這劍氣,并不如風雨劍氣那般連綿不絕,卻自有浩大劍意,如同烈日中有虎嘯龍吟,換巢鸞鳳,竟有些神圣氣。

  “劍氣名扶光,是我偶然所悟,方才是我失態了。”

  陸景似乎意識到什么,那沖天而鳴的劍氣驟然收斂,他又如一位平凡少年般,安靜坐在桌案前。

  “扶光劍氣……”

  禹逐仙點了點頭,看到陸景收斂了劍氣,卻輕輕搖頭:“少年時得鋒銳劍氣,有時卻不可藏鋒而行,劍氣長則山岳崩退,劍光起風云變色!

  若得這等煌煌劍氣,卻仍然要臨淵而行,如履薄冰,這道劍意只怕無法繼續精進。”

  太子禹涿仙隨口一語,聽在陸景耳中,卻不亞于雷霆轟鳴。

  “扶光劍氣自然有煌煌之勢,自然應當時時見天日,不可圃于諸多風暴而不得出。”

  陸景腦中靈光乍現,扶光劍氣似乎感知到陸景的意念,竟然更加熾盛了一些。

  禹涿仙未曾想自己隨口一語,陸景竟有所得,對于陸景的悟性,他眼中更多出些驚喜來。

  “太子曾經在翰墨書院中,讓我筆墨化劍氣,醞鋒銳,釀大勢,我因此而得出扶光劍氣。

  今日指點,又讓我知,何謂劍氣如虹。”

  陸景站起身來,向太子行禮:“再加上方才那信件…………往后太子若有所需,陸景愿意為太子出手一次。”

  太子神色一變,怔然間看著陸景。

  一旁的朱雀更是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些冷意:“陸景先生,你雖有聲名,可須知此間與你當面的,乃是太子殿下,若無太子殿下,你大虧的元神難道要靠那李雨師手,中的九神蓮修復?

  她說話間,身后竟然隱隱有一道法相顯現。

  那法相中丹鳳鳴兮,與彼高崗,梧桐生兮,與彼朝陽,丹鳳其身覆火,終生不熄。

  仔細看去,竟是一只朱雀神獸!

  神獸法相顯現,鋪天蓋地的元神威壓鎮壓而來,仿佛能壓塌山岳。

  這等壓力直直落在陸景身上!

  禹涿仙神色不悅,真要喝止朱雀,眼神一警間,卻忽然不再開口。

  因為此刻的陸景,面對朱雀如此澎湃的元神威壓,竟然巋然不動,依然坐而飲茶!

  他將紫砂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并不理會一旁的朱雀反而看向太子。

  “太子…………以為如何?”

  禹涿仙似笑非笑:“陸景先生既出此言,必有所倚仗。

  朱雀眼見身前這少年應對自身威壓,竟然不曾有絲毫色變,話語中也不改其意,不由更怒了些。

  她正要站起身來。

  一旁的陸景卻輕輕彈指。

  腰間玄檀木劍拔鞘而出,隱約間一道周身上下布滿裂痕,光芒黯淡的元神持劍而立。

  禹涿仙和朱雀對視一眼,不明白陸景這是何意。

  須臾!

  卻見那元神手中的玄檀木劍輕輕劈落。

  剎那間,陸景元神頓生變化,那數不盡的裂縫恢復如初,一道道金光乍現而來。大明王焱天大圣浮現在陸景元神之后,又有一道厚重的東岳元氣噴涌而出。

  玄檀木劍上劍光熾盛,光芒烈烈,便如同燃起一團圣火,光耀周遭虛空。

  陸景就坐在那元神之下,拿起一旁的紫砂壺,輕輕起身,為太子倒了一杯茶,又將茶蓋輕推,道:“請太子飲茶。

  太子盤膝而坐,眼中光芒綻綻,旋即又有豪邁笑聲響徹天地。

  “陸景,今日我觀你元神,莫說是那李雨師,即便是我,往日里都算小覷于你!”

  陸景收斂元神,端坐于此,一旁那名為朱雀的女子怔然無語。

  而禹涿仙氣魄越發豪勝:“倒酒!”

