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看到了小雨。
沒有跌宕起伏的波折，沒有蕩氣回腸的史詩級劇情。
就是抬頭，看見。
這么簡單。
小雨似乎也感應到了什么，抬頭一瞅。
隔著很遠，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有一點校園青春的狂想，有一種單純情緒之間的互動，那是寫滿回憶和躁動的詩篇，是畢業紀念冊上純真的贈言。
雖然感覺上有些胡扯，但那一瞬間，林默還真的從小雨的臉上看到了那種曾經在校園里的感覺。
等一下，林默想了想。
記得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高中時和劉佳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的劉佳也是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我特么居然懷念起青春了，莫非，是因為年紀大了？”
林默都囔了一句。
當然他知道，主要是因為這里的課堂環境讓他有那么一瞬間的回想和失神。
而緊接著的就是眉頭一皺。
到了林默這種境界，只要他不主動去想一些事情，外部環境是無法影響到他的，而一旦能影響到他了，說明問題就比較大了。
可惜現在探測器壞了，不然林默很想檢測一下這里的詭異數值。
究竟是什么東西，居然可以影響到自己回憶過往。
林默沒有停頓，招呼另外三人走到座位區。
凱瑟琳這算是舊地重游，所以業務熟練的尋找空座位，而且還打算招呼林默他們幾個也坐下。
這里的空座位有不少。
足夠他們坐。
但林默明顯不想亂坐。
他徑直走到小雨的位置，然后看了一眼小雨的同桌。
對方是一個陰森恐怖的男學生，似乎感受到了林默的目光，此刻也抬頭看。
“讓開！”
林默說了一句。
男學生明顯不樂意，但是在和林默目光接觸之后，明顯是被壓制住了，那邊襲文君已經是伸手拎著男學生的衣領，將對方瞬間拽了出去。
座位空下了，林默坐在了上面。
林默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他其實沒必要坐下啊，直接帶著小雨走就行了，就從之前進來的通道，兩分鐘后就能再次坐上戴夫的馬車。
當下就和小雨說咱們走。
小雨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前面的講臺。
林默看過去。
之前在黑板上奮筆疾書的男老師，此刻正在盯著他們幾個。
眼神里透著一種嚴厲。
林默突然發現，整個來頓學院似乎都被驚動了。
就像是一頭沉睡的獅子，正在被喚醒，那種威壓讓他也感覺到有些頭皮發麻。
“坐好，認真聽課。”
老師說了一聲。
林默迅速做出判斷。
現在不適合動手，主要是林默還沒有摸清這來頓學院的底細，再說，小雨都找到了，那還留這兒干嘛，早點離開才對。
但很多事情，往往就是在這最后關頭出問題。
如果只是來頓學院本身給壓力，林默倒是可以無視，但剛才小雨也沒同意立刻離開，這才是林默決定暫時不輕舉妄動的原因。
林默擺擺手，月姐和襲文君也都各自找空座位坐好。
這里面最緊張的就是凱瑟琳了。
她是萬萬沒想到林默先生居然這么生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他們偷偷潛入這里，不就是要小心謹慎，夾著尾巴做人么，怎么剛才表現的要和這里的老師干架似的。
這太嚇人了。
也太刺激了。
不過凱瑟琳感覺到恐懼的同時，心底某處居然同時產生了一種快感。
她骨子里就是好奇心旺盛、叛逆、經常會做出一些意想不到事情的那一類人，喜歡追求新鮮和刺激。
只是因為膽子小，所以此刻是又害怕又期待。
講臺上的老師并沒有繼續揪著這個事情不放，看到林默等人坐好，居然是又開始講課。
林默瞅了一眼。
講的，好像是數學。
這門課林默以前就學的比較一般，倒不是他不喜歡，只不過數學本來就很枯燥，也很難理解。
林默那時候也不是絕頂天才，能超過及格線就算不錯了。
聽課是不可能聽課的，林默來這里也不是來聽課的，他伸手捅了捅小雨，問怎么回事。
小雨拿著筆在一個筆記本上書寫，隨后伸手輕輕推過來。
林默低頭細看。
上面寫著：“仔細聽講，一會兒有隨堂測驗。”
林默一腦門子問號。
有一瞬間，他覺得身邊的小雨是個假小雨，但他確認過，身邊的小雨并不是假的。
是不是小雨，林默一眼就能看出來。
此外，共生詛咒也不會騙人。
身邊坐著的小雨肯定沒問題。
既然是小雨，那她這么寫，一定是有其道理。
行吧，那就認真聽講，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講真話，林默很久沒有這種坐在大教室里上課的經歷了。
有些東西在當初經歷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可懷念和珍惜的，可真正渡過了人生那一個階段，再回首，會發現過去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可能都是彌足珍貴的。
