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你感覺到這個世界的危機了嗎?”
“額,沒……哦,我已經切身感覺到了。”
許樂剛想搖頭就感覺不太行,夏立波看起來是個很較真的人,自己還是順著毛捋吧。
之前他一直在為大哥擔憂,萬一大家都發展起來了,大哥卻依然在黑暗之地里燒火,那他這個做小弟的如何在人間發展?
他遇到的各種古音多子嗣都是人多勢眾。
剛石,光鑄,木偶,他們的下屬都不是一個兩個那種,而是有組織,有構架,有預謀的。
而夜煞的小弟……許樂到現在除了自己還沒見過第二個。
那些夜魔一天到晚只知喊打喊殺,一看就是沒有腦子的東西,肯定是不行的。
作為夜煞手下的頭號大將,許樂真的挺為自己老大擔憂。
“夏立波醫生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呢?”
“你救了我,并且你也有感知到古音多印記,甚至觸碰命運的能力,所以作為我的恩人,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提醒?什么?”
“古音多印記是會影響宿主本身的。”
“影響宿主本身?”
夏立波點點頭,他扭頭看向了兩人身后的小教堂:
“是的,古音多印記本身就代表著一些情緒上的屬性,萊萊能夠擺脫古音多印記的束縛,這其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許樂眨巴了幾下眼,夏立波這個語氣,就像是在夸贊自己的女人一樣。
不過他尋思著,那個修女萊萊雖然已經擺脫了蘿絲的印記,但其澀的程度,可一點都沒下去啊!
而且她屬于那種澀的很保守那種,難以形容……
“萊萊小姐真是了不起。”許樂也跟著夸贊了一下。
“印記帶來的影響可不止這些,這種力量本身就是古音多之子的縮影,你對印記的力量越是掌握,受到的影響就越是巨大,就像我的導師那樣。”
“導師?達耶神父么?”
“你應該從我的導師身上察覺到什么了吧?許樂,以你的敏銳程度來說,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應該很容易。”
許樂瞇了瞇眼,夏立波說說的不對勁,是只達耶之前釋放出來的那些情緒么?
不僅僅是單純的心能,色欲和貪婪,更像是一種意志的體現。
“龍和蘿絲的影響?”
“是的,導師他得到那兩種印記的時間實在太久遠了,應該有幾十年了吧,不過這些年來,他雖然也有再去參加狩獵印記持有者的工作,但卻沒有再去吸收更多的古音多印記了。”
“怕被影響?”許樂問道。
“已經不僅僅是影響那么簡單了,印記力量已經腐蝕了他的心智,甚至會影響他的判斷和意志,以至于有時候導師自己也分不清是印記在驅使著他,還是他在控制著印記。”
印記驅使和控制印記……許樂想起達耶在感覺到夜煞氣息時那種欲望與貪婪迸發的表現,這絕不是第一個對夜煞產生興趣的古音多之子。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和木偶之間產生過的一次對話。
木偶說夜煞曾經是她的主人,但她始終都想要殺死夜煞。
她想要把夜煞做成人偶,把羊做成地毯,被子,或者枕頭。
如果兩者之間的想法是有一定關系的話,那其他古音多之子對于大哥,是不是都很渴望?
他們在饞大哥身子嗎?
大哥身體看起來很幼小,那些古音多之子的嗜好還真是夠特殊的。
“所以……這就是你對達耶神父產生殺意的原因?”許樂有些好奇的問道。
夏立波沉默了一會,他突然停下腳步,走到路邊的小店那里給自己買了一包煙。
拆開之后又發現自己沒有火,想去小店再去買一個火柴時,又發現自己沒有零錢了。
夏立波表情尷尬的看向許樂:
“你有火嗎?”
許樂認真的想了一會,然后掏出了自己的黑杖說道:
“這個我還真的有。”
在夏立波略顯錯愕的目光下,許樂給夏立波點了一根煙,靜靜等待著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許樂沒著急,夏立波本人看起來也不是很著急,他靜靜抽煙,時不時還咳嗽兩聲的情況,這說明他并不是一個老煙槍。
或許這個時候抽根煙可以紓解一下他此時的心理壓力吧。
夏立波抽了一會煙,然后緩緩說道:
“我很恐懼,又很憤怒。”
“然后呢?”許樂等著夏立波的下文。
“達耶是我導師,但不是我的老師,他是當年救了我的人之一,但不是教我的人。”
“所以,你在憤怒什么?又恐懼什么?”
