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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少年自有向陽志,王妃,莫要再勸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當不成贅婿就只好命格成圣

倏忽雷霆起蛟龍,呼嘯風聲連虛空陸景元神尚未化真,但在這風雷籠罩下,竟勾勒出少年模樣,立于虛空  盛姿宛若熟透櫻桃般的嘴唇,鮮艷、飽滿,原本她嘴角還帶著失落。

  如今卻又微微翹起,臉上也不知何時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便這樣看著陸景。

  她的眼神游走在懸浮于半空中的陸景元神,最終卻落在陸景軀體上。

  陸景閉著眼眸,雖是少年,但有棱有角的面容卻俊美異常。

  往日里,盛姿只覺得陸景內斂,話語不多,遇事卻極為沉穩。

可如今趁著陸景閉眼,她再看陸景,卻發現陸景身姿與面容卻透露出矜貴、華美之象  她看慣了還好,若是旁的姑娘在街上看了一眼,只怕還要回頭看上許多眼。

更難能可貴的是  「怪不得能夠喚醒獬豸瑞獸,就連楚大修都要請父親引薦只是,楚大修今日似乎走眼了。

  其實直到今日清晨,盛姿才知曉,她父親之所以要為陸景介紹名師,還是因為楚神愁的相托。

  盛姿眼見陸景元神,心中欣喜。

  而不遠處的許白焰、楚神愁心態便截然不同了。

  楚神愁早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即便有意的遮掩,眼眸中卻仍然帶著些出乎意料。

  他停步不前,沉吟之間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許白焰卻已然不再看陸景,他轉過身去,小步朝前走著。

  盡管許白焰已經感知到陸景懸浮在半空中的元神究竟何其強盛,可他依然不曾多去看一眼。

此時此刻的許白焰面色不改,心中卻猶如狂風襲過,滿是狼藉,狼藉過后,又帶出些更深刻的陰沉來  他做夢都不曾想過,陸景哪怕是元神生出裂縫,元神光芒也逐漸暗淡,竟然還能凝聚出這般強盛的元氣與氣魄來。

  尤其是剛才那乍現的金光,盛姿只能憑借氣血熔爐感知到。

  可是許白焰跟隨名師已久,已然化真,修成真宮,早已能夠分出神念。

  當他神念微動,便清晰捕捉到了陸景元神模樣。

  這讓他方才的沾沾自喜以及輕視,也變得如同笑話一般。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便是元神大虧,天賦也要比我好」

  許白焰腦海里,還回蕩著陸景剛才的話語。

  他深吸一口氣。

  又朝前走了二三步,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一瞬間,卻見他臉上是更加盎然的笑意,甚至還帶著些驚喜。

  光彩奪目的俊美顏色,配合他一身白衣錦袍,襯出天質自然、豐姿如玉來。

  許白焰就這般抬頭看著陸景元神,笑道「景兄果然不愧是名聲大噪的少年天驕,便是元神大虧,余下的元神資質也足以超越我等凡人。」

  陸景元神歸竅,緩緩睜開眼眸。

  他眼神不變,只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凝視許白焰,輕聲道「白焰兄過獎了,世事無常,誰又知道往后會如何」

  許白焰并不多言,只是朝陸景行禮,轉身離去。

  只是不知為何,他離去時的步伐,遠沒有方才那般歡快了。

  反倒是楚神愁,就遠遠看著陸景。

  他仔仔細細看了許久,直至許白焰來到他的身旁,向他行禮。

  楚神愁眼中才閃過一抹遺憾。

  「方才不曾隱晦提及收徒一事打底,如今見了陸景元神,再提收徒,反而太功利了些,我丟不下這臉。

  而這少年能夠以天賦、清貴氣召獬豸,自然也少不了幾分傲氣,我這時再開口,只怕是在給他為難。

  楚神愁英姿挺拔、威嚴面容不變,心中遺憾的嘆氣。

  而這一聲嘆氣之后,他元神睜眼,攪碎心中的愧惜,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既如此,也不用過分遺憾,只當我與他沒有師徒之緣,更何況他元神總歸受損,天賦比白焰更好,卻不見得能夠承玄輪都虎。」