  朱雀醒轉過來,匆忙取出一壇酒,兩只酒杯來,為二人倒上。

  禹逐仙舉杯:“我少年時也曾胸有俠氣,交結五都雄,豪飲四海酒,陸景…………你允諾為我做一件事,既如此,不如我再用一件事來再換你出手一次。

  你為我出手兩次,我也為你出手一次,就算是你與我就此結交我以好友待你,如何?

  陸景自無不可,他也拿起酒蓋,一飲而盡。

  飲盡之后陸景站起身來,向太子行禮,道:“太子教我養扶光劍氣,今日正有一個極好的機會,且容陸景暫且離去。”

  禹涿仙眼神閃煉,似乎想到了什么,點頭道:“你我之間既是好友,往后還可互相幫襯許多。

  且先不去理會龍爭,你若想要報一報君子之仇,對那李雨師動手,我自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陸景并不回答。

  禹涿仙親自送陸景出門,又目送他離去。

  直到陸景遠遠離去,禹逐仙眼眸微瞇,突然說道:“陸景很像一個人。“

  朱雀并不敢多問,只是低頭聽著。

  禹涿仙道:“他很像中山侯,雖出生平凡,卻身有傲骨,又有不世之姿,也許他能夠成為第二個中山侯。”

  朱雀微微怔然……

  中山侯二十三歲時戰功封侯,數年之后,天下鮮有年輕人敢與他同列。

  同等年齡下,便是少柱國李觀龍,都略遜于中山侯一籌,許多天下名宿都認為中山侯有朝一日,能踏上那虛無縹紗的第九境。

  在禹逐仙眼中,陸景能與中山侯比肩……

  朱雀想了許久,也終于點頭道:“陸景先生之前受傷一事,絕非虛假,卻不知他得了何等機緣,竟然能夠這般快就治好元神重傷。”

  “也許陸景并無機緣。”禹涿仙背負雙手,遠處忽然有一道光芒乍現,一只長著翅膀的天馬飛來,狂風涌動,氣血滔天,落在地面上。

  禹涿仙翻身上馬,遠遠望向太玄宮:“圣君讓他教授老十三也許是因為看出了什么。”

  朱雀恭敬相送,禹逐仙對她道:“往后不可對陸景不敬,他雖然不曾入我魔下,可以他的氣性李雨師小覷于他,他必然要站在玄都李家的對面,這樣…………這已經足夠了。”

  陸景出了庭院,步入書樓后門,一路來了翰墨書院。

  翰墨書院剛剛結束一堂課業,許多學生有些正在院中閑逛,有些則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互相交談。

  陸景來了翰墨書院,立刻有眼尖的書院弟子看到了。

  “是小景先生…

  有人高呼,所有目光都匯聚而來。

  江湖和袁鑄山帶著許多弟子涌來,紛紛與陸景說話。

  陸景在院中執教已經有一段時間,這些弟子時常來聽他的課,也自然與他混了個臉熟。

  “耽誤了許久課業,陸景頗為自責,就想著今日來補上兩堂。”

  陸景面帶笑意,對眾人道:“諸位若是沒有課業,又對草書感興趣,可來聽我講課。”

  袁鑄山和江湖率先應答。

  袁鑄山聲音粗壯,笑道:“先生的字已聞名太玄京,一幅親筆字帖有人開價千金,我們在書院中近水樓臺,若能學些先生的筆墨本事,等我往后回了山…………回了家,也能給我親友們寫些對聯,行些家信。”

  江湖看了他一眼:“以草書寫家信、寫對聯?你家中的祖老只怕會怒斥你一番。

  草書一道,得乎率真滿酒,可養心中鋒銳,你想得小景先生的真傳,需得有一顆怒見不平,拔劍而起的真心。”

  眾人紛紛起哄。

  袁鑄山冷哼一聲,聲如洪鐘:“我在老家,便是妖怪、水鬼也曾打死幾個,山下村民不知因果,還稱呼我為山神,你們倒是小看了我。”

