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警鐘長鳴,鐘聲有警示的作用,就和現在的警報一樣。
很多人聽到警報聲,沒來由會心慌。
這會兒聽到這個鐘聲也是一樣。
屋子里,劉鋼表情驚恐的指了指耳朵,那意思是你們都聽到了吧?
林默點頭。
他仔細聽了聽,立刻閉目入夢。
不出意外,鐘聲是在噩夢世界被敲響的。
入夢之后,果然那鐘聲更清楚了,之前像是隔著好幾層紙,聲音還有一些沉悶,但是現在,清亮了許多。
將劉佳的玩偶拿出來,不用林默說,聽到鐘聲的劉佳已經是撐破了布絮和棉花,拎著剪刀出現。
她睜著大眼睛四下瞅瞅。
“鬼鐘!”
劉佳對鬼鐘是最熟悉的。
她鎮守鬼閣數年,天天都要去敲鐘。
可以說沒有人再比她熟悉鬼鐘的了。
既然劉佳都說是鬼鐘,那就一定是。
“它在叫我!”
說完,劉佳立刻往外走,林默急忙跟上。
他也想去看看。
鐘聲悠揚,只要是在臥牛市,或大或小都能聽到。
但要說聲音是從什么位置發出的,卻是沒人能聽得出來,感覺這鐘聲無處不在,想要找尋聲源,只能是碰運氣般亂竄。
可劉佳不是亂竄。
她似乎通曉某種手段,出門之后,目的非常明確的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她跑的非常快。
如果不是林默有黑色皮鞋,可能也追不上。
跑了一大段距離,劉佳突然停下,然后朝著旁邊一堵墻就撞了過去。
林默一開始以為她瘋了。
畢竟誰沒事干撞墻玩兒,但當劉佳直接沖進那一堵墻后,林默反應了過來。
這墻是假的。
他也照貓畫虎,沖了進去。
一瞬間,像是穿過了一層水膜一般的屏障。
再看,周圍流光溢彩,將整個空間映射的有些不現實,而所有的流光源頭,都是從前面一個銅鐘上散發出來的。
“鬼鐘!”
林默看到之后也是眼睛一亮。
還真是。
他在鬼閣的鏡子世界里見過和鬼鐘類似的仿制品,所以能認出來。
此刻,一個人正在那邊敲鐘。
這是一個年輕男性,穿著普通,抱著一截木頭,有規律的敲擊著。
不過就在劉佳靠近之后,敲鐘的男人立刻停了下來,沖著劉佳笑了笑,丟下木頭,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就和失了魂一樣,又像是完成了某種工作,功成身退。
林默走到劉佳身邊,問怎么回事。
“鬼鐘不是一般人能敲的,如果是普通人,敲一次,會損傷和擾亂他們原本的精神和記憶,會直接變成瘋子。”
聽到這話,林默自然而然的想起來之前那六個瘋子。
原來之前六次,是他們敲的鐘。
而剛才離開的男人,是第七個。
此刻鬼鐘就懸在空中,上面散發著柔和的光線,而這些光線就像是隨意勾勒出來的線條,彎曲著,以某種弧度向四周擴散。
看上去有一種神跡降臨的錯覺。
“他們為什么要敲鐘?”林默又問,這些只能讓劉佳來解答,因為她是最了解鬼鐘的人。
劉佳搖頭:“不是他們要敲鐘,而是鬼鐘讓他們敲的,鬼鐘這是在向外求救。”
“求救?”
林默不太理解。
求救的意思,也就是說是有東西要威脅到鬼鐘的安全;又或者是為了讓人發現它的存在,當然,這兩種可能或許都有。
這會兒,劉佳已經走到近前,伸手按在了鬼鐘上,隨后閉上了眼睛。
嗡嗡嗡!