楚神愁心志堅定,否則又如何能夠修到照星境  楚神愁師徒二人出了盛府。

  陸景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方才之所以元神出竅,自然不只是為了氣一氣眼中顯露輕視之色的許白焰。

更深的原因還在于許白焰方才流露出來的那一抹輕視,實在太過于理所當然了,似乎還帶著些「我早就知道」的意味  正因如此,陸景腦海中光芒涌現,又想起盛姿說過的收徒拜師一事。

  于是他在展露元神,照耀金光,聚集風雷時,元神也在看許白焰的反應。

  結果卻讓陸景頗感有趣。

  「許白焰轉頭看我時,除了驚疑之外,卻還飽含惡意,這一次比之前幾次展露出來的冰寒,更加明顯。

  若非盛姿方才一直在看我,她看到許白焰的表情,大約也能看出來。」

  「那種惡意并非是因為我天賦比他更好而產生的忌恨,而是一種恨我為何還不死的深沉惡意。」

  陸景便這樣看著許白焰的背影,臉上不由帶出現笑容。

  有人要殺他。

  他懷疑了陸府、懷疑了南府,甚至懷疑了被他拒絕得李雨師、七皇子一系。

可陸景卻從沒有懷疑過早已在他面前顯露冰寒之念的許白焰  「若真是許白焰,他又為何要殺我」

  轉念之間,陸景心中已經有許多念頭閃過。

  殺人當有動機。

  「盛次輔想要將我引薦給楚神愁,可此事終究還沒有定論,許白焰只因為一種可能,就要殺我」

  陸景思緒落下。

  一旁的盛姿臉上帶著些笑容,語氣中卻也帶著些可惜,搖頭說道「陸景,剛才在東堂,你就應該露一露你的天賦。

  其實今日小聚,我父親雖是東道,可實際上他是受了白焰師尊所托,他看到你召獬豸見帝,看到了你身上的清貴氣和不凡天賦,本意是想要收你為徒的。」

  陸景似有所覺,轉過頭來看向盛姿。

  盛姿繼續道「我聽父親說,楚大修手中有一件一品傳天下的寶物,名叫玄輪都虎,威能強絕天下。

  楚大修并無子嗣,他看到你,再加上你年少,心性可塑,便想著將你收入門下,若他未成純陽,垂垂老朽之際,你可承那玄輪都虎,也可承楚大修一生家業與志向,沒想到」

  盛姿在小聲說話。

  陸景眼中閃過恍然之色,他瞇了瞇眼睛,輕聲問道「我上次聽你們交談,據說這楚大修之前就只有一個嫡傳,就是許白焰」

  盛姿也笑著點頭說道「若是你入了楚大修門下,反倒與白焰親近不少。」

  陸景不動聲色的笑一笑。

  君子有容人之量,小人存嫉妒之心。僅僅是妒忌也許并不足以成殺人之欲。

  可若是其中還夾雜著滔天利益,許多事也就可以想通了。

  「許白焰極善偽裝,若是全力偽裝起來,只怕我就和盛次輔、楚神愁一般,根本察覺不到他的破綻。」

  「只是,每時每刻全力偽裝只怕并不容易,他在那些心思敏銳的上位者面前,極盡偽裝之事。

  可是面對我,他卻松懈了,只將我放在蘇照時、盛姿同列,以為我只是個修行天賦極好的少年,不需那般用力偽裝。」

  陸景想到這里,心中輕聲低語「化真境界只是不知他是化神成念,還是建了真宮朝廷八品協律郎,又有一位享譽天下的名師」

  「可是無論如何,這一位「天質自然」許白焰,想要殺我」

  陸景心中暗想。

  「如今你和楚大修失之交臂,倒是可惜了。」

  盛姿看到陸景元神,明顯不如方才那般擔憂了,語氣卻依然可惜。

  可是陸景卻望著盛姿,認真的搖了搖頭。

  「這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不論是修行元神,還是修行武道,都要念頭通達,不可患得患失。

