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榮娟去找了大老板顧厚義,作為顧厚義一手提拔的業務骨干,她和院長的關系一直不錯。
蔡榮娟覺得非常委屈,她堅持認為佟美麗的手術不存在任何問題,今天把自己鬧得如此狼狽,固然有佟美麗的原因,但是醫務處處事不當也脫不開干系。
蔡榮娟做事干脆,寫了一封辭職報告直接遞到了顧厚義的面前。
顧厚義望著她遞來的辭職書,有些詫異:“小蔡,這是干什么?”
“顧院長,長興現在的醫療環境已經不適合我了,這是我的辭職報告,希望您能夠批準。”
“你究竟是對待遇不滿意還是對我不滿意?”
“顧院不要誤會,您對我很好,我是您培養起來的,您應該知道,我熱愛這份工作,對待遇并無太高的要求,我只是感到有些心寒。”
顧厚義其實已經聽說了她的事情,一猜就跟這起醫療糾紛有關,微笑道:“把你的委屈說給我聽聽,我給你做主。”
蔡榮娟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越說越是激動:“我不明白醫務處是怎么做事的?遇到醫療糾紛,他們首先想到得不是保護本院職工,而是把我們推出去,讓我們直接面對病人,絲毫不考慮我們的感受。”
她的眼圈紅了起來,今天佟美麗撲向她發生糾纏的一幕仍然讓她感到心悸,佟美麗那種潑婦什么事情都能干出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老公譚國良的糾紛才剛了結,現在又輪到她身上了,王大雷的那件事,最后譚國良還是掏了六千塊,雖然金額不大,可兩口子心里憋屈。
蔡榮娟今天將心里的委屈一股腦發泄出來,作為東州美容界的名醫,她根本不會為未來的去向發愁,蔡榮娟認為自己如果真辭職,緊張得是長興醫院,就目前來說,除了自己,別人撐不起美容科的招牌。
顧厚義耐心聽她說完,微笑道:“小蔡啊,你也是長興的老員工了,身為美容科的主任動不動就要辭職,這讓底下的人怎么看?我就不信你連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
“顧院,我可以承受患者的誤解,但是我不能忍受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啊!今天我接待一個非常重要的客人,恩恒制藥的董事長梁文靜,醫務處的那個小子連門都不敲就冒冒失失地沖了進去,當著梁董的面就嚷嚷著讓我馬上去醫務處處理手術事故,周文斌是怎么教得手下?別說我的手術沒問題,就算有問題,你當著重要客戶的面也不能這么干吧?這不是捅刀子是什么?”
顧厚義聽說這件事,內心也有些不悅,恩恒是東州最大的藥企,上市公司,是長興的關系單位,董事長梁文靜來長興醫院都是VIP待遇,醫務處的人這么做,等于是自曝家丑。
“小蔡,這樣吧,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至于這份辭職書,我不會批,你是咱們長興醫院一手培養出來的業務骨干,學科帶頭人,我還指望你振興醫院呢。”
他一語雙關,即表示了對蔡榮娟的重視,也婉轉地提醒她,你是我花錢栽培出來的,想讓我放你走沒那么容易。
蔡榮娟其實也不是真的要走,她是要以這種方式提醒顧厚義,只要他肯站在自己這一邊,這件麻煩事應該很容易解決。
顧厚義平時很少去管醫療糾紛的事情,但是這次不一樣,美容中心的性質非常特殊,屬于合作經營的模式,承包商曾紅文是他老婆的外甥女,顧厚義雖然沒有從中牟取任何的利益,但是曾紅文之所以能夠承包科室,他還是給予了一定的關照。
長興醫院很少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平時顧厚義和曾紅文之間也很少有交集,就是為了避嫌。
顧厚義屬于比較老派的干部,兢兢業業,愛院如家,但是他也看重感情。,顧厚義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退下來之前把長興的二期擴建工程啟動,在長興院長的位置上他已經干了十年,自問對得起長興,對得起良心。
醫療系統是個容易滋生污垢的地方,顧厚義近三十年的領導生涯中,見過許多晚節不保的干部,所以他越是臨近退下來,越是小心。
這是顧厚義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曾紅文,曾紅文看到他的號碼,馬上就接通了:“小姨夫!”