這一刻,鬼鐘發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蜂鳴聲,似乎是在震動。
林默也想靠近試試,但他發現,鬼鐘周圍似乎有一堵無形的墻,將他隔絕在外。
看上去,鬼鐘只認可劉佳。
此刻一人一鐘似乎是在溝通,精神層面的,聽不到,也看不到。
林默攤了攤手,在周圍溜達起來。
這里黑漆漆一片,不像是正常的地方,應該是鬼鐘開辟出來的特殊空間,藏匿在墻壁之內,只有找到專門的位置,才能走進來。
也就是說,鬼鐘的確是在躲藏。
它在躲誰?
林默這個時候開始推測起來。
之前在鬼閣,鬼鐘突然失蹤,那是不是可以理解,對方是被某個人取走的,或者說,是偷走的?
鬼鐘只存在于噩夢世界,要想從東郊廢礦弄到這里,絕非易事。從物理位置來看,落雁市的東郊廢礦是在臥牛市以北五百公里的位置,那是不是有人將鬼鐘一路拉到這里,如果是這樣,這個人很不簡單。
對方的目的地未必是臥牛市,可能只是路過,但卻被鬼鐘找到機會逃了出來,然后躲藏在這里。
可能隱藏了很久才開始試探性的控制一些普通人來敲鐘,以此示警?
林默發現,根據線索推測一些東西實際上是很有趣的,很容易讓人深陷其中,就像是現在,他就特別想弄清楚這件事背后的秘密。
正好劉佳和鬼鐘溝通完畢,退了回來,林默就湊過去把他推斷的經過講了講。
劉佳表情十分驚訝。
她說林默你挺厲害,瞎蒙居然都蒙了個八九不離十。
“什么叫瞎蒙,我這是有理由的推理。這么說,真是有人把鬼鐘偷出來的?”
劉佳點頭。
“那人不簡單,能悄無聲息的潛入鬼閣盜取鬼鐘,這事情反正我是做不到。”劉佳很少有自嘆不如的時候。
林默問她知不知道是誰干的。
劉佳搖頭。
顯然要不是鬼鐘沒告訴她,要不就是鬼鐘自己也不知道。
有件事兒林默還有些疑惑,他這人,有事兒一定要問出來,不然憋著難受。
“佳佳,這鬼鐘如此大張旗鼓的讓人敲它,那聲音整個臥牛市都能聽到,它就不怕再把抓它的人招來?”
“誰說它不怕,鬼鐘剛才說,它都快嚇死了,這段時間過的是戰戰兢兢,說我再不來,它是真抗不下去了。”
“它真是這么說的?”林默瞅了一眼那口大鐘,表示懷疑。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問。”說著,劉佳拉著林默的手,拽到鬼鐘旁邊,讓他把耳朵貼在大鐘上。
這次沒有阻礙,很順利的貼了上去。
還別說,林默還真聽到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是直接從他腦海里響起的,語氣還特么挺狂。
說你這個廢物,要不是佳佳把你拉過來,我都懶得和你說話,然后就是一頓污言穢語問候。
因為噴的太突然,林默直接被罵懵了。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這鬼鐘真沒素質。
林默這人有仇必報,有人打他,他一定打回去;有人罵他,那必然加倍罵回去。
于是他沖著鬼鐘破口大罵。
劉佳說,你這么罵它聽不見,得用精神力去罵才行。
精神力?