  若能得之,自然要坦然受之;失去了也不可不淡然;若是必然之事,則要用力爭一爭;自然之事則要順之。

  楚大修收徒一事,與我而言不過只是一個可能,我尚且不曾得到,自然不算失去。

  如果要為此而可惜,天下間太多事都需要我耿耿于懷,又怎能走出通達的道路」

  陸景說的并不隨意,一字一句認真而又仔細。

  盛姿就站在陸景旁邊。

  陸景這番話,也令她心中生出許多念頭來。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爭其必然、順其自然」

  這仿佛是一種道境、一種佛偈、一種清貴氣。

  難得、沉穩。

  可偏偏這般的道理,是出自眼前這位十七歲少年口中。

  盛姿想著這些道理,望著陸景,只覺得眼前這位少年身上,似乎有一種難言的光彩,正在醞釀,馬上就要綻放出來。

  她忽然想起自己是最早看到這些光彩的人之一,便越發覺得慶幸了。

  于是,盛姿不去想那些道理,只開口對陸景道「如今天時還尚早,你陪我走走」

  這時剛剛過了晌午,陸景自然也并不著急。

  二人出了盛府,走在長寧街上。

  盛府在長寧街最里,陸景和盛姿一路走來,也見到許多貴府子弟。

  盛姿向來英氣,平日里出行都是騎著那一匹素踵,身穿紅裝,妍麗絕倫間又讓人不敢靠近。

  可今日的盛姿,卻穿著一身白裙,臉上的英氣也幾乎被完全收斂了。

  肌膚如玉、眉目間清激而又柔和,原本隨意束在腦后的長發,如今也整整齊齊的落在肩頭,反而顯得一塵不染。

長寧街的貴府子弟們又何曾見過這樣的盛姿  往來間不由多看幾眼,卻又因害怕失禮,而遮掩著目光,只敢偷偷瞧著。

  盛姿旁邊那翩翩少年,自然也吸引了許多目光。

  偶然有各府出去游頑的小姐走過,目光也多是落在陸景身上。

  這里是長寧街主道,街上府邸的正門大多在此,陸景之前走的都是西門小道,盡管往來書樓月余時間,卻鮮少有大府少爺小姐看到過他。

  這些小姐們或多或少都聽過陸景的名頭,可卻不曾見過陸景究竟長什么樣子。

  自然也不知道盛姿旁邊這位少年,就是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的陸府庶子、南府贅婚。

