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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雖千災萬難,吾往矣,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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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耀著華光的光團照耀在陸景腦海里。

  周遭又有許許多多白色流光。

  那些白色流光便是命格元氣,而那光團中這是趨吉避兇命格之下,這次大兇之象所獲。

  趨吉避兇命格作為熾金命格,不僅可以探查吉兇之象,而且可以平衡吉兇。

  正因如此,這一次大兇之象,陸景所獲極為豐厚。

  共計五百道命格元氣!

  一件奇物!

  一道明黃機緣!

  尚且有一道極為不凡的大井六四之氣!

  大井六四之氣:大井卦,六四:井甃,無咎。

  效用:隨機消融兩種觸發極少的陽橙以下命格,獲得一道璨綠命格!

  璨綠命格效用不凡,陸景時至如今也只有一道神武天才命格是這一等級。

  而這大井六四之氣能夠讓陸景立刻獲得一道璨綠級別的命格,由此可見其不凡。

  「這樣想來,有了這大井六四之氣,再加上我已然擁有的命格元氣,便可再收獲兩種璨綠命格……」

  陸景并不猶豫,仍然閉著眼眸,念頭微動。

  剎那間,那包裹著大井六四之氣的光團爆發出燦爛光芒。

  光暈消散,一道玄而又玄的氣息流轉而出,盤旋于其他光團之間。

  不過瞬息時間。

  陸景就已然感知到,大井六四之氣一分為二,包裹住兩道命格光團。

  一道赤紅命格守心。

  一道陽橙命格心無旁騖。

  這兩道命格對于此時的陸景而言,確實算得上極少觸發。

  守心命格,恪守精神,抱元神而守心竅,不為亂神所惑。

  心無旁騖,則見字知其意。

  可這兩個命格一個等級略低了些,僅僅只是赤紅,隨著陸景修為增長,元神強橫,念頭剛硬,也只能算錦上添花。

  而心無旁騖則是因為陸景有了神武天才、參悟、仙儒生等諸多命格,其效用都有重疊,便是偶有觸發,也依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所以當大井六四之氣消融這兩道命格,陸景心中也并不覺得有何可惜。

  兩道命格逐漸消散,化作濃郁而又奇妙的氣息,和一分為二的大井六四之氣融合。

  其中隱隱有白光乍現。

  白光交融而起,一道璨綠光彩冉冉而起!

  一道道信息也流入陸景腦海里。

  正氣如虹: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璨綠命格,一身正氣,邪鬼不侵,正氣縈繞,奸毒藥物、惡障之氣不可侵身,惡鬼、邪魔見之則退!

  許多信息便如滔滔江水一般,涌入陸景心緒之中。

  正氣如虹!

  區區四字,便可見對于命格的不凡。

  「傳聞中,據說苦讀詩書數十年,養育一身正氣的大儒,即便不曾修行,也能讓惡鬼、邪魔避退。我與那些大儒相比,尚且還有極大的差距。可有了這正氣如虹命格……」

  陸景心中思索,奸毒藥物、惡障之氣不可加身這一效用,比起許多大儒心中所養的正氣,還要不凡一些。

  正因如此,陸景對于這新獲得的正氣如虹命格,心中也極為滿意,有了這等命格對于許多小人暗害,便再也不懼了。

  陸景想到這里,意念又落于諸多命格元氣之上。

  「共計有八百三十八道命格元氣!」

  八百余道命格元氣足以提升斗星之芒這一道明黃命格。

  斗星之芒可以在對戰時映照天上斗星,可以使陸景所學融會貫通,可查敵人殺伐之勢,可解敵人兇戮殺招!