我也行啊。
林默是正兒八經的精神病,不光是在大洋彼岸的瘋人院里接受過一段時間的精神力鍛煉,而且還有‘蠱惑’詛咒加持。
當下是瞪著眼,撅著腚,死死盯著大鐘,開始在精神領域當中罵人。
這種對噴明顯要更和諧,至少除了當事人,其他人不至于被強行沾污耳朵。
劉佳這個時候四下看了看,她向外走了十幾步,然后站定。
此刻在她面前,是一道肉眼可見的屏障。
有點像是貼了膜的車窗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這會兒,外面站著一個人影。
人影很高,得有兩米左右,就這么站著,一動不動。
劉佳瞇著眼盯著對方。
她知道如果不進入這個特殊的空間,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一堵墻。
雖然隔著一道屏障,但劉佳能感覺到外面這個人影的可怕,在過去,劉佳很少有這種感覺。
很少有人能在恐怖感上,讓她感到畏懼。
除了林默那位老哥林淵。
然后,就是屏障外的這個人影。
一下子劉佳緊張了起來。
她緊緊抓著剪刀,如果對方發現了這里的入口,想要進來,那她必須得搶先手進攻。
甚至劉佳懷疑,這個人影,就是將鬼鐘偷到這里的人。
短短幾秒鐘,她卻感覺像是過了十幾分鐘。
外面的人影慢慢的走開了,似乎是在尋找什么,劉佳估摸,對方如果是偷鬼鐘的人,那現在找的,必然是鬼鐘。
“不能繼續在這里待著了,不然遲早會被找到。”劉佳走了回來,卻見林默無精打采,有點蔫兒。
一問才知道,吵架吵輸了。
劉佳勸他,想開點,不就是罵不過對方,這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況且,你輸給的只是一口鐘,何必和這東西一般見識。
林默擺手:“你不懂。”
說完,扭頭沖著鬼鐘精神交流,估摸開始放狠話了,例如你等著之類的。
完事兒后劉佳問他說了什么,林默說他讓鬼鐘等著,下次一定罵它個狗血淋頭。
劉佳把剛才人影的事情說了說。
“那人影怎么沒進來?”林默好奇的問。
“哪兒那么容易?”劉佳笑了:“這里只有一個入口,而且這個入口是根據一些特殊的手段隨意變換的,不會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只有懂一些陣法原理的人才可能找到入口。”
林默看了一眼劉佳身后,伸手指了指,就說那他肯定懂。
剛才,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瘦高人影。
對方進來那一瞬間,鬼鐘發出了嗡嗡嗡的蜂鳴聲,看樣子是嚇個夠嗆,連帶這個特殊的隱匿空間也開始支離破碎。
劉佳回頭看了一眼,眼瞳一下縮的和針眼差不多。
瘦高人影皮膚黝黑,應該是南亞人種,有點像是那邊的苦行僧,就是穿的破破爛爛,常年不洗澡,喜歡用骨灰涂抹在身上,做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行為藝術的那種人。
“還是個外國友人?”林默嘟囔。
嘴上雖然挺輕松,但林默也知道對方來者不善,看鬼鐘現在這慫樣子,就知道應該是這個人將它盜走的。
那就是敵人。
林默抽出虎骨鐮刀,眼睛死死盯著對方。
同時,準備隨時叫出小雨和月姐,來一場大戰。
對面那苦行僧一樣的怪人這會兒也在看著林默。
居然從眼神里,流露出一絲忌憚,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說不出來,總之,感覺像是見到許久不見的熟人一樣。
“林,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苦行僧說了一句,那口音,標準的普通話,倍兒地道。
如果閉上眼睛聽,還以為是電臺播音員。
簡單一句話,里面包含的信息可是太多了。
林默反應很快。
“鬼鐘是你偷的?”
反問。
短短幾秒鐘,林默將對方的話分析了個透徹。
這苦行僧直接稱呼自己為‘林’,那感覺真就像是遇到熟人一樣,可問題是,林默可以肯定,自己從沒有見過對方,也絕對不認識。
那就是認錯人了。
可樣子和姓氏都能弄錯的概率非常小。
再加上剛才劉佳說,只有懂一些特殊陣法的人,才能進入到這個地方,那么,要知道所謂陣法,自己都不懂。劉佳懂,那是哥哥林淵教她的,所以自然而然,就將哥哥林淵和面前這個苦行僧關聯上了。
再加上對方認錯了人,所以林默瞬間明白,對方將自己當成了老哥林淵。
所以他反問一句,轉守為攻,看看能不能問出什么線索出來。
“什么叫偷?不是你讓我來取的……”說到這里,苦行僧突然意識到什么,然后皺著眉頭,仔細盯著林默看了兩眼。
“你不是林!”
