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看了一眼許樂手中的報銷單:
“為什么月石粉末要申請那么多,我們沒有煉金術士,根本用不完。”
“月石粉末這種不值錢的東西肯定是要多多申請啊,甘老師難道覺得別的沒煉金術士的隊伍,就不會申請嗎?”
“這……歪理,那這個心能中和藥劑是怎么回事?
我們隊伍有2個紅月術士了,別的方面不說,心能控制方面一直都是非常穩定的。
要這么多心能中和劑干嘛?這東西有副作用。”
“我又不自己喝,它有什么副作用關我屁事啊。”
許樂撇撇嘴,甘老師還是太耿直了。
甘深吸了幾口氣,又看了一眼白靜。
在許樂來之前,隊伍的報銷雖然也很……但不是這樣的。
“算了,你們弄吧,不過這些是隊伍的東西,所以我不會干涉。
但許樂你自己一定要記住,切勿貪不義之財。”
甘很認真,許樂也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有所得,必有所失,我知道的甘老師。”
等甘走了之后,白靜才松了口氣:
“甘這個家伙,太死板了。”
許樂望著甘離開的身影說道:
“不是死板,應該是對命運的敬畏吧。”
“你們術士就知道神神叨叨的,你神叨什么?就你懂是吧?快點給我干活。”
“行。”許樂默默做假賬。
半個小時之后,白靜看著賬單滿意的點點頭。
“許樂,回頭你把多領的心能中和劑賣掉,給周子墨轉過去。”
“周子墨?他……退役了么?”
提到周子墨的時候,之前貪財的熱烈氣氛都暗淡了不少,白靜搖搖頭:
“現在他還在醫院,是不是會退役現在說也太早。
不過就算裝上了假肢,他的行動能力也不可能恢復以往,戰斗力也會大幅度下降,所以。”
白靜沒有把話說完,不過許樂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明白了。”
“周子墨性子不算差,也就是說,他有可能不要這個錢……”
“我知道的,回頭我把事情辦利索點。”
兩人的對話被敲門聲打斷,白靜也中止了這個話題。
不管她的目的是為何,但這種做法對于燈塔整體來說,始終都是以權謀私。
“請進。”
“報告隊長,有一位老人求見許樂先生。”
“找我的?什么人?”許樂有些奇怪。
“是的,一個60歲多的老人,穿著很正式,還給了我一個紅包,出手很闊卓,10塊的。”
守衛拿了紅包的事情不敢隱瞞,因為不止一個人看到。
白靜對他點點頭:
“行了,紅包自己拿著吧,許樂,你過去看看。”
“好。”
許樂點頭,他對于這個60多歲老頭的身份已經有了些預感,就是現在還不能確認。
“魚兒上鉤了么……好像還是條大魚。”
昨天甘和他的交流,給了許樂很大的啟發。
紅月術士確實不應該去拿不義之財,否則的話,將會受到古音多命運的反噬。
許樂不清楚這種所謂的命運反噬是什么,問了甘,甘也不太清楚。
大概就是倒霉,晦氣,很模糊的概念。
不過甘也說了,有所得必有所失,得義之財還是可以拿的。
占卜,本身就是因為人而出現。
所以也應該為人而服務。
那么問題來了,用占卜賺取一些錢財,是很多人都會做的事情。
天橋底下10塊錢,路口算命,游蕩風水師之類的,很多人都見過。
讓人相信你,并且心甘情愿的為你付錢,這就是一個非常講究的問題了。
總不能見到一個人就說,兄弟我看你眉心發黑,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吧?
那樣肯定是不行的。
客戶從哪來?
許樂思考了許久才決定,他需要在一個比較富有,耳目較多,并且比較隱晦的地方展示一下自身能力。
讓一些人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和價值,自然就會有客戶。
至于可能出現的威脅之類,他倒是不太擔心。
他是什么身份?是正正經經的守夜人,紅月術士。
如果有人敢在燈塔動守夜人,那就跟天朝動兔子一樣,他一定是不想活了。
守夜人就是燈塔的門面,無論是燈塔議會政府,還是守夜人體系本身,都不允許挑釁燈塔權威的存在。
守夜人自己窩里斗什么的上面不會管,那是內部問題。
可要是外人的話,怕是會讓他們知道什么是正義的鐵拳。
許樂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房門,來到了守夜人分部的大廳。
一個身穿整裝的老者,正站在那里。
大廳里是有很多椅子的,但他沒有坐,很謙遜的等待著。
見到許樂出現,老者沒有過分的熱情,但還是非常禮貌的伸出手。
“你好,許樂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老者就是昨天那個拎著行李的老頭,只不過此時的他換了身裝扮。許樂看到他的時候,也是微微一愣。
他有想過自己可能會受到一些調查和試探。
可沒想到的是,從他走出黑巷的大門時,試探就已經開始了。
許樂沒有生氣,作為一個占卜者,他應該保持自己的風度和姿態。
“昨天那種試探,可不是地道的做法。”
老者這時候居然低下頭,給許樂道歉:
“正因為我昨天的冒犯,所以今天才會過來賠禮。”
老者拿出一個紅包,許樂看著紅包卻沒接。
“我知道你的來意,占卜。”
“是的,許樂先生,我帶著誠意而來。”
“先跟我來吧。”
老者見許樂沒有拿紅包,心里有些躊躇,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判斷許樂現在在想什么。
許樂將老人帶到了一間審訊室里。
在審訊室里算命,這聽起來很怪,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作為一名守夜人隊員,許樂目前還沒有自己的辦公室。
有辦公室的成員,只有白靜和甘。
老頭也看出了這里是審訊室,不知道是因為內心的抵觸,還是因為對自身過往的擔憂,他有些尷尬的問道:
“許樂先生,我們要在審訊室里進行占卜嗎?”