  江湖越發不信,正要說話。

  陸景卻朝學堂走去,已然準備開課。

  沒有其他課業的許多少年就隨著陸景而去。

  陸景授課,眾人仔細傾聽。

  過去許久,江湖看著正在書寫“尚學”中段落的陸景,心中不由驚訝道:“沒想到陸景先生年紀輕輕,除了草書一道,對于四書五經似乎也極為精通,許多典籍道理信手拈來,深入淺出之下,竟能解一個明白…………”

  “果然,能在二層樓中擔任先生,哪怕只是一位十七歲的少年,也勝我等學生良多。”

  江湖胡思亂想一陣,又認認真真聽課。

  兩個時辰候忽逝去,課業結束,陸景卻并未曾忙著離開。

  他在等人。

  等人的檔口,陸景又為許久不曾見到的瑰仙澆水、松土,又認真擦拭了瑰仙的葉子。

打理了好一陣,看著枝葉蒼翠逼人,花朵鮮紅欲滴的瑰仙花卉,陸景這才滿意點  旋即他意念輕輕一動。

  被他烙印在右臂上的一道奇特紋路閃過流光。

  虛空扭曲,陸景手中已然多了一枚鹿山觀神玉。

  “這蘊空紋真是神奇。”

  陸景元神念頭下沉,落在那紋路上,竟可以看到那紋路中內蘊乾坤。

  如今那蘊空紋已被陸景放了些換洗的衣物,一些散碎的金銀,又有些典籍等等。

  放了這許多東西,其中的空間卻仍然顯得十分空曠,放下二三駕馬車綽綽有余。

  陸景收回神念,神念落在鹿山觀神玉上,陸景眼眸有光芒閃過,又有一只神鹿浮現在他的腦后。

  他便如此看向那瑰仙,旋即面色微變。

原本瑰仙中的大妖身受重傷,雖然已經蘇  醒過來,卻無法掌控軀體,也無法開口說話,神智也似乎有些迷離。

  可此時此刻瑰仙中,那只大妖卻站在其中,原本未著寸縷,需要陸景撕下一些紙來為她遮掩,可現在那瑰仙卻穿著一身暗紫色短衣。

  這只大妖臉若凝脂,面龐秀美絕倫,額頭中央有一朵刺玫花形勾勒而出,頭發梳成一條長辨,直落于臂處。

  兩條修長雙腿被一席黑色紗裙遮掩,若隱若現。

  此刻大妖就站在瑰仙花朵正中央,閉著眼眸,身上有光芒綻放,縷縷青絲被火光映照,仿佛鍍了一層絢麗的金色。

  “可以站起來了”

  陸景有些驚訝。

  而瑰仙大妖似乎察覺到了陸景的目光,緩緩睜開原本緊閉的雙眸。

  她目光于陸景的目光碰撞,緊接著就看到陸景臉上露出的由衷笑容。

  眼眸輕動間,皎皎兮似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

  “看來恢復了許多。”

  陸景笑意不改,低頭對那瑰仙大妖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那瑰仙大妖沉默不語,陸景神色有些變化,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是不能說話。”

  恰在此時。

  卻看到瑰仙大妖邁步,虛空頓時有元氣流消,化作階梯。

那瑰仙大妖一步步走出花卉,站在天空中  陸景在鹿山觀神玉效果下,能夠看到瑰仙和這大妖之間,仍然有一道氣息連接。

  這小小女子,就站在空中抬頭望著陸景。

  風吹過,瑰仙大妖腳下的神秘氣息被吹亂,隱隱有些站立不穩。

  陸景思索一番,探出手來。

  瑰仙大妖眼眸微動,最終卻邁步走上陸景手掌上。

  陸景將她放在身前的桌上,輕聲道:“想來你待在那花中許久時日,也應當是厭煩了。

  你就在這桌上隨意走一走,看一看我這房舍的風光,透一透氣再回瑰仙。”

  陸景這般說著,抬眼之間,卻看到翰墨書院門口,手持折扇的李雨師緩緩走來。

  陸景臉上笑意不改。

  他要等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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