  換言之,便是可以提升陸景的對戰技巧。

  陸景一路修行,因為身在這尚且算安全的太玄京,出手的次數并不算多。

  可他不論是面對刺殺,亦或是斬許白焰時,一身殺伐之勢、臨危不亂之氣魄、一眼見許白焰玄輪破綻,都得益于這斗星之芒。

  正因有這斗星之芒,原本就對元神爭斗極有天賦,遇事又頗為冷靜的陸景,也就更加強橫了。

  若非如此……

  陸景又如何能以化真神念之境,一道扶光劍氣騰空,便斬去化真真宮境界的許白焰?從中可知,這明黃命格本來就效用非凡。「修行奇才命格提升到璨綠級別,需要五百道命格元氣。」

  斗星之芒繼續提升,卻需要六百道……陸景心中多出些期待來。

  而當諸多元氣命格便如同流水一般,流入那斗星之芒……

  斗星之芒命格隱隱有一道異象來臨!

  卻見一顆殺氣騰騰的星辰高照在陸景腦海中,映照那斗星之芒命格。

  命格光團熠熠生輝,而懸浮在天空中的星辰也就此墜落而下,砸入那光團中。

  陸景念頭里,星光滾滾。

  斗星官之命,璨綠命格。斗星官,立于武仙座,不見一敗。效用:斗星官之命,諸多爭斗經驗與生俱來,可見神通破綻、可見敵人氣魄、可知元神氣血流轉,一步先,步步先!

  隨著這斗星官之命命格高照在陸景念頭中。

  陸景眼眸輕動,朦朦朧朧間似乎看到一尊星官正在他腦海里與人爭戰!

  這斗星官時而氣血磅礴,時而元神高照,諸多武道功法、元神神通信手拈來,一舉一動間皆先于敵人一步!

  「斗星官之命……」

  陸景念頭一閃。

  卻見到腦海里,三道璨綠光芒彼此呼應,彼此映照,竟然隱隱有無敵氣魄。

  斗星官之命、正氣如虹、神武天才……

  三道璨綠命格加持!

  此時此刻的陸景,絕無愧于天驕之名!

  除了這些命格之外。

  還有一道光團上下懸浮,星星點點的光彩,似乎象征著許多不凡。

  陸景念頭所過之處,這光團中的信息就被他攝入念頭中。

  「一件奇物……蘊空紋。」

  蘊空紋:使用此蘊空紋,蘊空紋附于大人軀體,化為了玄妙紋路,其中有虛空可容納萬物……

  一道道信息流來。

  「蘊空紋:足可以容納三架尋常馬車,比起李雨師在養鹿街時,想要送給我的妖饕寶袋還要大上許多。」

  「而且玄紋落于軀體,比起妖饕寶袋就等要隨身攜帶的寶物還要更加方便,也要更加安穩許多。」

  陸景思緒及此,徐徐閉上眼眸。

  一道八卦圖閃動,諸多命格、寶物便落入他眼眸中……

  趨吉避兇(熾金)、正氣如虹(璨綠)、神武天才(璨綠)、斗星官之命(璨綠)、神玉為骨(明黃)、洞妖(陽橙)、仙儒生(陽橙)、參悟(陽橙)、美男子(陽橙)。

  大升六五之氣、行運符、蘊空紋、鹿山觀神玉……

  這許多命格、寶物都在他腦海中緩緩映照光明。

  「還余下二百多道命格元氣,還能提升一種陽橙命格,讓其達到明黃之境。」

  陸景想了想,最終目光落在那仙儒生命格之上。

  洞妖命格不必急于一時,如今他在太玄京中,這一命格能夠感知妖氣,其實已然足夠了。

參悟命格同樣如此,有了神武天才,即便  是梵日法身那等的不凡佛秘,都能夠在短時間里參演掌握,繼續提升參悟命格,其實也并沒有什么必要。

  而這仙儒生命格對于陸景而言,卻屢次起了大用。

  就比如這次斬殺許白焰,那風雷圖畫、誓殺檄文能夠那般振聾發聵,原因還在于仙儒生命格上。

  「提升仙儒生命格至明黃級別,需要兩百道命格元氣,足夠。」

  陸景心中這般打算。

  這樣一來,他便有三道璨綠命格,兩道明黃命格,其余皆是陽橙命格!