  可即便如此,陸景這位身著尋常長衣,卻走在長寧街上最貴小姐身旁的少年,依然引起議論。

  陸景穿著青明昨日買來的衣服,料子都不算好。

  穿在他身上,卻又穿出不一樣的風采來。

  二人這般走著,隨意聊些瑣碎的家常。

  一直走到長寧街口,盛姿停下腳步來,朝他笑道「我今日就送你到這里了,等你哪一天有了閑暇,也要記得請我去你院里坐一坐。」

  「陸府小院里的石凳,我還記得很清楚,有些日子不去了,竟有些想念。」

陸府的小院、石凳這有什么好想念的  陸景不知道。

  可他看了看周遭,有些意外問道「原來你是在送我我還以為你真是讓我陪你走走。」

  「都有。」

  盛姿道「我若只說送你,一直送你到街口,便顯得我太看重你。

  我若只讓你陪我走走,一直走到街口,你又不知我是在送你。

  所以我索性就說出來了,你反而會覺得我落落大方。」

  陸景笑了笑,朝盛姿揮了揮手,離去了。

  盛姿望著陸景的背影,她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是無意中被吹入陸府的蒲公英。

  外來的蒲公英,卻無意窺見了少年身上的光。

  傍晚,陸景從書樓回來,還帶回來兩壺酒、兩個油紙包。

  他路過自家門口,又朝前走了兩步,便來到鄰居家的院子。

  陸景輕輕敲門,來開門的是含采姑娘。

  含采姑娘看到敲門的是陸景,臉上露出笑容來。

  這小姑娘生性開朗,待人也熱情。

  陸景并不愿多打擾,只是將一壺清酒、一個油紙包遞給含采姑娘。

  「這些都是書樓的吃食,我特意帶回來的,比起外面賣的更多些風味,只是這清酒要熱一熱再喝,否則味道清淡不少。」

  陸景這般叮囑著。

  含采姑娘讓他進門,陸景卻搖頭拒絕。

  這戶人家對他有恩,他帶些書樓吃食也只是想告訴含采姑娘,自己并不曾忘記恩情。

  這些吃食給了含采姑娘便也足夠了,不必再進門打擾。

  「不過,在院中盛放的白梅倒是好看。」

  陸景離開前,還不忘稱贊一聲。

  含采姑娘笑道「這白梅是我家小姐特意栽種的,說是這養鹿街雖然奢豪、安靜,卻少了些顏色,院中也要有些梅花點綴。」

  陸景想了想也領首道「雪辱霜欺,白梅也能向陽而開,來年若能長得茂盛些,香氣也能越墻過來,倒是一件好事。」

  含采姑娘微微一怔,由衷說道「看得出來,公子是個有文采的。」

  她說話時還轉頭看向院里,見院中并無動靜,就小聲對陸景道「我家小姐也受過風霜,心中也非常敬佩讀書人。」

  「含采。」

  一道清冷聲音悄然傳來,落入含采的耳中。

  陸景朝含采姑娘一笑,不再打擾,回了自家院中。

  含采姑娘關了門。

  穿著一身碧霞羅,兩條修長裹在輕紗中的長發少女從院中走出。

  「小姐,空山巷這位公子是有文采的,說起話來還有許多道理,讓人聽了頗為舒服。」

  含采姑娘笑道「雪辱霜欺仍向陽盛開,用在這白梅上,還不如用在小姐身上。」

  被含采稱為小姐的少女搖頭,「趕快做飯,不要餓著那些孩子了。」

  含采姑娘點頭,又將陸景送去的油紙包和清酒,放在院中的桌椅上。

  那少女低頭看了看石桌上的東西,心中卻又有些疑惑。

  「元神大損,不過一夜就能下床」

  「有些妖孽。」

  陸景回了院里,才知道院中來了客人。

  柔水正和青明坐在院中,小聲的聊天。

  她們看到陸景回來,柔水看著陸景手中的油紙包和酒壺笑道「我們來得到巧,景公子竟然帶了吃食回來,正好飽一飽口福。」

  陸景自然聽出了柔水話中的意思,她朝這柔水一笑,又將油紙包和清酒遞給青明,オ步入主屋中。

  主屋旁邊的座椅上。

  重安王妃正低頭看著桌案上的許多草紙。

  那些草紙上,大多數都是青明練習簪花小楷留下的筆跡,卻也有陸景練字時的草書,或者教青明時寫下的楷書。

  陸景入門行禮。

  重安王妃不曾抬頭,卻點頭稱贊說道「你這草書比起我剛見你時,又有許多精進了。

  而且其中的氣象比起往昔更加鋒銳,便如同沖天劍氣,龍飛鳳舞。」

  此時的重安王妃并不曾穿這樣繁復而又華貴萬分等貴服。

  此刻她一身素色長裙,上身則是一件黑色紗衣,烏黑長發披露下來,插著一只赤玉簪子。

  初看時婉約,繼而再看,卻能看到她鵝蛋臉上絕倫的線條,桃花眼眸中的精致無暇。

  再加姣好身姿。

