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良道:“潘院您最大的問題是錢吧?”
潘俊峰笑道:“錢只是一方面,其實市里原本批給咱們的地沒有那么大,后來是我們考慮到醫院以后的發展,所以又申請擴大用地面積,在這一點上,我們領導層內部也存在不同的意見,有人認為我在這件事上過于冒進了一些,在我看來,現在醫療發展極其迅速,老百姓對健康的要求越來越高,二十年前的那波疫情我仍然記憶猶新,既然要建設就要立足長遠,要建設一座現代化的高水平傳染病醫院,時刻要有防大疫的意識。”
許純良在這一點上倒是認同,現在各大醫院都在搞建設,遠的不說,就說長興醫院,又是股份制醫院又是二期工程。
潘俊峰道:“現在國家對傳染病的的救治越來越重視,很多專家呼吁擴大傳染病醫院規模,實現“平戰結合”。業內普遍認為,傳染病重癥救治水平一定要提高,要擁有自己的重癥救治團隊,而且傳染病醫院不能只設傳染科,應該建成大傳染科的綜合性醫院,否則會導致綜合救治能力不夠,病情嚴重了就需要援助。且相比利用普通醫院傳染病科室治療傳染病,擴大傳染病醫院規模進行傳染病集中救治可以最大限度節省醫療資源,同時,可以減小對其他醫院正常醫療服務的沖擊。”
許純良雖然有在長興醫院工作的經歷,但是傳染病醫院擁有其特殊性和專業性,對他來說算得上一個全新的領域,所以他聽得也非常認真。
潘俊峰又道:“現在省市地方,國家層面都充分給予政策和資金支持。最近國家發改委發布消息,中央下撥到全國的衛生領域中央預算內資金,共有456.6億元專款用于加強公共衛生防控救治能力建設,包括全面提升縣域醫療衛生服務能力、升級改造重大疫情救治基地、儲備一定數量的救治設施設備等等。”
許純良道:“如此說來,申請財政撥款應該很容易啊。”
潘俊峰道:“如果按照原來的規劃,依靠財政撥款已經足夠了,但是我們新的設計方案需要的資金量更大,所以單單依靠國家財政撥款是遠遠不夠的,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打造以傳染病為特色的綜合醫院。”
許純良道:“嚴院怎么看?”
潘俊峰笑了笑道:“基建方面的事情他都交給我負責,我在這方面也不是什么專家,現在也是摸索著來,你來就好了,你有經驗應該可以幫我不少忙。”
潘俊峰明顯是在試圖將許純良拉入自己的陣營,許純良也沒那么痛快的答應下來,不過他也沒回絕,憑直覺認為這是一個大項目,又要搞大事了,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怕搞事。
他找潘俊峰要了點資料回去研究一下。
當天晚上許純良抽空給嚴回意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醫院的建設規劃,嚴回意告訴許純良,傳染病院建設新院的事情其實在他去當院長之前就定下來了,當時就是潘俊峰負責,他之所以沒有插手,是因為人家籌備了好幾年,自己如果現在出手截胡,會有搶功之嫌。
而且這種事情非常敏感,干好了大功一件,干不好還得擔責任,更何況國家的那點撥款根本撐不起一座大型醫院的建設,嚴回意來之前傳染病醫院的初步規劃就定下來了,他們是照著三級甲等綜合醫院的標準建設的,也就是說建成之后不是單純的傳染病醫院,他們還會收治普通病人。
主要考慮到單憑著傳染病這一塊收入還是比較局限,近年來疾病譜發生顯著變化。由于疫苗的推廣,以及人們飲食衛生水平和健康意識的提升,乙肝、肺結核、麻疹、血吸蟲病等曾肆虐的傳染病發病率大幅降低。失去了患者來源的傳染病醫院就成為無源之水,收入也在不斷降低。
嚴回意這個人并無大志,他的管理原則就是不求無功但求無過,他認為傳染病院把專科做好就行,沒必要瞎折騰搞什么綜合醫院,過去在長興的時候,趙飛揚就是一個冒進者,如果趙飛揚守著長興那份家業,穩扎穩打,也不會搞到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地步,在東州衛生系統都快成為一個笑話了。
可以說嚴回意和潘俊峰之間的主要矛盾還是在醫院發展的方面,嚴回意屬于保守的一方,而潘俊峰相對激進,這跟兩人的年齡差距也有關系,嚴回意干一屆就退休了,而潘俊峰正當年,如果他能夠順利接嚴回意的班,干滿兩屆也沒什么問題。