  陸景思緒落下,仙儒生命格提升,一道明黃色光芒灼灼升騰而起,化為明黃級別的仙儒命格。

  與那與李雨師虛與委蛇時,所獲得的神玉為骨并列。

  兩道明黃命格也彼此回應,明黃光芒閃爍。

  仙儒:仙儒生命格提升而來,明黃命格,講授學問、道理、琴棋書畫皆有飄飄仙氣,皆有異象浮現……

  神玉為骨:提升大人氣質,骨、氣漸漸如神,光耀奪目,氣質璀璨,神如華光。

  陸景就這般安然坐在京尹府暗牢中。

  他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直至良久,陸景元神突然感覺到近處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陸景睜開眼眸,轉頭看去。

  他隔壁一處牢舍中,一位蓬頭垢面的中年人,正打量著他。

  陸景心中一動。

  昨日他入這暗牢的時候,這中年人正蜷縮在陰暗處睡覺,自己并不曾多加注意。

  今日這中年人醒來,又望向陸景,陸景才想起此人。

  早在陸景上一次被關在京尹府暗牢之時,他就已經看到過這人。

  那一日,此人也坐在陰暗中,望著陸景。

  目光間隱隱有些探詢。

  陸景之所以這般記憶猶新,是因為此人脖頸上還畫著一只青面獠牙的妖魔。

  妖魔目光森寒,甚至似乎還發著微光,遠遠注視的陸景。

  而這一次陸景又入牢獄,又再一次看到了此人。

  他還是一如既往坐在陰影里,遠遠望著陸景。

  京尹府這一處暗牢,與關押尋常人的牢獄不同,每一處暗牢中僅僅只有兩間牢舍。

  所以這間暗牢中,就只有陸景和和這一位蓬頭垢面的人。

  陸景感知到了此人目光,倒也并不在意,只當此人好奇。

  就在他正要閉起眼眸時。

  那神秘人突然開口,問道:「你殺了人?」

  陸景不急不徐,轉過頭去望向他。

  神秘人沉默二三息時間,道:「那一日,幾位赤獅送你進來,我聽到你與他們說話。」

  陸景側頭看向神秘人,神秘人站起身來朝前走了兩步,從陰影中走出。

  又伸出一只枯瘦至極的手,揭開遮掩著自己面容的頭發。

  陸景仔細看去,卻見這一位神秘人骨瘦嶙峋,顴骨高起,臉上滿是污穢,但是眼神卻十分銳利,帶著重重精氣!

  「我聽那幾個赤獅說,你是路見不平,殺了一位沽名釣譽的妖孽之輩?」

  那神秘人語氣肅然,詢問陸景。

  陸景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反問道:「那幾位赤獅說此話時,有頗多懷疑,頗多不信,你來問我,我該如何答你?」

  神秘人低頭想了想,又抬頭道:「我并非是那幾個赤獅,我卻覺得這太玄京中卻有許多高高坐在貴府的妖孽!我見你一身書生氣,便是斬人性命,臉上無絲毫愧色,也無絲毫后怕之意,正因這般,我卻有幾分信你。」

  陸景隨意一笑,便轉過頭去,不在多言。

  那神秘人卻咧嘴一笑,對陸景說道:「這天下有許多不平之事,亦有許多妖孽作亂天地,天下萬民苦這些不平之事久矣。這少年,你若有路見不平便殺人的氣魄,就太玄京并不適合你。」

  陸景心中一動。

  神秘人坐下身來,輕輕在地上寫下兩個字。

  「平等……」

  陸景神色不變,只是望著那神秘人。

  神秘人聲音低沉,道:「天下困苦,萬生艱難,朝堂上有不可一世者居高臨下,低頭俯視人間。

  云霧之間,尚且有人仙、天人搬山、移島而居,眼眸開合之間,就有雷火涌動,氣血如海,其中鮮少有直視蒼生者!