  任何人見了,想必都要感嘆一句,怪不得重安王妃是享譽天下的美人。

  三十歲左右的風韻,稱一句「如玉美人」也絕不過分。

  陸景沒想到重安王妃會親自前來,還有些意外。

  此時重安王妃夸贊他的筆墨,也只是仔細聽著,并不答話。

  重安王妃這樣的貴人贊你,無論是過謙,還是帶出傲氣其實都不合適,沉默下來聽著反而更好些。

  「而且這小楷」

  重安王妃從許多草紙中,抽出一張來。其上是陸景用簪花小楷寫下的一句筆墨。

  并不是詩詞,更像是隨筆。

  市井長巷,裊裊炊煙聚攏,是煙火氣,仔細攤開,卻是一處好人間。

  這句筆墨中,好像還夾雜著陸景的期許,以及他對于裊裊煙火氣、慢慢好人間的向往。

  重安王妃看到這行文字,不由想起年輕的自己。

  那時,她心中惡念叢生,總想著多殺些人,多斬些妖魔,多爬些山,登到最高處再俯視人間。

  后來重安王妃也曾入過鬧市,走過阡陌街巷,在其中過活。

  街巷中的凡人煙火氣,也最撫凡人心。

  重安王妃如今仔細想起來,也覺得若是青城不曾惹了天怒,被洪水淹沒。

  她就那般安然活在青城里,活在那煙火氣和好人間里,也許又是另一番光景。

  青城惹了天怒,讓王妃不得不流于波瀾中。

和現在的陸景何其相似  陸景寫下這句話時,想的也是安然生活在煙火和人間,卻不曾想其中也飽含殺機,令他不得安寧。

  吸引重安王妃的,自然并非只有這幾句筆墨。

  還有陸景寫下的簪花小楷。

  這一筆小楷,充滿清秀柔情,所需的筆力卻極重。

  嗯,清秀柔情中,帶著偏強和銳氣。

  讓重安王妃心中十分喜歡。

  「這一手小楷深得我心,不知可否托先生一事」

  重安王妃終于抬起頭來,看向陸景,旋即眼中又閃過些驚訝。

  「不過才兩日不見,你的武道修為,已經鑄熔爐了」

  重安王妃這般詢問,陸景回答道「僥幸更進一步。」

  「僥幸」重安王妃搖頭「修行一事,從來沒有僥幸二字可言,許多人都知道你元神天賦不凡,區區十七歲已然到了日照的境界。

  可是他們好像卻還忽略了你的氣血修為。

  「元神光芒太盛,如同烈日朝朝,反而壓過了月亮。

  可是月亮若映照出光芒來,想來也是能照亮凡間的。」

  重安王妃這般說。

  陸景很想給重安王妃科普一下太陽光和月亮的關系,卻又忍住了「王妃,你剛才所言,想要托我一事」

  重安王妃對于陸景身有大天賦,卻不驕不躁,由衷感到些敬佩,卻也不再多提武道天賦的事。

  她又望著手中的草紙道「自從北闕海那件事之后,我的心緒越發紛亂無章,越發蒙上陰霾,今日再見這小楷,心中有些喜歡。

  就忽然覺得我也應該練一練字,守一守我的心竅,免得又生混沌。」

  「你若是有了閑暇,可否寫上些書帖盡量多寫些字,我回去照著臨摹、書寫,也算是養一養性子。」

  這只是件小事。

  王妃相請,陸景又如何會拒絕,只點頭答應下來。

  「好了,那就說正事吧。」

  王妃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對陸景道「有那擾空鏡作為線索,倒是查出些東西來。」

  「迦葉寺覆滅之后,寺中大多數異寶都流入宮中,卻也有些寶物經人之手,流入民間散落于四處。

  擾空鏡最后一次出現,卻是在江南道桑槐府,被觸手遍布天下的槐幫奪了去。」

桑槐府,槐幫  陸景自然知道槐幫。

  這天下民間幫派中,以槐幫名頭最盛,勢力最廣。

  許多堂口遍布天下,許許多多行業里也有他們的身影。

  不論是碼頭中還是田野間,又或者鬧市中,都有他們的產業遍布。

  勢力自然極強,幫中人數也極多。

  青明家人送她入府之前,青明兄長不愿意送青明走,就想著自己入槐幫當替罪的小鬼、也愿意去碼頭跑水,賺些錢給母親看病。

  絕大多數大伏道府中,底層百姓生活,都要與槐幫打交道。

  可陸景卻沒想到,擾空鏡竟然能和槐幫牽扯到一起。

  「不過這么短的時間,重安王府竟然能查到那般歲月深遠的事。」

  陸景心中暗想。

  重安王妃看了他一眼,隨意說道「天下的事好查,可許多事一旦入了這太玄京,總要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太玄京中勢力錯綜復雜,槐幫在太玄京中也有幾個堂口,還有其二幫主坐鎮。