因為它伴隨著你的青春，逝去了。
之后只存在于對過去的懷念當中，而且這些記憶逐漸會變得模湖，直至你徹底將它忘記。
但生活終究會留下一些印記。
就像是撕掉的第一頁日記，在第二頁上，總會留下一些印痕，當你在某個日子里突然想起，才發現那些被撕掉隨手丟到犄角旮旯里的東西，居然也是那么的讓人回味。你想找回來，但它早已經找不回來。
此刻林默就有這種感覺。
“我又被影響了？”
林默突然驚醒。
他皺著眉頭。
心里琢磨剛才那種感覺，究竟是自發的，還是被人引導的。
一開始林默完全聽不到講臺上那個老師在講什么。
因為對方只是張嘴，但沒有聲音傳出來。
周圍的鬼學生一個個聽的卻是十分仔細，當然也有上課開小差的，甚至是迷迷湖湖睡覺的。
小雨也很認真。
不，她非常認真。
這種專注讓林默不忍心去打擾她，雖說也想過小雨是不是被某種力量影響了，陷入了某種被動控制里。
但就林默剛才的觀察，他并沒有發現這種詭異，而且小雨不像是被控制。
她是在自發的進行學習。
“對了，聽楚爸楚媽說過，小雨活著的時候學習成績就非常好，而且，本事是打算出國深造的，呃，留學……莫非是因為小雨心里有出國留學的執念，所以才想好好在這里上課？”
林默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推測。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那真要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比較難辦了，因為這問題不是出在別人身上，而是出在小雨自身上。
取決于她的執念。
可現在小雨身上，林默并沒有感覺到太深的執念。
“倒不如聽小雨的話，我也認真聽聽，看看會發生什么。”
林默將心中雜念消除，仔細盯著臺上的老師。
一分鐘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他聽到了老師的聲音。
但只要胡思亂想，聲音立刻就沒有了。
“這個有意思。”
林默于是專注認真了起來，他倒是要看看這個來頓學院里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
就先從這一節課開始。
此刻的大教室里安安靜靜，認真聽課的人在專注聽講，開小差的人也不會打擾旁人，很和諧。
林默也聽進去了。
對他來說，講臺上那個老師講的內容倒也不是特別難，因為一些知識點，他以前學過，屬于再學一遍。
當然也有很多新的內容。
臺上老師講一部分內容講完之后，就說要開始隨堂測驗。
“楚，你來幫忙發測試試卷。”
老師招了招手。
小雨這個時候起身走了下去。
林默沒想到，小雨居然還是‘課代表’，當然在來頓學院里可能沒有這種稱呼，但大體上的職責差不多，都是那種老師眼里學習好的學生，喜歡的學生，才有資格幫助老師做這些事情。
小雨拿著試卷走過來的時候，林默給對方說了個悄悄話，意思就是小雨你很牛啊，都混成課代表了。
小雨指了指試卷，讓林默認真看，然后去繼續分發。
每人一張。
這個試卷的題目非常少，只有兩道題，空白的地方有很多，那是需要學生答題的區域。
林默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是太會。
有些意外的難。
卷面上沒有填空選擇判斷這些題目，上來直接就是公式計算。
第一道題林默勉強寫了一些，對錯不知，但第二道題，林默卡住了，不會。
考試的時候不會寫題是什么體驗，這種感覺以前有過，沒想到離開校園這么久，居然再次體驗了一把。
不過這個感覺一點都不美好。
也不值得回味。
林默正抓耳撓腮呢，卻突然看到一個紙團從旁邊滾到了自己桌子上。
他下意識伸手按住，然后扭頭一看，小雨在認真答題。
打開紙團。
好家伙，是答桉。
這不就是以前傳紙條抄答桉么。
林默感覺這次體驗，那叫一個透徹和徹底，居然連這個都再體驗了一把。
有答桉就抄唄。
于是林默奮筆疾書，不一會兒紙上就被他寫的滿滿當當。
這時候林默發現，小雨不光是給自己傳了答桉，也給月姐、襲文君，甚至凱瑟琳也傳了紙條。
真不錯。
要么說林默覺得自己身邊三個女鬼，就小雨最溫柔，最體貼。
你看看，人家考慮的多周到，一個都沒落下，雨露均沾。
顯然小雨很在意這個隨堂測驗。
那如果不寫答桉，或者沒通過測驗，會發生什么？
林默很好奇。
很快，講臺上的老師讓所有學生在試卷上寫好名字，然后交卷。
對方一張一張檢查，最后將所有的試卷分成了兩份。
“這邊是通過測驗的，另外一邊是沒有通過測驗的。”
說完，對方拿起那一些不及格的試卷，撕了。
下一刻。
一股恐怖的危險感在周圍涌動，那感覺如同有人在你身后舞刀弄棍，隨時可能打到你身上一樣。
林默眉頭一皺，四下一看，然后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這個教室里，有十幾個鬼學生驚恐的站起來，下一刻，它們像是被撕開的紙一樣從中間裂開，隨后碎裂，散落成一地碎屑。