  而那曠海,又有落凡的老龍盤踞,卑微祈天,想要脫去凡身,登上天關,無數龍屬因他的存在而興風作浪,越發放肆。

  少年,你可知這天下究竟有多少不平事?」

  陸景低頭思索。

  神秘人嘴角露出些笑意,他脖頸上那青面獠牙的妖魔似乎也在微笑,妖魔眼中的光芒也越發熾盛。

  「正因如此,這天下之事,正需平等!」神秘人輕敲地面,不知是否是陸景的錯覺,他手叩地面,這座暗牢似乎都在晃動。

  「天下無豪杰,唯我平等鄉有一位手持禪杖,硬生生敲出一座平等鄉的蓋世大將軍。

  天下眾生皆平等,萬載奴氣俱成灰!

  你若是想要為蒼生抱不平,又何須坐在這太玄京中?」

  神秘人聲音仿佛帶著某種極其玄妙的力量。

  當那聲音落在陸景耳畔,便有如洪鐘大呂,不斷轟鳴作響。

  一時之間,陸景念頭大動,便只想要走出太玄京,為這天下蒼生抱不平,入那平等鄉,

  拜在那一位蓋世大將軍麾下!

  可須臾之間。

  陸景元神一道金光閃爍,大明王法相隱隱浮現出來。

  與此同時,正氣如虹命格也倏忽爆發!

  一道頂上的正氣澆灌而下,便如若這天地正氣化作清風,吹拂而來。

  在極短暫的時間里,陸景已然清醒過來。

  他眉頭微皺,看向那必然來自于平等鄉的神秘人。

  神秘人看到陸景清明的眼眸,臉上不由露出可惜的神色來。

  「你這少年,倒真是神奇。」

  神秘人搖了搖頭,不再多言,退入那陰影中,頭發掩于面目之上,已經看不清楚面容。

  就只有那青面獠牙的妖魔紋路,就好像有生命一般,死死注視著陸景。

  恰在此時。

  牢門被打開,祝春花和周修羽再度前來,手中還拿著一對精鐵鎖鏈。

  二人并不理會那神秘人,甚至不去多看一眼,徑直來到陸景牢舍之前。

  祝春花先是向陸景行禮,繼而道:「陸景先生,大理寺有令,如今你要轉入大理寺,門外就有大理寺少卿等待,得罪了……」

  陸景站起身來,朝祝春花和周修羽頷首。

  二人并無什么防備,就這般打開牢房。

  陸景走出牢舍,任由祝春花和周修羽為他戴上這鎖鏈,一路朝前而去,臨出門,還遠遠看了一眼那陰影中的神秘人。

  神秘人轉過頭來,似乎就在陰影中看著陸景。

  走出這間暗牢,又走過長長的京尹府大牢走廊,走過許許多多間暗牢……

  一道微弱光芒照耀而來,落在陸景面目上。

  陸景微微瞇起眼睛,抬眼望向遠處,終于明白為何祝春花和周修羽要為他帶上這么一個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凡鐵鎖鏈。

  卻見這京尹府之后……居然人山人海。

  街道兩頭都有許許多多百姓,遠遠望著京尹府大牢方向。

  除了太玄京百姓之外,還有許多衣著華貴的少爺小姐,以及身著青衫的讀書人。

  陸景看著這些人,都深覺有些意外,他轉監一事,為何有這般多人知曉?

  一旁的祝春花小聲道:「大理寺今日清早就已經發下命令,要先生轉監,卻不知因什么原因耽擱了。此事倒是傳揚出去,便引來這許多人。」陸景舉目而望。

  令他意外的是,絕大多數人臉上并無多少怒氣,也算不上痛恨,眼中只有許多疑惑。

  有些青衫士子看到他,臉上還露出崇敬之色。

  當然,也有人怒氣沖沖,對他怒目而視,卻礙于此地乃是京尹街,不敢呵斥怒罵!

