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鹿玄機的心中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
這情緒徹底摧毀了他的理智。
他雙目赤紅,面對滔天血海以及七殺劍冢,非但沒有退后,反而主動迎了上去。
“邪劍仙!”
“我要你死!”
大吼聲中,鹿玄機的遁光穿透了血海,仿佛一顆璀璨的流星,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哈哈哈,來得好!”
邪劍仙瘋狂大笑。
他本來還在遺憾,自己臨死前的絕命一擊沒有斬殺仇人,沒想到對方僥幸逃生之后,居然又沖了回來!
“殺殺殺!本座要把你們通通殺光!”
邪劍仙的肉身已經融化了一半,面容扭曲得不像人樣,但他身上的氣勢卻是絲毫未減,純粹的殺意在身后凝聚,猶如一頭洪荒兇獸。
血海劍氣蜂擁而來,六大劍冢同時落下!
如此強大的一擊,亞圣修士根本無法抵擋,除非有圣人秘寶在身,否則必死無疑!
洛情遠遠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臉色大變,失聲叫道:“梁言,你在做什么?快回來!”
他是真沒想到,鹿玄機作為梁言的分身,居然會做出如此沖動的事情!
邪劍仙肉身崩潰,已經是必死無疑,他是在燃燒自己的本源之力,想要拉鹿玄機去陪葬。
但凡有一丁點理智,這個時候都會選擇遠離邪劍仙,只要能撐過這一時半刻,邪劍仙就沒有半點威脅了。
但此時的鹿玄機,非但沒有逃跑,反而正面沖殺了過去。
這簡直就是找死!
洛情想不明白……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血海中疾馳的鹿玄機,神識忽然有一陣恍惚。
“咦?”
他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定了定神,再仔細一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鹿玄機的身上居然散發出一股寂滅之氣!
在他的視線中,鹿玄機的周圍出現了大量無色劍氣,這些劍氣如繁花般綻放,將血海劍光盡數攪碎!
“這又是怎么回事……”
饒是洛情見多識廣,此時也不由得驚呆了,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轟隆隆!
只聽一聲沉悶的巨響,六座血色劍冢從天而降,再度鎮壓在鹿玄機的身上。
但這一次,鹿玄機并沒有被壓垮。
以他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虛空塌陷,出現了一個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與此同時,大量無色劍氣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無差別地攻擊劍冢中的每一個冤魂。
“啊!”
半空中傳來一連串凄厲的慘叫,血色蒼穹下,鬼哭狼嚎,驚天動地!
僅僅只是片刻的功夫,數千萬冤魂都在無色劍氣下灰飛煙滅!
失去了冤魂之力,七殺劍冢的威力迅速下降!
邪劍仙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叫道:“不可能!這……這是什么劍術?歐陽千刃明明已經死了,難道你是第二個歐陽千刃?”
恍惚間,他竟有一種錯覺,仿佛這個一往無前的男子竟是重生而來的歐陽千刃!
但事實并非如此。
鹿玄機依舊是鹿玄機。
只不過他現在已經進入到一種空靈寂滅的狀態,而這種狀態正是慧劍六式的最后一式,劍寂!
放眼整個藏劍書院,慧劍流只有前五式的傳承,最后一式“劍寂”不得其法,所以至今無人修煉。
但其實,“劍寂”的心法就藏在前面五式之中!
書劍仙故意隱而不告,是希望找到一個有天賦的弟子,能夠參透五式劍術,從而摸索到劍寂的門檻。
但可惜,這個愿望一直沒有達成……
直到鹿玄機的出現!
他的實力雖然不算頂尖,但卻繼承了本尊的元神,對于劍道的理解遠遠勝過藏劍書院的任何一個弟子。
在蘇小蝶的幫助下,鹿玄機用三年的時間陸續挑戰慧劍五式的傳人,當時就有所感悟,但還差一個契機……一個讓他頓悟的契機!
就在剛才,蘇小蝶死的那一刻,鹿玄機的內心有什么東西破碎了。
剎那間,他心如死灰!
這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和他無關了,什么任務,什么責任,此時此刻,都顯得微不足道……
這種狀態,正好對應了“劍寂”中的“寂滅無我”!
