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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原來,真的只是這樣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六月,是我們的離歌

  “等會等會,你慢點,什么叫,齊羽不見了?”

  “就是失蹤了啊!晚自習的之前她和陳歌請了假,說是身體不舒服想回家,結果后來給她家里打電話確認時才知道她根本就沒回去。現在班里不少人都在幫忙找她。”電話那頭的高練語氣急促但清晰,“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了。明天就是百日誓師大會了,本來還安排了她演講,現在……”

  “怎么會……好,我知道,我會幫忙找她。如果有什么線索我馬上聯絡你們。”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這邊也會加油的,主要是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危險……唉,不說了不說了,我這烏鴉嘴,回見。”

  “這次是哪一個?”掛斷電話后,身邊的女生輕輕開口。

  顧淵回頭,看到她半垂的臉上溢著光。

  “齊羽,她失蹤了。我得去幫忙找她。”

  什么也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熄了燈的廢棄公園,踏著從樹林里勉強溜過來的路燈閃爍的光芒,從旋轉木馬到金魚池再經過射擊臺走上鋪滿石子的小路,如果是一個人,走在這樣清冷黑暗的樹林里,恐怕還會被傳說中的靈異事件嚇得加快腳步,但知道有人在身邊,越久不自覺地忽略了那些恐懼。

  多么似曾相識的一幕。

  玩得忘記了時間的兩人,在過去常常都是如此,一前一后行走在光影交錯的夜晚,因為一句話而開始拌嘴,直到因為回頭瞪他/她而沒看清腳下的路,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被對方抓住了手。

  只是幾秒的短暫解除,皮膚間清涼的觸點卻讓思維陷入空白,前一秒想好的話語也從腦海里失去蹤跡,誰的心跳聲撲通撲通跳得如此清晰,因為夜色黯淡的緣故,誰也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色,只知道在視線相遇的時候兩人都忍不住迅速別開了視線,然后迅速松開了手,各自退開一步。

  記憶里有無數有跡可循的片段,被生硬地擱淺,試探地伸出觸角,還未相遇時便早早撤回,而你越來越清楚,這永遠無法走近的距離,也許是你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以前那些所有都變成柔軟的風,就此過去了。

  顧淵忍不住嘆了口氣。

  可,那個一聲不吭走在前面的人,又在想寫什么呢?

  快走到馬路上了,遠處明亮的燈光進入視野,顧淵忍不住松了口氣。

  “那么……”就在這里告別吧。

  “你去吧,剩下的路我一個人走就可以。”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顧淵愣了一下,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沒問題嗎?”

  “嗯。”女生點了點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也沒有多遠了。”

  “好,那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

  公園外的街道上來往著人群和車流,車輛的鳴笛聲,輪胎碾過柏油路面的聲音,行人談笑的聲音,遠處廣場傳來的音樂聲,還有近在咫尺的兩人的呼吸聲,輕柔的風拂面,女生的表情不禁也柔和下來。

  “我知道。”

  陸思瑤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那個,我和你,之間的關系因為過去的很多事而傾斜了。”她說,“我現在想糾正那傾斜的部分試試看,伱覺得呢?”

  淺淺一笑,眉眼彎彎,在溫柔的光亮里,女生勾起嘴角轉身的動作變得緩慢,好像一幀一幀的特寫鏡頭,眨眼再睜開的剎那,深棕色的眼眸里停駐的光一點一點擴散,只留下一道美麗的影子。

  她瀟灑地轉身離開。

  站在路口的男生䢸呆呆地失了神。

  高練的電話打破了寂靜。

  “那個……我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校門口的監控錄像沒有拍到齊羽走出校門的場景,也就是說,”高練說到這里頓了頓,似乎是對自己所說的東西不太確定,“她應該還在學校里,但是我們已經把整個校園都找過了,也沒有發現她。現在幾乎全部的值班老師和校工還有我們一些學生都在幫忙,馬上會再進行一次搜索。”

  “沒有拍到她出校門?”不知怎么的,顧淵忽然想起了那棵祈愿樹,“有沒有可能是探頭壞了或者是視角盲區。”

  “不排除這個可能啦……畢竟根據陳歌了解到的信息來看,學校今天晚上六點半的時候的確停過一次電,但也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而已。應該不會這么巧吧……總之我們這邊會繼續努力的,你那邊怎么樣,有什么頭緒了嗎?”

  “還沒有,不過如果她離開了學校又沒回家,應該也沒幾個地方可以去。”顧淵在腦海里把齊羽可能去的幾個地方過了一遍,“我打算先去superlucky看看。”

  “好,那就拜托你了。”

  掛掉電話,顧淵立刻打了一輛車,但到了甜品店的門口卻傻了眼,門口支著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面寫著“營業時間:上午十點至晚上八點,請明天再來哦^_^”。他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可玻璃門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原本心里就覺得有些不妙的顧淵垮下臉來,想到高練說的監控錄像里沒有齊羽的身影,更是覺得不安。

  “怎么了?”

  身后忽然傳來救世主般的聲音,男生轉過來,發現穿著一件深灰色沖鋒衣外套的君墨店長右手里提著一袋裝著各種奇奇怪怪方便食品的袋子站在后邊,左手還捏著一個剩下一半的三明治。

  “學長……”

  “別著急,慢慢說。”司君墨看了他一眼,轉手把三明治丟進袋子里,然后從衣兜里拿出鑰匙,打開店門,“先進來吧,外面太冷了。”

  “學長,齊羽有來過嗎?”