  此刻,陸景走出大牢,此處聲音便猛然嘈雜起來。

  他們都在彼此談論,都在道出心中疑惑。

  陸景舉目四望,此時他元神敏銳,又因為一身氣血充盈,體魄強橫,目的非凡,看到遠處有許多熟人。

  陸漪、林忍冬、寧薔、陸瓊……等等諸多陸府中人,其中還有臉上帶著快意的周夫人!

  更遠處,盛姿正穿著一身紅裝,眼中帶著淚光望著陸景。

  又有青玥擠不到最前,又聽到眾人呼聲,淚流滿面之下又拼命朝前擠著,想要靠前些,看一眼陸景。

  正在這時,從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纖細的手來,那一只手拉住青玥,周邊的人還不曾反應過來,就被柔和的力量推到一旁。

  青玥便被那人拉到前方來,臉上還帶著些怔然。

  旋即又飛快朝那女子道謝,便踮起腳來看向陸景。

  此時的陸景并無絲毫狼狽之色。

  長發安然灑落,氣定神閑,就連身上的衣袍都并無褶皺之處。

  唯獨雙手上的鎖鏈,令他的氣度有些折損。

  青玥不理這些,見到鎖鏈,眼中的淚珠便越發多了。

  陸景望向青玥,眼神一如之前那般柔和,朝青玥搖了搖頭。

  青玥深吸一口氣,擦去臉上的淚珠,不愿讓陸景擔心。

  陸景又朝青玥身旁的兩位女子點了點頭。這兩位女子正是陸景在空山巷的鄰居。

  裴音歸和含采姑娘。

  這件事早已在太玄京中醞釀了天大的風波,含采姑娘出去采買自然也聽聞此事。

  此時兩位女子望向陸景的眼神,都帶著許多不解。

  「不知那一日陸景公子在善堂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怪不得他那天心不在焉,神色晦暗,沒想到竟然是前去殺人的。」

  含采姑娘小聲說著。

  裴音歸眉宇間也有些疑惑。

  一身白衣,顏色不俗的裴音歸那天也曾入了善堂。

  因為她自身以往的所見,對那善堂如同養奴一般養那些孩童有些厭惡,只覺得那善堂、那被許多人夸贊的許白焰并沒有多好。

  可裴音歸卻從未想過,平日里禮數周全,待人頗為溫和的陸景,竟然會佩劍而去,斬了那許白焰的人頭!

  這讓裴音歸大為不解,旋即含采又帶回了許多文章,其中有陸景寫下的檄文,有怒斥陸景惡行的文章,但更多的卻是……此事的細節。

  不知有多少士子,撰寫文章言及此事。

  大多數都描述了陸景經歷,有對于這少年士子的贊賞,有對于他寫就檄文的分析。

  許多文章俱都妙筆生花,揭露了其中重重疑點。

  裴音歸和含采姑娘并不認識多少文字,只是這些文章大多寫的通俗易懂。

  再加上含采姑娘上街時,就有很多少年士子在街頭巷尾誦讀這些文章,引許多人停下腳步,仔細傾聽。

  然后裴音歸便敏銳地發現,這些文章似乎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原本絕大多數都傾向于許白焰的百姓們,雖然依然傾向許白焰,可是卻不再那般認定,也不曾山呼海喝,讓陸景償命。