“是的,我是一名守夜人新成員,只有20歲,剛加入也沒多久,所以沒有自己的辦公室。
這里挺好,至少很安靜,對嗎?”
許樂已經開啟了空靈狀態,目光中的從容和淡定感染了老者,他點點頭:
“是的,至少這里很安靜。”
“好了,先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老人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了許樂:
“我叫周天明,年齡是62,生辰是……”
“不用了,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不看那些東西,也不需要。”
“哦,好。”周天明尷尬的搓了搓手。
在某個時刻,他也懷疑過許樂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占卜,不過許樂自始至終的淡然,還有昨天淋雨時所說的話,都深深打動了他。
看著老者的低姿態,許樂微微有些奇怪。
62歲,說老,其實不算是特別老。
但眼前這個老者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像62歲的狀態。
他的身體雖然筆挺,但微微顫抖的步伐和手指,都預示了身體狀態的虛弱。
疾病?
許樂從懷里拿出古音多卡牌,隨便洗了洗,放在了老者的面前。
“抽一張牌吧。”
“好。”
周天明抽出了一張牌,卡牌的表面是一個艷麗的女人,不過它的下半身卻是蜘蛛一樣的身體。
黑之牌蜘蛛正面:疾病,掙扎,折磨反面:繭 許樂拿著卡牌,看了老者一眼,在什么都沒有問的情況下,已經有了預兆么?
“你想知道些什么?”
周天明沉吟了一下,在這一刻,他似乎又恢復了自己曾經的氣度和風范,淡淡的說道:
“我想知道,我還能夠活多久?”
許樂點點頭,抽取了一滴古音多靈能點在卡牌上。
命運的絲線驟然出現。
與此同時,在古音多視界中,周天明的樣子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像素組合。
其中其中黑暗的地方有很多,腳踝,右手手臂,頭上偶爾的黑點。
但這些都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地方,還是胃部和腎。
這兩個地方已經全黑了。
許樂沒什么遲疑,便把手指搭在了他的命運絲線上。
卻發現,命運的展示并不完整。
“再抽一張。”
“好。”
黑之牌提線木偶 許樂看著第二張牌微微皺眉,這個周天明的情況,還真是有些復雜啊!
“再抽一張。”
“還抽?”
“抽。”
老者又抽出了第三張牌。
黑之牌黑羊少女 許樂有點郁悶,老者這三張牌,就沒有一張正面意義的。
這個家伙到底經歷了怎么樣的人生啊?
不過抽完三張牌之后,他的命運絲線終于完整,許樂終于看到了畫面。
命運世界中的周天明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他不斷掃視著身邊的三個人,眼中帶著懷疑,但又有著老人常見的柔軟。
一個跪拜的年輕女人正在給他遞茶,茶水釋放出強烈的能量,她帶來了劇毒!
然后便是坐在一邊的夫人,正在叮囑周天明吃飯,但飯菜也是淡淡的黑色,她帶來了疾病。
一個男人站在周天明身后,年紀約莫30,樣貌和周天明有些相似,他一會盯著那個跪拜的女人,一會盯著周天明,他帶來了陰謀。
當這三個人對周天明的命運產生影響之后。
災難便誕生了。
松開命運之絲,許樂深吸了一口氣,連續眨了好多次眼。
主要是周天明的情況有點復雜,就那轉瞬即逝的命運畫面,已經讓他腦補出一部電視劇了,他需要消化一下。
“許樂先生,有結果了嗎?”
許樂先是點點頭,然后又對周天明搖搖頭:
“我不是醫生,也不是你想象中的算命先生,所以我確定不了你什么時候死。”
“這樣么……那就謝謝許樂先生了。”
周天明的表情有些黯然,他也不拖泥帶水,將紅包放在了審訊室的桌子上。
然后拿出一張支票,唰唰唰的在上面寫到了2000的數字,就準備走。
許樂看著桌上的紅包和支票,一股說不清的感覺出現在心頭。
“所以,這屬于日行一善?”
許樂叫住了周天明。
“等等,雖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死,但我還是有些事情可以告訴你的,比如,你很想確認的事情。”
眼神已經有些黯然的周天明突然抬起頭。
“許樂先生知道了什么?”