“我的老師,也就是達耶的朋友,曾經也是一名印記狩獵者,也可以說是命運清道夫吧。
他吸收了很多古音多之子的印記,也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但他最終的結果卻是被梟的人殺死……”
“梟!是你的仇人嗎?”赤霄可是梟的成員。
甚至于說,丁珂也算是梟的成員,這個組織多多少少和許樂都是有點關系的。
“不是仇人,其實梟的做法完全沒有錯,因為我的老師已經被古音多之子徹底腐蝕了,他早已經變得瘋狂而不自知,沒有了人類的形態,也沒有了作為人的尊嚴。”
沒有了人的形態?許樂想到了之前達耶幾乎變身的那種狀態,還有他平日里佝僂的樣子。
那個老頭……難道也是同樣的情況?
“達耶神父的情況,和你曾經的老師很相似?”
“是的,導師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我的恐懼就是源自于他,我很害怕他某天突然變得和老師一樣,被古音多的印記腐蝕,成為了真正的古音多子嗣。”
“那憤怒呢?”
“我的憤怒既有他的原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每當導師暴露出貪婪和色欲,并且無法控制自我的時候,我都很憤怒,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我也很憤怒自己,為什么會對自己的導師產生殺意,而且那種殺意幾乎無法被壓制。
我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我自己也已經被古音多印記所影響,畢竟,我吸收掉的古音多印記比導師還要多很多。
一個連自我都沒有辦法確定的人,又談何審判別人?說來說去,不過是成為力量的奴隸罷了。”
夏立波的樣子略顯迷茫,他提出的問題許樂也沒有辦法回答,這個時候他只能勸慰道:
“恐懼和自我的憤怒都很正常,這應該屬于人之常情吧,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也會做出同樣的反應。”
許樂也不算瞎扯,夏立波的反應卻是屬于道德標準比較高的正常人。
正因為夏立波的自我道德標準比較高,所以才會這樣去審視自我,捫心自問。
“人之常情,難道就是對的嗎?在老師死時候我就選擇了逃避,因為這是人之常情。
我害怕見到他的畸變,害怕與他發生戰斗,害怕他會死,也害怕自己會死,真是丑陋。”
“這種行為,怎么能說是丑陋呢?”許樂撇撇嘴,或許是他的道德水平沒有達到那種層次吧。
“因為有了美麗的對比,所以才會顯得自己很丑陋。”
“美麗的對比?指的是什么?”
夏立波沉吟了一會。
“萊萊。”
“嗯?”許樂有些疑惑,這里所說的美麗是指漂亮嗎?他感覺沒那么簡單啊!
“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拋棄了老師時,唯有萊萊沒有拋棄他,萊萊作為一個怪異,居然在老師瘋狂的時候,沖過去擁抱住我的老師。
那一幕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的老師已經開始畸變了,他很丑,但萊萊很漂亮,他們兩個強烈對比下,讓萊萊顯得更漂亮。
這不僅僅是外表的漂亮,更是內在的美麗,最終,老師死在了萊萊的懷里,他安息了。
但我卻從那個時候開始,發自內心的憤恨萊萊,時時刻刻都想要殺死她,但我知道這不是她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
所以我很偽善,我很丑陋。”
許樂:???你想殺自己的女人?
許樂聽明白了,但還是有些暈乎乎,拋開修女萊萊現在和夏立波之間那種莫名的親密,夏立波口中所說的這個故事,信息量還挺大的。
尤其是古音多印記這件事情,也會對樹哥他們有所影響嗎?
“所以你覺得這些都是你自己的問題?”
“是的,這些都是我自身的過錯,我有罪,我需要主的寬恕。”
夏立波微微昂頭,表情變得虔誠起來。
看到夏立波有些鉆牛角尖,許樂決定好好教育他一下,他沉吟了一下說道:
“我覺得吧,與其提升自我,不如責備別人。”
夏立波一愣:?
與其提升自我,不如責備別人,這是什么道理?
“怎么可以這樣?”
“為什么不可以?把鍋都甩給別人,那就不是自己的問題。”
夏立波覺得許樂說的是歪理,但他又感覺用這種方式來生活,或許真的會舒服很多。
“可是,作為黑暗時代的超凡者,我們總要去肩負一些東西……”
“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但每個人都會有累的時候,你累的時候開擺就行了。”
“開擺?”