  更多的太玄京百姓,則開始關注其中的真相。

  風向已經有所變動。

  祝春花、周修羽帶著陸景朝前走了幾步。就有一位頭戴高冠,背負雙手的大理寺少卿迎面而來。

  礙于此間許多人旁觀,這位大理寺少卿并未向陸景行禮,只是朝陸景微微點頭。

  他原本冷漠的面孔下,盡力帶出去柔和來,對陸景道:「先生,此案已由大理寺提去卷宗,要勞煩你走一遭大理寺。」

  陸景朝他微笑:「有勞。」

  大理寺少卿輕輕揮手,就有兩位腰佩長刀的大理寺寺虎上前來,站在陸景身后。

  大理寺少卿向朝前走著,陸景走在中間,兩名寺虎押后。

  此時此刻,京尹街兩側又有了許多人,粗略看去,密密麻麻,看不到盡頭。

  陸景一路而去,眾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終于。

  有膽大者按捺不住性子,高聲喝道:「陸景先生,你那檄文所言是否屬實?」

  此問一出。

  街道兩旁聲音頓時小了下來,俱都眼神灼灼,遠遠望著陸景。

  陸景一語不發,繼續朝前。

  又有一位衣著華貴的少爺高聲詢問:「白焰公子的善堂屢次行善,你一個書生,隨手寫了些字句,就能殺人性命?大伏律法何在!」

  這少爺話語落下,又有很多人紛紛應和。可以正值此時。

  一位身穿青衫長袍,面像儒雅的士子朝前一步,怒喝道:「此事尚且真相不明,你們這些人便急著扣人帽子,難道是那許白焰的同黨?」

  又有士子說道:「那善堂中有一面善墻,鐫刻著許多人的名諱,等到此事水落石出,在行責問不遲!」

  又有人冷笑說道:「陸景,你為何不答?殺人便要償命,尤其是殺了白焰公子那等良善之人,你居心何在?」

  「陸景乃是書樓先生,召獸見帝,天賦鼎盛!若非他有一身清貴,有一身少年義氣,又何必淌這渾水?

  他便端坐在書樓中,也受人景仰,前途無量,他殺那許白焰又有何好處?」

  「此事又有誰人能知?也許他與白焰公子有私怨,殺人之后想要以自己聲名脫困!」……

  此間的聲音,越發吵鬧了。

  人群中的盛姿已然知曉真相,聽聞周遭許多怒罵陸景的話語,頃刻間心緒也越發低落。她幾次想要喚一喚陸景的名姓,卻又想起那夜陸景詢問她時,眼中期望的神色,心中便越發膽怯起來。

  盛姿懼怕自己呼喚陸景,陸景卻不答她。到那時自己心中的希冀將徹底碎去。

  原本英氣勃勃,落落大方的貴府小姐,此時卻小心翼翼,胡思亂想,腦中平白多出了許多擔憂來。

  京尹街吵鬧聲越發嘈雜了。

  許多目光,也從兩旁的建筑中,落在陸景身上。

  重安王妃穿著一身紫衣,站在窗前低頭望著。

  她眉頭微皺,柔水就站在他身后,眼里還帶著些擔憂。

  「景公子真是太沖動了……」

  柔水低聲說道:「遇到這等事,其實有許多辦法,他選了最莽撞,最直接的法子,卻置自身于不顧。」

  重安王妃長長的睫毛微動,望向遠處陸景的背影。

  繼而又想起陸景之前為他所畫的那一幅畫。

  話中不起眼的小草向陽生長的景象,又落在她的腦海里。

  「雖然多出許多麻煩,可是……陸景是有些傲骨的。」

  「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心中萬古刀……這少年確實擔得起意氣、清貴二詞。」重安王妃這般想著。