  距離上一次這樣坐在這里,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店內橙黃色的一切陌生而干凈,光線清淡,但直視過去眼睛還是覺得有些不適,顧淵視線移開一些,看到手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擺上的玻璃杯里裝滿了夾雜著果肉的橙汁,坐在對面的男人表情柔和,平靜中透出一股沉穩和值得信賴的感覺。

  “齊羽?她怎么了?”

  “她失蹤了,我……還有很多人都在找她。”顧淵揉揉眼,不去和他對視,“學校的探頭似乎沒有拍到她離開學校,但學校里現在也沒有找到她,我在想……”

  “你是覺得她有可能來過這兒?”司君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明白了,但是她沒來過。今天晚上都沒什么客人,所以我就提前關門了。”

  “怎么會……”不安的感覺變得越來越重,顧淵有些焦急地站了起來,但發現自己并不知道下一個目的地在哪里,又只好茫然地坐下。過了幾秒再次站了起來,他想到了一個地方,雖然不知道去那兒能不能找到齊羽,但繼續在這里干耗著肯定是不對的。“學長,謝謝,打擾了,我得走了。”

  話音未落,男生已經跑了出去,只留下司君墨和桌上的兩個玻璃杯。

  “啊……好。”

  店長若有所思地望著玻璃杯里搖晃的橙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另一邊,再次坐上了的士的男生,不確定地報出了下一個目的地。

  教堂。

  “我到家了。”

  “嗯……”

  “找到她了嗎?”

  “還沒有。”

  深色的尖塔矗立在黑灰色的天空下,時鐘剛好指向八點,教堂的鐘聲一邊又一邊地掃過這片廣場。夜幕很早就降臨了,八顆殘星,疏疏落落,漸漸熄滅,其中只有一顆還光亮奪目。教堂的大門嚴嚴實實地關著,四面是緊閉的窗戶,而這周圍偌大的一片空地,竟然只有一盞孤零零的路燈,白色的燈光像是奶油一樣包裹著兩張黑色的長椅,長椅上坐著一個單調的身影。

  顧淵松了一口氣,一路小跑過去,看到齊羽低著頭,肩膀微微地在聳動。

  他立刻給高練發了條信息,然后走到了她跟前。

  “這是……怎么了?”

  “你……你怎么來了?”

  “唔,你還是別說話了先,嗓子已經完全啞掉了……”顧淵頓了頓,在她面前蹲下,讓自己的視線比女生稍矮一些,“這種問題不需要問吧,你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請病假,陳歌他按照規定必須要和家里確認情況,突然之間誰也聯系不上你,大家都很擔心啊。”

  “嗯……”齊羽還是低著頭,過了會兒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事就好,我已經和他們說了。”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高練,他發來了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看,沒事了。”

  “嗯……”

  終于有人帶來了溫熱的氣息,因為蜷縮過久而產生的暈眩感也稍微減弱了一點……雖然,真的只是,一點而已。

  “……齊羽。”

  察覺到女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淺色毛衣,凍得發抖,顧淵脫下了外套遞過去,但是她并沒有搭理,只是舉起了右手,用掌心對著他。

  “不用,我不想……”

  齊羽搖了搖頭,顧淵見狀輕咬了下唇,拿著外套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我剛才還以為,你是被拉進平行世界回不來了呢,如果是那樣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得把那棵樹砍掉嗎?還是……不過還好,總算是找到了。雖然臉色很難看,但至少沒有受傷。”

  “……是嗎……”齊羽把臉微微地抬起了一點,顧淵立刻看到了兩條清晰的淚痕和紅紅的眼眶,“很丑吧……”

  “呃,沒有……當然沒有……”

  “我剛剛……見到我媽媽了。”

  原來如此。

  顧淵一下子就理解了齊羽這么做的理由,也明白了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為了見那個十年未見的人。

  但是……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過去這么久,我雖然,雖然一直說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但我……我其實,其實一直想見她,我想問她,為什么拋下我不管,為什么離開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想知道她這么做的理由。”女生說著說著再次泣不成聲,“但我從來沒有!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是否愛我,一次都沒有!我覺得她一定是有苦衷的,我覺得那些愛八卦的親戚說的東西都是他們自己臆想的。可是,可是……”

  心間肆意涌起的灰色浪潮,無聲地撞擊著心房,然后結結實實地倒卷回來。

  顧淵看著女生的肩膀劇烈聳動,臉因為哭泣而變形,變得像是一個泡了水的梨,看到一顆一顆的淚珠滾過她的臉頰,看著她的鼻子因為抽泣而變得紅腫,看著那僅剩的一點元氣也從她的身上消失。

  “原來真的沒有什么理由,原來真的只是沒感情了而已,原來真的只是覺得帶著孩子生活太累了,原來真的只是這樣而已!”

  “齊羽……”

  顧淵不知所措地望著痛哭不已的女生,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受到了這般打擊的她,盡管近在咫尺,盡管他知道齊羽此時很痛苦,卻無法體會到那種仿若靈魂被撕碎的絕望和悲傷,人注定無法感同身受,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坐在這里,安靜地聽著她的慟哭。

  盡管同在奶白色的燈光下,但長椅后的路燈桿剛好落在中間,將兩人隔開,像是一條悲傷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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