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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 齊羽篇 碎裂的誓言(一)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六月,是我們的離歌

“把每一件事情做個妥當的了結,這是生命中的大事。唯有如此你才能松手,否則你就會永遠都有該說卻未說出口的話,你的心會充滿遺憾。”——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如果按照這個標準,那齊羽覺得自己大概算是一事無成。

  故事的開始和結尾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

  齊羽清除地記得那些故事開始的瞬間,卻對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結尾只抱有模糊的印象。

  就像是媽媽離開前留給自己哈利波特里赫敏的小布娃娃時的場景,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她依然記得那個時間上世界里的每個細節,但對幾年前在鐘樓前廣場上的相遇告別不清不楚。齊羽甚至記得留下娃娃時最后松開的兩根手指先是中指再是拇指,卻連那個雪夜她穿的衣服是什么顏色都不記得了。

  仙林的冬天冷得像是能夠凍死綿羊,明明只是高了一點點緯度,給人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穿著深灰色羽絨服和栗色毛衣走在宿舍區的小路上,被鈍刀子一樣的冷風輕輕地割著頸部,一下一下地吸著鼻子的齊羽一邊后悔沒有參與舍友之前的圍巾團購,一邊回想起家鄉的冬天。

  童年時期的冬天總是被染上的暖色調,能夠記起來的場景多數是夕陽下樓房的剪影,草坪上和路旁的綠化帶上很少能夠看見積雪,如果不是留存在記憶中的街邊便利店里關東煮呼呼冒的熱氣,恐怕很難分辨出這是屬于冬天的片段。

  時間過得太快,以至于那些曾經覺得永遠不會忘記的東西也不知不覺變得遙遠模糊。那場畢業典禮已經是兩年之前的事了,和那些朝夕相處的人見面也至少過去了一年。上個月自己過完了二十歲的生日,在舍友的歡呼聲中對著燃燒的“20”蠟燭默默流淚,明明沒有回想起任何悲傷或是開心的事,眼角卻止不住地滲出了雨。

  推開宿舍門,暖氣襲來的剎那,剛才在路上的寒風在記憶里的影響就變得模糊起來。齊羽想起昨天專業課上老師說的,“對人類而言,現在只有短短的八秒鐘。”當時覺得很荒誕,即使“現在”究竟有多長很難定義,一天、一小時,還是當下的幾分鐘?不管如何,齊羽都覺得不應該是八秒鐘那么短。可她現在不得不承認,十幾秒前的寒冷對自己來說已經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現在”真的只有八秒鐘的話,那相對于沙漏般不斷積累的過去,以及無邊無際的未來,“現在”實在渺小得可怕。

  因為開著暖空調所以一直關著窗,宿舍里面的空氣像是停滯了。齊羽推開門的動作和許茜拉開門的動作正好重合,穿著皮草大衣的短發女生講著電話匆匆沖出門,手里邊還握著一支開了蓋的口紅,擦肩而過的時候聞到一股蘭花和紅燒牛肉面的混合氣味。齊羽一開始還以為迪奧終于出了一款如此接地氣的香水,直到看到了許茜桌上的方便面桶。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里,唯一的通風口正呼呼地吹著熱氣,散發的味道恐怕一年都不會消散。門旁邊架子上的加濕器持續不斷地噴著水霧,濕噠噠的空氣落在臉上,齊羽感覺自己就像是鉆進了一個殘留著湯的巨大的泡面桶里。打開窗之后冷風涌入熱氣涌出,藍色的窗簾被卷起來旋轉,陽光透過來灑了一地,像是漫畫里隨處可見的片段。

  齊羽呆在座位上面,盯著面前嶄新的空白筆記本,鋼筆橫躺在紙面上,筆帽晾在一邊許久。她不知道第幾次拿起筆,終于決定先把日期寫上——結果畫了幾筆都是澀澀的,寫不出字來,只在白紙上留下幾筆帶著干枯墨跡的難堪凹印。