  這樣的幫派能夠入玄都,身后必然有些貴人的影子。

  只是這許多年來,卻不曾顯露絲毫蹤跡,倒是令我有些疑惑。」

  陸景心中想著許白焰是否和那槐幫扯上了關系,對重安王妃點頭謝道「這件事還要多謝王妃,擾空鏡既然早就落入槐幫之手,有了這一線索,再查起來也就更容易了。」

  「只是這樣的事,倒是不值得王妃親自過來一趟。」

  重安王妃緩緩站起身來,婀娜身姿映在燈光下幾乎發出光來。

  歲月只在這重安王妃身上醞釀出飽滿豐腴,醞釀出驚人美感,卻無絲毫歲月流逝的痕跡。

不過仔細想起來,重安王妃的年歲,估計也只是三十出頭,又如何會有年華消逝的痕跡  「在太玄京中的許多日,我奔波于皇宮、奔波于許多豪門,很是疲乏。

  今日借著這個機會,隨意走一走,倒也讓我心神稍定。」

  重安王妃裊裊婷婷走出門外,看著院中的花卉。

  「槐幫不會無緣無故殺你,背后不知藏著什么人,有時候你也不需太過堅持,太玄京中豪門大府也有許多。

  你只要揭過此事,入一處鼎盛豪府,殺機也會消散許多,也能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往后修行起來,也更加簡單。」

  重安王妃似乎是在勸陸景。

  若是旁人得了這般貴人相勸,即便心中有些不愿,只怕也不會說出來。

  可是陸景就站在重安王妃身后不遠處,緩緩搖頭。

  「君子,以直抱怨」

  「有人已然動手殺我,陸景不會揭過此事。」

  陸景語氣并不高,卻顯得異常堅定「就比如南府的南雪虎想要殺我,我便將他揍了個半死。

  若非他相助于我,與我低頭道歉,助我脫去陸府這個枷鎖,我往后必然會殺他。

  即便如此,我也不打算原諒他,也曾告訴他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否則我每次見他,必然還要揍他,還要拖著他入深巷。

  「他是豪府公子,我是一介無功無德的尋常少年,我卻不覺得他殺我是應當的。

  便比如這件事,即便是多貴的人,想要殺我,陸景便不可能揭過此事,不可能當做無事發生。」

  重安王妃聽著陸景的話,卻皺了皺眉頭。

  「我倒也并無他意,只是在這太玄京中,就像是天龍之身的諸皇子,面對許多事,也只能忍下。

  有時候退一步,反倒不至于過得那般辛苦」

  重安王妃說到這里,又轉頭看著陸景臉上的神色,搖了搖頭「重安王府還會幫你查,至于之后如何,還需要你自行定奪。」

  陸景也不再提此事,道「還請王妃查太玄京槐幫的時候,查一查另外一個人。」

  「他名為許白焰,是楚神愁的弟子。」

  「楚神愁的弟子」重安王妃并未多問,只是點頭答應下來。

  可緊接著,重安王妃帶著些勸告,又問陸景道「若是最終查到了殺你的人乃是真正的貴人,你又該如何」

  陸景眼神如深潭,看不出什么來。

  重安王妃越發覺得眼前的少年太過沉穩了些。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方法,若此時力量不夠,再往上爬一些就是。」

  陸景回答。

  此時云霧稍動,光芒照耀下來,落在王妃的身上。

  迎著陽光的重安王妃光華燦燦,容貌絕美,便如同天上仙女落凡間。

  王妃聽到陸景這番話,心中不知為何,卻忽然覺得有些可惜。

  「這般出彩的少年,若是不曾成長起來,便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手隨意碾死,卻太可惜了。」