之前林默就注意到這個教室地上有一層碎紙，當時進來的時候只覺得奇怪，認為人家這是衛生沒有搞好。
現在看，這和衛生什么的沒有關系。
地上的碎紙，怕都曾經是一個個學生。
沒通過隨堂測驗的學生。
那究竟是什么力量殺死了它們？
林默不解。
他剛才完全沒有弄清楚狀況。
這說明，如果類似的攻擊落到自己頭上，自己也擋不住。
只能是依靠不死者詛咒硬抗。
“考試沒通過就會死？怪不得小雨要給我們傳答桉！”
林默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覺得這個危險原本是可以避開的，也就是說可以不參加考試，不聽課，直接走，如果那個老師阻攔，直接砍了。
還別說，現在林默就想下去砍了對方。
小雨似乎是看出了林默的想法，她在小本本上寫了一句話遞過來。
林默一看，上面寫著：這里的老師是不死者。
不死者。
也就是說是殺不死的。
這里的殺不死并不是指對方有多強，而是殺死之后，還會重新復活，無限制那種。
小雨肯定試過，所以她才會這么說。
這時候老師出去了，下課休息。
林默就直接問小雨，那你怎么不離開。
小雨搖頭，寫字：無法離開。
林默說不可能，他指著那邊凱瑟琳說，她就成功的逃離了，這怎么解釋？
這次小雨仔細看了看凱瑟琳，然后寫字過來：你再仔細看看她。
看到這個，林默是心頭一跳，意識到什么。
再看凱瑟琳，對方似乎是回想起什么，臉色一下子變的極為難看，想說什么，但最終沒有說出來，身體一軟，瞬間變成了一張紙。
這一幕很震撼。
林默也是愣了一下。
實際上一開始林默就發現凱瑟琳和其他‘死人’不一樣，和‘本’就是最好的一個對比，只不過那個時候林默被凱瑟琳身上寄存的惡靈給分散了注意力，并沒有多想。
而之后凱瑟琳身上殘留著一些古怪的氣息，林默也認為是因為她去過來頓學院，在那邊沾染上的。
主要是壓根兒沒想到凱瑟琳是一個假人。
小雨走過去將那一張紙撿起來，然后走回來，打開她桌子上的筆記本，翻到后面，將那張紙放上去。
那個位置之前被撕掉了一張紙，而這一張紙完美的放了進去。
顯然，這玩意兒是從小雨的筆記本里撕下來的。
“她是你創造的？”
林默問。
小雨點頭，然后讓林默過來看那張紙上的內容。
上面寫著一部分凱瑟琳的記憶，還寫著讓她做的事情，就是想法子找到林默，將對方帶過來。
有點像是老白身體里的代碼，但完全是用文字書寫的。
甚至小雨用了一些‘如果’，‘假設’這樣的字眼，設定了很多種可能性，例如遇到情況一應該怎么做，遇到情況二又該怎么做。
類似角色卡。
林默大為震驚，就問小雨你這本事是在哪兒學的？
小雨認真寫字：“就在來頓學院，這里的圖書館里有很多好東西！”
林默瞅了小雨一眼，然后坐好，看著那張紙，然后仔仔細細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的捋了一遍。
“也就是說，凱瑟琳并沒有從來頓學院里逃出去，逃出去的是你做的假人，那真正的凱瑟琳呢？”
小雨：死了，她不好好學習，考試沒通過，被老師給撕了。
林默想到剛才被撕掉的那十幾個同學。
“而你，借用了凱瑟琳的一些記憶，創造了另外一個她，讓她出去找我？”
小雨：對，我本來不想這么做，不想把你卷進來，但我自己無法離開，此外，我認為你在這里會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林默嘆了口氣，告訴小雨他沒有那么多時間待在這里學習。
外面的事情太多了。
他還得去實驗室。
還得幫助菲爾神父敲鐘。
都很重要。
小雨：我有法子，你先陪我去一趟圖書館，幫我殺一只鬼。
寫完，小雨就合上筆記本，過來伸手拉住林默往外走。
月姐和襲文君自然也是一起跟上。
小雨對來頓學院明顯很熟悉，在如同迷宮一般的建筑當中穿行，最后沿著旋轉樓梯向上，推開了前面一個狹小的木門。
顯然這里就是圖書館。
因為里面，擺滿了各種書籍。
只不過地方不像林默所想的那么寬敞，格局有點像是一個圓形的房間，但這個房間并不是完全空曠的，而是有很多圍墻隔斷，所以地方不大，但很容易讓人轉的暈頭轉向。
有些地方因為有書架，所以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這里沒有電燈。
只有蠟燭。
再加上特殊的格局，有一種極為恐怖和詭異的感覺，待在這里明顯需要勇氣和膽量。
但實話實說，這里的書籍的確很多。
小雨對這里很熟悉，她拉著林默往前走，最后在一個書架和書架之間的入口停了下來。
林默看了一眼，上面寫著1114。
應該是幾排幾列的意思。
在里面的一個桌子上，點著好幾根蠟燭，有一個人影趴在桌子上看書。
旁邊有很多被翻閱過的書籍，也有好幾摞。
看得出來，是個愛學習的。
這時候小雨指著那個人影，對著林默做了一個手勢。
林默看明白了。
小雨的意思是，殺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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