  擱筆太久了吧。

  什么都寫不出來。

  “怎么突然開窗啊……嘶——好冷的風。”身后的床上傳來慵懶的聲音,很像是喜羊羊與灰太狼里懶羊羊的嗓音,齊羽抬起頭,看見死亡芭比粉的床簾像是幕布一樣嘩啦啦地被撐開,一個披頭散發但是身材嬌小的女生出現了,她披著白色的兔子睡衣,盤腿坐著,像是稻草一樣的頭發像是能把整個身體包起來。

  她叫鄭曉,雖然是全宿舍最懶的人,卻是成績最好的那一個,每學期每堂課的三次翹課機會一定要用滿,不然就會覺得虧了一個億。和總是穿得光鮮亮麗而且現充的許茜不同,鄭曉是深居簡出的類型,除了上課幾乎不會離開宿舍,大概是因為很少接觸外界所以從內到外都透著一股沒有被大自然污染的清澈感。不管對于知識還是人心都有著敏銳的感知力。

  “許茜吃了泡面,不開窗這個味道聞久了不惡心嗎?”

  “阿——欠,說得也是。”女生打了個哈欠,然后直愣愣地向后倒下去,緊接著傳來了頭骨與墻壁的碰撞聲和便秘了一樣的輕喊,“痛痛痛……”

  “你不用上課嗎,都快十二點了。”

  “都快期末了這節課我才曠了一次,還有四節課卻剩下兩次機會,不用掉豈不是太可惜了。”

  齊羽站起來,起身的時候椅子被推開,撞到了一旁的熱水瓶,想到上次瓶膽碎裂一地的樣子,她連忙彎下腰去扶,終于在熱水瓶快要倒地前,用身體墊在了它和地板之間。她們的宿舍是四人間,空間很小,上床下桌,書桌旁有一個單開門的衣柜,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小小的雜物柜擺在門口。因此地上經常擺放著各種雜七雜八的物件,例如鞋子和課本,甚至還有盆子。

  由于跌倒發出的碰撞聲使得幕布一樣的床簾再次拉開。

  “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絆了一下,還好水瓶保住了。”

  “唔……我其實不是問這個。”床上的女孩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對齊羽說,“你看起來心不在焉的。”

  “有嗎?”齊羽端起許茜桌上的泡面桶走到廁所倒掉,回到房間發現鄭曉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書桌前梳頭發了,驚訝地問,“你要出門約會?”

  “想多啦,只是去食堂覓食而已。”

  齊羽重新坐回了椅子,抓起了鋼筆,在筆記本上懸停了一會兒,然后挪到一旁的草稿紙上過狠狠地劃了幾道。

  “我要出發了,要給你帶點什么嗎?”齊羽回頭,鄭曉站在門口抓著門把手,睡眼惺忪地看著自己,頭發只是簡單地綁著,甚至連睡衣都沒換,只是在外面劈了一件長到幾乎可以拖在地上的黑色羽絨服。

  “不用啦,我吃過再回來的。”

  “好~”

  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仍然有點心神不安,盡管衣服上很干凈,卻總覺剛才倒泡面湯的時候灑到了自己身上,坐在書桌前,腦海里的那股味道依然揮之不去。她轉頭瞥見了隔壁書桌上放著的塔羅牌盒,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買過的那盒愛情塔羅牌,當時還很認真地把它當一回事,高考完后收拾東西卻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了,現在更是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這一盒是姜百綺的東西,一般大家都叫她百琦,一到周五的這個時候她總是不在宿舍,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忍住了打開盒子從中抽一張的念頭,轉頭看向宿舍門上貼著的穿衣鏡,鏡子里的自己雙目透亮,微微揚起的下顎在栗色高領毛衣的襯托下顯得有些蒼白,短發齊耳,鼻梁高挺,和右手邊抽屜里那張畢業照上長發及腰的齊羽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人。

  在畢業之后,除了一年半前和顧淵在BJ遇到過一次,她沒有和高中時期的任何一個人見過面。而那張畢業照也被鎖在宿舍抽屜里的最底下,沒有拿出來過。

  她想通過這種方式強硬地與十八歲以前的自己劃清界限,

  經過兩年的努力,她幾乎要成功了。

  但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事與愿違。

  兩個小時前在逸夫樓發生的事,再一次扯斷了她規劃好的命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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