也是在這一刻,鹿玄機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慧劍五式”的種種玄妙,并且將之融會貫通,最終領悟了第六式:劍寂!
其實“寂滅無我”和“太上三式”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歐陽千刃的“無我”是真真正正地抹去了自身,而鹿玄機的“無我”卻是內心的寂滅。
兩種劍道立足于不同的感悟,但表現出來的意境卻驚人的相似!
邪劍仙重傷之下,難免看錯,甚至是產生了錯覺,認為歐陽千刃竟然沒有敗在自己手下……
“好個歐陽千刃,我就知道你沒那么容易死!居然借尸還魂?哈哈哈!痛快!我們再來決一勝負!”
由于肉身的崩潰,邪劍仙漸漸陷入癲狂,僅存的一點理智也消失不見。
他不顧自身傷勢,全力催動七殺劍冢,試圖和鹿玄機拼死一戰。
轟隆隆!
半空中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
六座猩紅劍冢與無色劍氣碰撞在一起,強大的劍意使得周圍虛空爆裂,一個個扭曲的黑洞出現在半空,同時還有妖異的血蓮花不斷綻放!
洛情被這一幕驚呆了……
遠遠看去,就好像有人以蒼穹為卷軸,以鮮血為墨,在描繪一幅波瀾壯闊的雄偉畫卷!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子的一個分身怎么會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他的眼中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如果是梁言本尊在此,他不會感到驚訝,但這只是他的一個分身……
分身也能悟道嗎?
就在洛情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半空中的對決也到了最終時刻。
鹿玄機面無表情,眼中只有冷冽的殺意。
他雖然領悟了“劍寂”的心法,卻沒有習得“劍寂”的招式,用的還是劍指神通。
但這劍指神通比之前強大了數倍,從他指尖迸發的是無色劍氣,就連邪劍仙的血海都抵擋不住,被這劍氣強行撕開……
“小子,我絕不會輸的!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邪劍仙瘋狂怒吼,將法力催動到了極致。
但他的身體卻在血海腥風中逐漸化為碎片,原本鼎盛的氣勢也在一點點衰退……
鹿玄機始終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他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親手斬殺邪劍仙!
無色劍氣蓬勃而出,最終破開了邪劍仙的所有防御。
砰!砰!砰……
伴隨著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巨響,六座劍冢逐一爆裂!
漫天血海都失去了支撐,化為飄零的血光,向四面八方飄散而去。
“不!”
邪劍仙怒吼一聲,口吐鮮血,腳步趔趄。
一瞬間,他滿頭紅發都變成了白發,僅剩的血肉也在風中緩緩消散,身上的劍意更是如潮水般退去。
“我……敗了?”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茫然之色。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自己在某人面前發下宏愿,誓要探尋劍道之路的終極!
可惜,這條路太難太難……
哪怕是他,也沒有辦法走到最后……
“呵呵,我還真是大言不慚呢……”邪劍仙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與此同時,鹿玄機從劍冢的廢墟中沖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伸手隔空一指,一道無色劍氣便從指尖迸發!
在死亡的一瞬間,邪劍仙回光返照,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沒有再把鹿玄機看成歐陽千刃,但總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某個地方見過。
忽然,他瞳孔一縮。
“是你!”
邪劍仙用僅剩的一根手指指向了鹿玄機,眼中滿是仇恨之色。
后面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因為無色劍氣已經落下,將他僅剩的血肉斬成了飛灰,就連真靈也沒有逃出,被劍氣攪成了青煙。
灰飛煙滅,就是邪劍仙最后的下場。
半空中的血海異象逐漸消散,劍冢碎片從天上掉落,猩紅色的蒼穹也漸漸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鹿玄機雖然戰勝了邪劍仙,但他此刻卻像是失去了靈魂。
他怔怔地漂浮在半空,回望蘇小蝶香消玉殞之處,眼神無比茫然。
洛情飛了過來。
“梁……”
他本來想叫一聲“梁道友”,但話到嘴邊,卻是眉頭微蹙,最終改口道:“鹿兄,你怎么了?”
鹿玄機沒有回答,依舊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洛情的眉頭皺得更深,片刻后再次問道:“鹿兄,你沒事吧?”