  街上依然吵吵鬧鬧,兩種不同觀點不斷碰撞。

  京尹街道上也空無一人,都在兩旁觀望。

  就連來去的馬車都停下來,望著陸景走過。

  萬眾矚目,陸景卻依然面不改色,跟在那大理寺少卿之后。

  恰在此時。

  遠處突然有一道馬車軋過青磚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又有緩慢而整齊的蹄聲輕響。

  「是白牛……」有人高呼。

  于是眾人抬眼望去,卻見到一頭白牛,正拉著一架并不算華貴的車駕,緩緩駛來。

  這車駕一路走來,就依然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是首輔大人!」

  有大府子弟、少年士子高聲呼喚,百姓們看到那毛色潔白的白牛,也認出來人,匆匆忙忙朝那車駕行禮。

  就連大理寺少卿都輕輕探手,停下腳步。「首輔大人怎么來了這京尹街,難道是要去京尹府?」

  「大約是處理政事太過煩悶,閑逛一番,從京尹街前往青云街,其實也并不遠。」

  「難道是為了在陸景而來?」

  眾人猜測紛紛。

  白牛步伐平穩,就此而來。

  路過大理寺少卿、陸景,以及那兩位寺虎時。

  乃是官身的大理寺少卿三人俱都行禮。陸景也持學生禮。

  白牛就如此朝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原本吵鬧的京尹街,也安靜下來。

  眾人紛紛望著那馬車,都有些疑惑不解。這時,一只蒼老的手從中伸出,掀開簾子。

  緊接著,姜白石身穿一身樸素灰衣,從中探出身來。

  他低頭看著陸景,若有所思。

  大理寺少卿三人躬下身去,不曾抬頭。姜白石蒼老而又溫和的聲音傳來:「不必多禮,我來與陸景說幾句話。」

  大理寺少卿神色一動連忙站起身來,又退后一步。

  「首輔大人。」陸景再度行禮。

姜白石深邃眼神落在陸景身上,看了許  久,終于開口問道:「那許白焰行惡,是玄都諸多人疏忽了。」

  寂靜……

  一路跟著陸景前來的寧薔、裴音歸、青玥、林忍冬、盛姿……等等許多人,神色都有變化!

  無數百姓,諸多大府少爺、學生也神色各異。

  陸景依然沉默不語,只是身軀如槍,直直站立著。

  姜白石看著陸景,問道:「只是……你因何而這般沖動?在太玄京中得見不平,只需上報京尹府,自然能將這不平之事連根拔起。

  你卻執劍殺人,為太玄京百姓帶來許多驚恐,今日之后,若有人效仿又該如何?」

  周遭許多人頓時反應過來,姜首輔此言一出,便以證明那許白焰……確實行了萬惡之事!

  陸景這位書樓先生所殺之人,并非無辜!而陸景再抬頭看向姜白石,心中也已經明白……

  姜白石是在助他!

  于是陸景低頭想了想,道:「景年不過十七,只是個讀了些圣人典籍的少年……」

  「我得見惡事,便氣血上涌,心中怒氣滔然,如同有野火燒過,不見平息。」

  「帝點我為清貴,我佩劍前行之時,腦中時時有清貴二字,想要對得起這清貴之名,沖動之下,便不曾多想,寫下檄文,以劍斬惡……如今再回想起來,怕是嚇到了許多無辜百姓。」

  姜白石嘆了口氣,眼眸微動間,詢問道:「如今,你可后悔了?」

  陸景張了張嘴,卻又低下頭來,心中不由再度想起重安王妃那一封信。

  信中關于孩童的描述還有許多,其中文字尋常,卻滿是恐怖與悲慘……

  思緒涌動間,陸景忽然抬頭,直視著姜白石,輕聲道:「少年有意氣,敢斬天下不平,不愧公道二字。陸景……并不后悔。」

  姜白石猛然皺眉,道:「你前途無量,原本仔細處置,又如何會淪為著階下之囚?

  如今你手戴枷鎖,徒步前往大理寺,少不得要受審,少不得要治你一個無法無天之罪。

  你是書樓先生,還要教書育人,又如何能夠這般沖動?」

  此間一片寂靜。

  街道兩旁、酒肆、建筑都有無數目光落在陸景身上。

  這些人也都十分不解,不明白這樣一位少年郎,為何壓不住心頭怒氣,為何無絲毫城府,為何這般沖動。

  此時此刻,姜白石詢問,似乎對于陸景的沖動有些失望。

  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

  在青玥、盛姿、裴音歸等等諸多人的注視下。

  陸景搖頭,輕聲道……

  「若為了那些孩童的公道,雖千災萬難,吾往矣,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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