別看新醫院的用地市里給批下來了,但是距離施工建設還有很大差距,用地選在老礦區,這是傳染病院的特殊性質決定的,基本上選址都在遠離城區鬧市區的地方,就拿他們現在的地點來說,過去三面環山,前面是農田,也是隨著城市擴建一步步進入到核心圈里面。
市里有市里的想法,給他們提供新院址,等新院建成之后,這里就會收回,因為他們后面規劃了一座山體公園,也是東州市未來最大的森林公園,所以傳染病院如果繼續存在就會變得不協調。
嚴回意滿打滿也就是這一屆,他也沒精力折騰,就算順利開工建設,等新醫院建成之后也是別人當家了,何苦為他人作嫁衣裳。
更何況在建設的過程中存在種種不可預測的因素,別的不說,單單是傳染病院新址選在礦區,就遭到了周圍居民的一致反對,前陣子還去當地主管部門鬧了一場。
多數老百姓還是談疫色變,傳染病院的確主要收治傳染病人,可并不代表著傳染病醫院就具有傳染性。
許純良從嚴回意這里問清了情況,再結合潘俊峰給自己的資料大概心里有了譜。
他決定抽時間去老礦區的地塊先看一看,本想約嚴回意一起,嚴回意對此沒什么興趣,讓他找潘俊峰,許純良發現老嚴的確不是個事業型的領導。
許純良也沒叫潘俊峰,他把王方田和丁四一起給叫上了,兩人一個是設計專家,一個是搞工程建設的,專業方面的事情還得聽專業人士的意見。
第二天一大早丁四開車先接了王方田,又來接許純良。
自從許純良被文旅局清退之后,幾個人都沒有見過面,丁四并未受到任何的影響,仍然在巍山島工地上干得有聲有色。
王方田日子過得也不錯,許純良見到他,難免要客氣幾句,畢竟爺爺去京城找王方田的岳父玩,麻煩人家是少不了的。
王方田聽許純良說起許老爺子去京城的事情,有些愣了,他根本就沒聽說這件事。
許純良這才覺得有些奇怪,他跟爺爺通過電話,爺爺明明說他去高宏堂那里住,王方田不可能沒聽說啊,難道高新悅沒告訴他?
王方田看到許純良的表情也意識到了什么,馬上給妻子高新悅打了個電話,問她許老爺子是不是去家里了?
高新悅那邊根本沒有見到許老爺子。
許純良可以斷定爺爺跟他們撒了謊,他去京城不找老朋友高宏堂那又是為了什么?難道……許純良心中一沉,難道爺爺是為了自己和梅如雪的事情?
許純良趕緊給爺爺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之后,許長善接通了電話:“純良啊,這么早打電話有事么?”
許純良道:“爺爺,您跟高爺爺在一起嗎?”
“對,我們老哥倆在一起下棋呢,不跟你聊了,等我忙完再找伱。”
許長善那邊已經掛上了電話。
許純良的心情變得復雜起來,爺爺沒說實話啊,可無論如何,只要他平安就好。
許長善掛上電話,向對面的喬老笑了笑:“喬老,謝謝您百忙之中能抽時間見我。”
喬老笑道:“許先生,您跟我何必這么客氣,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你來找我,純良不知道吧?”
許長善點了點頭:“我沒告訴他。”
喬老道:“不說也是好事。”他拎起茶壺給許長善倒茶。
許長善趕緊道:“這怎么使得,應該我來。”
“遠來是客,你我之間不用客氣。”
喬老的手依然穩健,倒茶滴水不漏,倒完之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許長善雙手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道:“喬老,我這次來找您其實是有件事想商量。”
喬老笑道:“讓我猜猜,是不是為了純良和小雪的事情?”
許長善點了點頭,他將茶盞輕輕放下道:“我覺得兩個孩子還是彼此喜歡的。”
喬老道:“你來找我是覺得我干涉了他們,我沒有啊。”
許長善道:“我實在是有些想不通,兩個孩子好好的突然怎么就分了。”
喬老道:“年輕人感情上的事情我們管不了,我也不瞞你,我雖然喜歡純良,但是我并不贊同他跟小雪在一起,他們兩人如果走向婚姻也不會幸福。”
許長善有些迷惑地望著喬老,既然喜歡為什么不贊同?低聲道:“您是因為我們兩家門第懸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