  正因為有這樣的想法,重安王妃還想再勸一勸陸景。

  可陸景卻忽然對王妃說道「王妃相助陸景良多,陸景如今尚且弱小,幫不到王妃什么。

  今日王妃有暇,不如讓陸景為你畫一幅畫」

  王妃眼中來了興趣。

  「我聽相熟的人說,你的畫中帶著天生的靈氣,能顯化諸多異象,妙絕太玄京,就算是那些成名已久的畫師,若不運用元氣,也決然生不出異象來。

  我倒是頗有些好奇,只是不好開口。

  今日你有這樣的念頭,正好圓了我心念。」

  王妃答應下來。

  陸景當即展紙磨墨。

  「我要在這里站著嗎」王妃詢問。

  陸景搖頭道「王妃隨意,陸景記性尚可,剛才的景象都已經記下了。」

  他說話間,已然落筆。

  重安王妃也許是怕自己在旁,陸景分神,無法畫的太好。

  就也只是在院中看著那些花卉。

  美人觀花卉,此情此景美不勝收。

  就連緊張的青明都覺得這時的王妃是天下最美的人。

  陸景卻在揮毫畫畫。

  他屏氣凝神、全神貫注,素墨勾勒,筆尖形如流水。

  僅僅只是黑色的筆墨或淺或深,落于畫紙上。

  眉宇之中滿是認真,仿佛身旁許多事物都已經與他無關。

  重安王妃站在側院中,正好能看到畫畫的少年身影。

  她看了一眼,眼中卻露出驚異。

因為此刻在畫畫的陸景氣質已然大變  就好像有仙氣繚繞。

陸景是那仙氣中的仙人正在執筆繪眾生  暖色光彩從陸景身上流轉而來,讓重安王妃都不由睜大眼眸。

  「這就是仙慧嗎」

重安王妃只覺得這時的陸景  形相清癢,豐姿雋爽,

  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渾然不像一位十七歲的少年  重安王妃看得出神。時光便如此悄然而逝。

  陸景終于放下手中毛筆,緩緩拿起畫紙。

  院中的重安王妃也突然回過神來,連忙低下頭,看向院中的山茶花。

  陸景走出主屋,向王妃行禮。

  王妃蓮步款款,上前接過陸景的畫紙。

  她仔細攤開,看向那畫。

  畫中景象入眼,初時并不覺有何出彩之處。

  可緊接著,一股裊裊氣息似乎從中流消出來。

隱約間  王妃仿若看到自己落入了那畫中,天上光芒映照而來,落在自己身上。

此刻,那面容并不真切的自己,卻仿佛渾身上下都縈繞的仙氣  絕美風姿從那異象中流露出來,自己一舉一動的美態在那神秘氣息的映襯下,越發美了。

天然風韻,幾乎能和天上的陽光爭輝重安王妃不由深深吸了口氣  在重安王府時,自然有許多畫師為她作畫。

  畫技出彩者,惟妙惟肖,甚至能夠將她發絲都畫出風采來。

  眼前重安王妃手中這幅畫,論作畫技巧,還帶著許多拙劣,畫的也并無太過細致,就連她的面容也有些朦朧。

畢竟不過一蓋茶的時間,又如何能畫出細致的畫來陸景的畫不同于旁人的畫,當其中異象流轉,重安王妃清清楚楚的在畫中看到了自己的容顏  就連重安王妃這樣的人物,都不由看著畫發呆。

  她心中暗想「有了這畫,等到我容顏老朽,還能有個紀念嗯這是」

正在感嘆的重安王妃,突然看到畫中陽光照耀而下,除了自己如同天上仙人一般受陽光普照之外  不起眼的角落院中,竟還有一株小草在奮力伸展枝葉,撐破凍土,向陽生長。

那小草贏弱、勢單力薄、又平平無奇,更沒有大樹蔭蔽  可是,盡管畫中的重安王妃似乎是絕對的主角,吸引了絕大部分的陽光。

那小草卻依然奮力掙扎,想要再探出些頭來,迎接陽光,迎接天地間的清氣  重安王妃猛然抬頭,看向陸景。

  卻見陸景一身平凡長袍,就站在房間陰暗處。

  此時云霧再動,天上陽光更甚,透過窗戶照耀下來,落在陸景身上。

重安王妃終于了然陸景要畫這幅畫的用意。他是畫中小草,卻也有少年意氣、傲氣少年意氣強而不羈陸景是在用這幅畫對重安王妃說  「少年自有向陽志,可弱,卻不屈,王妃,莫要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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