“只要你選擇擺爛,這個世界的痛苦就無法擊倒你,大概就是這樣吧。”
許樂不是什么哲學家,也不是什么心理學家,但這樣的勸慰方式確實獨樹一幟。
夏立波沉吟了一會,微微點頭:
“看來在人生感悟上,我和你還有很大的差距。”
“別這樣說,每個人都有迷茫的時候。”許樂撓了撓頭。
“不,也許對你來說只是幾句話的事情,但對于我來說卻是內心深處的觸動。
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了導師那副樣子,或許由你來終結我,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許樂聽到這個話,嘴角就是一陣抽抽,為什么非要死來死去的呢?大家好好的不好嗎?
“夏醫生這么年輕,干嘛總想這種死啊活啊的事情?我就不一樣了,我覺得自己能活到80歲。”然后用長壽果實續杯到180歲……
當然了,后面這句是許樂內心的想法,他沒有直白的說出來。
“呵,總之謝了。”
“不用客氣,我是熱心市民許先生,趕緊回去吧,剛石在城市里散播子嗣的事情,應該沒那么容易結束,畢竟那個術士洛還在逃呢。”
“許樂,你果然是心系錫安的。”
“我們聯手,才可以讓錫安變得更偉大。”
“說的沒錯。”夏立波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不過許樂的心里卻開始考慮有關于其他古音多子嗣和夜煞的問題。
以前他從來都沒有明面上探過夜煞的口風,因為他覺得沒什么必要,大哥不惹事,他也老老實實的發育。
可現在的情況不太一樣了,大家都在發展,落后就要挨打啊!
確實得了解一下大哥的想法了。
“要么下個故事……我給大哥上一課?塞點私貨?”
錫安進步者大樓,在之前自己住著的8樓病房里,汪曼正心有余悸的躺在床上。
剛才如果不是艾黎及時趕到,許磊這一隊執法者恐怕要被宋曉佳團滅了。
汪曼看著眼前的艾黎,報紙上的事情她已經看到了。
雖然心里還是有些不甘,但輸給這樣的人,她也說不出什么。
“吃點東西吧。”
艾黎已經換上了錫安進步者安全官的工作服,她將一碗稀飯放在了汪曼手中。
丁可叫了一聲,示意自己也餓了。
還好艾黎早有準備,給它拿來了一些肉罐頭,她沒有喂過貓,不過看丁可吃飯的而樣子,想來它是喜歡這種口味的。
艾黎重新將目光移向了汪曼后問道:
“你知道她抓你的目的是什么么?”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抱歉。”
在艾黎的面前汪曼很有壓力,她平日里累積起來的自信在這個女人的面前好像沒什么用。
不過艾黎雖然表情很冷,但做事方式還是很溫和的,她將手指貼在汪曼的額頭上,又檢查了一下汪曼的身體,然后才說道:
“你剛才吸入了很多毒氣,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話,可以聯系我。”
“好的,謝謝了,艾黎姐。”
艾黎微微一愣,隨后點點頭,抱著已經吃完罐頭的丁可離開了。
剛一出門,就有執法者的人員來與她交涉。
“艾黎大人,好久不見。”
這名女性執法者看起來很尊重艾黎,看著艾黎的眼神里,甚至透露出一些崇拜,可還沒等艾黎回答,就被人打斷了。
“艾黎小姐,我是負責這次事件的議會執法者謝文杰,請把剛才的情況跟我匯報一下吧。”
聽到匯報兩個字,一旁的女執法者有些遲疑,艾黎和他們都不是一個體系了,用匯報這個詞語,真的很不妥。
說話的人叫謝文杰,他相貌很英俊,看著艾黎眼神里充滿了自信。
這種自信里帶著一些別樣的東西,艾黎不喜歡。
她還是覺得許樂那種眼神比較舒服,明明白白的,很純凈,嗯,色的很純凈。
“剛才的事情大概是……”
“哎等等,這件事情的關系還是比較重大的,我們是不是應該換個更為私人一些的地方?”
艾黎聽到這里微微昂起了頭,這是一個生氣的表情,剛要拒絕時,她眼神里突然出現了一些柔和的神色。
“是啊是啊,我們也想聽聽。”
在丁可驚喜的叫喚聲中,許樂拽著夏立波,在這個時候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