露餡了。
不過沒關系,就對方兩句話,林默已經知道了不少秘密。
對方認識老哥,甚至可能知道老哥在哪,不然不可能說出‘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這種話。還有,對方拿鬼鐘,是受了老哥的囑托,也就是老哥派他來的。
這就夠了。
下一刻,苦行僧突然隔空一推,林默和劉佳紛紛向后倒去。
感覺就像是被對方猛的推了一下。
詭異的是,倒下之后,并沒有落在實地上的感覺,居然是一直在向下落。
與此同時,眼前一黑,就像是在漆黑的深淵中下墜。
林默聽到了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響,隨后一道鐵鏈急速落下,將他攔腰纏住。
這一下,才停止了下墜。
是詛咒鐵鏈。
隨后鐵鏈向上一扯,林默只感覺眼前柳暗花明一般,重新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發生了什么?
林默有些看了一眼,對面苦行僧依舊在原地,似乎沒有動,自己這邊,小雨已經是自行出現,和苦行僧對峙。
劉佳瞅了一眼林默,開口道:“剛才對方把咱們推入第二層夢境了,是小雨把你拉出來的,不然,你可就有麻煩了。”
第二層夢境?
林默還是頭一次聽說。
“佳佳,你是怎么出來的?”
“我?我自己爬出來的,我以前去過第二層夢境,所以對那邊比較熟。”
這會兒小雨的黑裙已經向四周擴散,除了小雨,月姐也是破開玩偶形態,從一片黑暗中走了出來。
看樣子大戰一觸即發。
林默擺了擺手。
沖著對面苦行僧道:“林淵是我哥,他在哪兒?”
苦行僧笑了笑,又伸手一推。
這次,推的不是林默他們,而是他們身后的鬼鐘。
就聽嗡一聲,鬼鐘消失不見。
如同憑空消失。
第二個消失的是苦行僧,對方腳下黑氣涌動,突然沉了下去,如同不小心踩到沒有井蓋的深井跌落進去一樣。
走的非常快。
劉佳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抓起剪刀隔空一劃,憑空剪開一道詭異的口子,直接鉆了進去。
林默手疾眼快,立刻沖過去,不過還是慢了一步。
剪刀劃開的口子直接閉合。
林默撲了個空。
“小雨。”林默喊了一聲,結果后者搖了搖頭,表示她無能為力。
“月姐!”林默看向月姐,結果月姐也搖頭。
“第二層夢境,想進去比較難,我沒這個本事。”
林默一聽氣得跳腳。
多么好的機會,居然錯過了。
那苦行僧一定知道老哥的下落,可對方就是不說。
氣啊!
還有劉佳,帶我一個能死啊?
不過林默知道這個事兒還真不能怪對方,當時情況緊急,劉佳也是反應快,這才能追進去,如果她慢一步,也會丟掉目標。
那種情況下,怎么可能來得及招呼自己。
可這個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啊。
林默來回渡步,走了兩圈,靈機一動,急忙取出紙鶴,寫下劉佳的名字。
讓紙鶴追蹤,或許可行。
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紙鶴飛起來,原地轉了兩圈,突然一下子消失,不過緊接著,林默就看到許多碎紙片憑空冒出來。
紙鶴被攪碎了。
看起來,紙鶴無法進入那第二層夢境。
林默發現自己這會兒是真沒辦法了。
無能為力的感覺很不好。
他接下來只能在原地等。
等了足足兩天。
這兩天,林默一直是寸步不離,但他沒有等到奇跡發生。
劉佳也沒回來。
他知道繼續等下去也沒有意義。
給謝教授打電話,詢問關于第二層夢境的事情,謝教授那邊很吃驚,說他們最近也在研究,只不過還沒有什么成果。
倒是從科學角度解釋了一下第二層夢境的含義。
“換句話說,就是夢中夢,是一種嵌套的空間概念,從理論上說,不光有第二層夢境,實際上還有第三層,第四層……”
林默掛了電話。
他不是來聽科學講座的。
他需要幫助。
回候鳥市,找老爹他們,說不定老爹和小區里的那些鄰居們有法子。
當然,這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有辦法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