這一次,他在聲音中用上了法力,試圖喚醒鹿玄機的自我意識。
但這根本沒用,鹿玄機雙眼茫然,沒有半點光彩。
“他怎么了?”
身后傳來疑惑的聲音。
洛情回頭一看,發現是阿飛。
原來阿飛在斬殺王芝之后,沒有片刻逗留,立刻就返回了戰場,想要幫助眾人對抗邪劍仙。
但他還是來晚了一步,只看見血色劍冢在半空中陸續爆裂,緊接著邪劍仙就被一劍斬殺了。
“不愧是鹿道友,只有你能做到這一點。”
阿飛還以為鹿玄機動用了那種灰色劍氣,所以并不意外。
但看鹿玄機呆呆愣愣的樣子,他又有些疑惑:“到底發生什么了,鹿兄怎么像失了魂一樣?”
“唉!”
洛情嘆了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小蝶她……死了。”
“什么?”
阿飛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放出神識,環顧四周,想要找到蘇小蝶的身影。
“師兄,你是故意逗我的吧?蘇小蝶是劍隱傳人,最擅長保命,哪有那么容易死呢?”
阿飛一邊說,一邊還在四處搜尋。
“我沒騙你,蘇小蝶死了,她是為了保護鹿玄機而死。”洛情沉聲道。
“啊?”
阿飛臉色微變。
看鹿玄機這渾渾噩噩的樣子,他心里瞬間明白,蘇小蝶是真的死了。
“又死了一個……”
阿飛的眼中露出了惆悵之色。
這次虛境論道,他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尤其是在死靈大陸的時候,方惜、方萍、曹瑞……這些曾經的摯友都永遠消逝了。
故人一個個離去,他卻無能為力。
“洛師兄,你說……我們費盡心思,參與這虛境論道,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不知道……”
洛情嘆了口氣,目光看向遠處,同樣有一絲茫然之色。
此時此刻,方圓數十里的范圍內,有無數碎屑如雪花般飄飛。
這些都是七殺劍冢的碎片。
無邊落木蕭蕭下……入目之處,皆是道不盡的悲涼。
忽然,有一塊劍冢碎片落在了鹿玄機的肩膀上。
鹿玄機似有所感,渾濁的雙目轉動了一下,隨后低頭看向自己的肩膀。
那碎片之中,隱隱有熟悉的歌聲傳出……
“咦?”
鹿玄機愣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碎片從肩膀上取下,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歌聲隱隱約約,只有他一人能聽到。
漸漸的,他似乎看見了一只七彩蝴蝶,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
“小蝶?是你嗎?”鹿玄機忽然大聲道。
旁邊的洛情和阿飛都被他的舉動所吸引,目光同時掃來,卻看見他手里拿著一枚再普通不過的劍冢碎片,在那里喃喃自語。
“鹿兄,人死不能復生……”洛情嘆了口氣。
“不,小蝶還沒死!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鹿玄機大笑幾聲,緊接著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個典雅的香爐。
正是蘇桃的“天香爐”!
“萬物都有其香,既然連法則都有對應的香氣,那么真靈也有!”
鹿玄機說著,伸手在香爐上輕輕一拍。
只聽“砰”的一聲,香爐震動,散發出奇妙的力量。
與此同時,他手里的碎片也應聲而動,從中飛出一縷七彩霞光,猶如蝴蝶般環繞他翩翩起舞。
“蘇小蝶,我知道是你!”鹿玄機臉色興奮。
他將香爐捧在胸前,打開了爐蓋。
那七彩霞光似乎找到了歸宿,在他身旁旋轉幾圈,最終飛進了香爐。
鹿玄機小心翼翼地將香爐蓋好,捧在手心,喃喃自語道:“天香爐可以保你真靈不散,等出去以后,我一定為你重塑肉身!”
兄弟們不用太擔心張守正哈,我寫的這幾條線在時間軸上是并行的,另外一邊柳尋道也是剛剛打完清玄子,其實沒有過去太久。
另外說一下,我的大綱構思都是早就想好的,不會因為評論而改變,有些地方被大家猜中了,我也會硬著頭皮寫的,因為和后面的劇情也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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