顧厚義聽到這個稱呼就不禁皺起了眉頭,如果不是妻子當初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情,他才不會讓親戚介入長興,大姨子死的早,撇下這個閨女,臨終的時候委托妻子照顧她。
妻子也的確盡到了一個小姨的責任,資助她上學,幫她找工作,甚至伺候月子,幫她接送孩子,就算對他們自己的女兒也沒那么用心。
只是這個外甥女不太省心,工作沒幾年就辭了職,開始下海經商,倒也折騰出了一些名堂,顧厚義并沒有想到當初對醫學一竅不通的曾紅文居然進入了美容行業,打起了承包長興醫院美容科的主意。
對外承包科室的不僅僅是長興一家,將部分微利科室承包出去,吸引投資,減輕醫院的負擔,合作共贏。
顧厚義開始非常擔心曾紅文會做不起來,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曾紅文在經營方面很有一套,將醫美中心做得蒸蒸日上,都印上了2路汽車,生意興隆自然也帶來了許多其他的聲音,比如收費過高,夸大療效。
顧厚義通過妻子提醒過她很多次,一定要守法經營,不得給長興抹黑,所幸這么多年,醫美中心并未出過太大的糾紛。
曾紅文接到姨夫電話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他生氣了,馬上道:“小姨夫,我正說今晚去家里看你們呢。”
“我晚上有應酬。”自從她承包美容科之后,顧厚義就刻意跟她劃清界限,妻子那里他也特地提醒過。
“我小姨在家吧,我陪她聊天去,想她了。”
顧厚義并不喜歡她打親情牌,這個外甥女夠聰明,但是身上還是逃脫不了商人逐利的毛病。
“蔡榮娟剛來找我了。”
“啊?她找您干什么?”
“說是要辭職。”
曾紅文頓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笑道:“她也真是的,這么大人了一點承受能力都沒有,是因為佟美麗的糾紛吧,小糾紛而已,我已經了解清楚了,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全都是那個患者在無理取鬧。”
“你打算怎么處理啊?”
“該鑒定鑒定,該打官司打官司,反正錯不在我們,我們不怕!”
聽她這么說顧厚義越發不悅了:“她鬧得不僅僅是你們美容科,還有我們長興醫院。”
“小姨夫,我明白,所以我會盡快跟他們溝通,爭取把這件事給平復下去,蔡主任那邊我會找她談的,無論這次結果怎么樣,我都不會讓她出一分錢。”
顧厚義沒興趣聽她再說下去:“你盡快處理吧,不要造成太大的影響。”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閉上眼睛,用力捏了捏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他不想美容科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多年的管理經驗告訴他,一旦某件事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那么一切細微的瑕疵都會被無限放大。
顧厚義沉思了一會兒,讓院辦主任劉登科去把周文斌叫來。
越是領導,越是喜歡用面對面的交流方式。
周文斌接到電話之后,片刻不敢耽誤就趕了過來,他在電話中先問了一下大老板現在的心情,劉登科表示自己不清楚,院辦主任的職責是貫徹執行領導的命令,而不是將領導的狀態透露給其他人,更何況他和周文斌雖然是老鄉,可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周文斌對顧厚義非常感恩,如果不是顧厚義念及老鄉之情,自己可沒希望當上醫務處主任。顧厚義這個人兩袖清風,幫自己辦這么大的事情,分文不收。
顧厚義戴著老花鏡正在看當天報紙,聽到周文斌進門的聲音,目光通過老花鏡的上框看了他一眼,似乎給了周文斌一個白眼。
周文斌滿臉堆笑:“顧院,您找我?”
顧厚義點了點頭,將報紙放下:“坐下說。”
周文斌沒坐,選擇在顧厚義對面站著,尊卑有別,尤其是在大老板面前不能失了禮數。
“什么情況啊?聽說有人要在你們醫務處跳樓?”
周文斌訕訕笑了笑:“不是真跳,有個美容科的患者無理取鬧,她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博取關注。”
“真跳的話,我們醫院就上熱搜了。”
周文斌聽出院長話里埋怨的意思:“顧院,您放心吧,這件事我們正在處理,保證不會讓事態擴大。”
“你負責醫務處也有一段時間了,早應該熟悉那里的工作方式了吧?”
周文斌越發肯定他對自己不滿了:“顧院,我在工作中還存在很多不足,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會繼續改進。”
“剛才蔡榮娟來我這里送辭職報告。”
“遇到這么點事情就辭職?她也太脆弱了吧?”其實周文斌想說的是矯情,當著顧厚義的面沒好意思說。
“人家不是因為患者,是因為你們處理事情的方式寒了心,不是我說你啊,醫務處是要架起醫生和患者溝通的橋梁,必要的時候,你們要擋在他們中間,起到保護我們本院職工的作用,不能把他們往前面推啊!”
周文斌一猜就是蔡榮娟告了他們的黑狀,真是煩透了這個女人,在顧厚義面前也不能表露,能做得就是連連點頭:“顧院,我明白了,以后我們一定注意工作方式。”
顧厚義也沒說太重的話,身為院長,他太清楚醫務處工作的不容易,在自己的督促下,應該會盡快將這起糾紛給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