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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南禾雨、陸景的殘本孤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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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穿藍衫的少女與那位老嫗,離開陸府,徑自來到諸泰湖前,上了一葉小舟。

  藍衫少女腰間的長劍,在夕陽照耀下,竟然也發出微弱的藍色光芒。

  那老嫗始終低著頭站在藍衫少女身后。

  少女以輕紗覆面,看不清面容,但她眼神中的愁緒卻頗為明顯。

  “小姐,這陸家三少爺雖然是庶出,又因為八年前的那樁舊事,在陸府中地位低,但論及氣度,卻要比那貪玩的陸瓊還要更出彩許多。”

  老嫗出聲道:“老爺、夫人知曉這陸景并非一無是處的不得寵庶子,也許會就此松口,同意這門婚事。”

  藍衣少女正是已經與陸景有婚約的南國公府南禾雨。

  她身軀挺立,泛舟于湖上,卻自有一股獨特的氣質,仿佛要與這平靜的湖面融為一體。

  老嫗見自家堪稱劍道天驕的小姐并不搭話,又猶豫了幾息時間,這才在躊躇中開口道:“老爺也是為你著想,不忍心你成為南府的犧牲品。

  他向來是希望你能夠逃出宗族的枷鎖,尋自己的劍道,去找那位洛公子……”

  始終未曾開口的南禾雨輕咳一聲,打斷了老嫗的話。

  “父親、母親自然是為我著想。”南禾雨望著落日道:“只是,爺爺既然已經許下婚約,要讓那陸景入贅我南府,甚至他的命契地書都已經由戶籍司記錄在南府外冊上,那這陸景便已經徹底淪為賤籍。

  父親、母親責怪爺爺未曾與他們商議便做出這種決定,執意想讓我退婚。

  可是既然已經有約,我如果寫了一封休書退了這婚,于我倒是并無影響。

  可是陸家三少爺,便因此徹底葬送了前程……”

  南禾雨說到這里,長出一口氣。

  老嫗也點頭道:“并不僅僅只是葬送前程,恐怕往后一事,這比小姐還要小上一歲的陸景,就要活在別人的恥笑中。

  起先淪為贅婿賤籍,后又被小姐嫌棄退婚,若是心性差一點的,只怕是要憤懣而亡。”

  老嫗說話間,眼神里也有幾分不忍。

  這份不忍,不光是對于她自小看大的南禾雨身不由己的不忍,其中恐怕還有對于陸景往后人生的不忍。

  “老國公大抵也是無從選擇了。”老嫗心中自言自語:“如果國公府這一代子嗣有爭氣的,亦或者風眠公子尚在,老國公也不會如此大費周折,讓小姐就此留在太玄京,執掌南府。”

  那小舟上,并沒有執槳者,可這一葉扁舟就好像被某種奇異的力量驅動,悄無聲息地行進在湖中。

  南禾雨閉起眼眸,一言不發。

  足足過了許久,南禾雨突然睜眼。

  卻見她右手落在腰間劍柄。

  劍氣暗隨流水去,落入諸泰湖風光中。

  頓時間,三百劍光紛紛起,斬碎了湖中風光,也斬碎了湖中湖水。

  湖水上的裂痕稍縱即逝,夕陽也在此時落下。

  南禾雨的聲音也透露出幾分無奈。

  “今日我自知無禮,卻也還是前往陸府,為得就是要看一看陸家三公子。”

  “我原本盼望著這陸家三公子不學無術,即便他非是賤籍,往后也前程無幾。

  如此一來,等我退了婚之后,便多在暗處給予他一些補償,送他錢財產業,讓他安心當一世富家翁,即便受上些人言,也總好過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府中,當一個遭人嫌惡的庶子。”

  南禾雨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傾訴于那老嫗:“可我沒想到,陸家三公子熟讀典籍,看他眼神,胸中也有抱負。

  我如果退婚,陸家三公子又當何處?有志士子淪為贅婿,已經是奇恥大辱,現在又……只怕被平白害了一條少年性命。”

  那老嫗皺紋縱橫的臉上又出幾分認同之色道:“陸家公子對于中正的見地脫俗不凡,不過這倒是其次,老嫗我也聽不太懂。

  但觀他陳述所學,確實有幾分氣度,若能始終精進,前途可期。”

  南禾雨眼簾微垂:“既然爺爺已經立下約定,我身為南家人,自然要遵從,不能失信,也不能平白害了一位少年的前程……乃至性命。

  入我南國公雖說仍然是贅婿身份,卻不必受人恥笑,往后也仍有許多出仕或者修行的機會……”

  老嫗吃驚道:“小姐,你已做了決定?可老爺夫人那里?”

  “便說我去了陸府,一眼就相中了陸家三公子,自此不愿離京。”南禾雨面無表情。

  “……是。”老嫗心中又嘆。

  老爺與夫人知小姐甚深,自然知道小姐的心早已不在國公府,不在這座太玄京。

  而在于那一座海,那一座島,在那身穿白衣,指尖纏幾兩風雨劍氣的洛公子身上。

  想要瞞過他們,又談何容易?

  又一日,陸府。

  陸漪正追在盛姿身后,兩條扎了精致發花的辮子,一蕩一蕩。

  “盛姐姐,你這是要去哪里?”

  “你走的這般快,那一盒桃花酥豈不是都要碎了?”

  盛姿身穿紅裝,面容白皙,但眉宇表情卻顯得英氣不凡。

  “陸漪,伱莫要再惦記這一盒桃花酥,我要用來送禮的。”

  “送禮?盛姐姐要給誰送禮?這陸府西院除了客房之外,住的都是些下人……嗯……盛姐姐要是找陸景?”

  陸漪并不蠢笨,早從之前盛姿的話語,以及她執意要在琉光水榭看一看陸景的舉動,陸漪都可以看出盛姿對于陸景頗有興趣。

  如今,甚至拿著那一盒陸漪假借她名頭從老太君那里要來的桃花酥,往西院方向去,陸漪也就猜出盛姿的去處。

  “盛姐姐,那陸景昨日不過是信口胡謅,連陸瓊哥哥都說陸景說的與朱先生教的大有不同,你莫要被他哄騙了。”

  盛姿微微一笑,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裙擺飛揚。

  陸漪并不知道,昨日從琉光水榭出來后,盛姿回到盛府,正好看到府中的儒學大客卿鐘于柏。

  她突然想起陸景對于中正的見解,心生好奇之下,就將陸景對于中正的理解一字不差的轉述給鐘于柏。

  鐘于柏當時驚為天人的表情,盛姿還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連聲追問這樣的看法,究竟來自于哪一位大家、又或者哪一本殘本孤典。

  盛姿這才明白,昨日琉光水榭中,幾乎所有人都被陸景的飛揚神采、不凡氣宇所吸引,甚至有所折服。

  可是當日在場的人里,并沒有精通儒學者,她們并沒有察覺出陸景那一套中正、天人合一理論的不凡。

  “這種能令儒學名家都為之驚訝的見地,一定不是來自于年僅十六歲的陸景,也許陸景從陸府雜書中找到了什么難得的典籍。”

  “我如果能借來這本典籍,鐘大家也許能夠教我幾式馬術,助我降住素踵。”

  盛姿樂滋滋的想著,眉眼中還帶著些許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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