對命運要保持敬畏,引導,不是告知,許樂稍稍組織一下語言后,用最精簡的話語說道:
“你的懷疑,你的猜測都是正確的,真實存在的。
災難即將來臨,在災難到來之前,自己好好思量一下接下來該怎么做吧。”
聽到了許樂的話,周天明突然握緊了拳頭,他先是有些震驚,有些不可置信,但最后卻變成了淡然和苦楚。
“我剛才有那么一刻,甚至懷疑過許樂先生,呵呵,有點可笑。
如果不是您的背景十分簡單,前途又一片光明,實在沒必要混入我家里的這些破事中。
我估計也不會愿意去相信你的話吧,這些錢,請務必收下。”
周天明又拿出一張支票,唰唰唰的在上面寫到了3000的數字,兩張支票加起來一共有5000塊了。
許樂心動的一剎那,眼皮頓時跳了跳。
甘在自己面前說教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有所得必有所失,不要被金錢所迷惑。
稍微調整一下心態,許樂將支票推了回去:
“雖然我也很缺錢,也很想要這兩張支票,不過周老先生剛才已經付過錢了。”
許樂拿起了桌上的紅包,在周天明面前晃了晃。
“這是補償昨天的事情……”
“不,這對于我來說就是占卜的費用,如果周先生想要補償的話。
那就再給我的同伴包兩個紅包吧,我喜歡紅色,喜慶。”
“啊?好。”
周天明也不含糊,為了這次和許樂的見面,他讓下屬準備了好幾種紅包。
抽出兩個,各塞進100塊之后,推給了許樂。
“只是這么一點,就可以了嗎?”
“可以了周老,日行一善,月避一劫。
如果我們所謂的占卜只是為了賺錢,那命運之神會捉弄我們的。”
“謝謝,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咳咳。”
周天明點頭道謝,臨走前,他的眼神銳利了一些,似乎又恢復了一個黑道大佬應該有的姿態。
許樂見他要離開,再次提醒道:
“周老可以去醫院看看胃和腎,事情也許還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
周天明一愣,立刻明白這是許樂對他身體狀況的提示:
“許樂先生有推薦的地方嗎?”
“嗯,我覺得我們分部的衛生所就不錯,雖然連小醫院級別都稱不上,但那里醫生水平很高。”
“衛生所,醫生水平很高……我明白了,謝謝許樂先生的提點。
許樂先生,還有什么要幫助的嗎?
這是我私人的感謝,和本次占卜無關,也不會涉及金錢。”
聽到周天明這么說,許樂略微考慮了一會:
“我昨天在黑巷里買了個東西。”
“我知道,一個懷表。”
許樂點點頭,看來周天明來找他之前,已經徹底調查過他了。
“我要找這個懷表的主人,他叫王北川,有可能是個鐘表匠。”
“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竭盡所能。”
“多謝。”
出了門,周天明的下屬立刻圍了上來。
“老板,我們現在?”
“去醫院。”
“那我現在去安排。”
周天明突然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眼前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下屬,老六。
自己好像已經很多年沒喊過他的名字了,仵六。
他想到了許樂的話,自己懷疑過的,都是正確的。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沒有懷疑過仵六,所以仵六應該是可信的人?
周天明嘆了口氣,沉浮一生,居然沒幾個可信之人了,也確實可笑。
“不用安排了,六子,帶我去前面的守夜人衛生所看看。”
“啊?公家的地方,都破破爛爛的,真的要去嗎?”
“去。”
當兩人來到守夜人衛生所的時候,才發現這里,可不是一般的破……
老舊的墻壁,拽起來二五八萬的門衛老大爺,還有個收停車費的大嬸,就沒有一個不拽的。
六子還沒站穩,就被看車的大嬸推開:
“不停車一邊去,別在這里礙我事。”
六子努努嘴,最終還是沒開口,他看向周天明,略顯委屈的問道:
“老板,這里好破,而且這里的人比我們道上的還拽,行不行啊?”
“他們是守夜人體系的,吃公家飯自然會橫點,至于這里的設施……破是破了點,不過我聽說這里醫生水平很高。”
周天明安慰了一下六子,也順便安慰了一下自己。
老老實實的排隊,領號,看診。
等見到內科醫生的時候,周天明又是一陣心慌。
給他接診的醫生也沒掛著什么專家牌匾,又或者門口貼著一堆感謝條幅什么的。
總之一個字,亂。
房間很亂,環境很亂,醫生本人也很亂。
這名內科醫生的腿一長一短,一條是斷的,另外一條也是斷的,都裝上了假肢。
只不過其中一個斷到小腿,另一條斷到了大腿。
醫生的頭發就剩下一半,也不是自然禿頂,看起來就像是化學藥劑灼燒過一樣。
大量的疤痕順著頭皮,一直延續到他的臉上,讓這名醫生看起來十分丑陋。
輪到周天明的號,醫生大聲喊道:
“周天明?”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