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湊湊湊湊!
一個個尸兵、一群群尸兵如同下餃子般扎入不定河中,給不定山脈帶來異于往日的喧囂。
身如巨豕的杜子騰倒下,在不定河中翻起滔天浪花,卻也只像是油鍋煮沸前丟入的一塊肥油。
個頭大,聲響呲啦,片刻之后也不過是漂浮于油水上的白膩。
團團尸兵一心一意地朝著冷魅和姜逸塵追來趕來。
當先殺到的強敵從頭到腳、渾身上下包裹在玄色勁裝中,僅有一只右眼和一縷斜發裸露于外。
若非那桿長槍依然使喚得包羅萬象亂花迷眼,恐怕會被當作普通尸兵而倏忽對待。
花槍玉麟縱身一躍,長槍一甩,自天而降。
下落中,單槍變化繁復亂眼,本如遍地繁花張揚盛放,降臨河面上,水花濺射如槍花無處不在、無處不險,全然罩住了姜逸塵與冷魅所在的丈方空間。
二人半身涉水,被搶得上風,倉促間無處退避,自得以兵刃奮力攔擋。
噹噹聲響間,玉麟腳踩槍戳借力于下方二人施展攻勢同時長久居空不落。
二人余光中瞥見尸兵群前呼后擁而來,眼看要遭團圍,深知無法立時拿下玉麟更不可與之繼續糾纏僵持。
登時齊力迸發勁氣將玉麟往空中轟趕,旋即迅速倒身飛掠,鉆入水中,擺動身姿往河心河里遁去。
玉麟三計重槍點落河面,炸起三股丈高水柱,仍讓兩條“游魚”險之又險地躲開避過。
待其落身入河,卻未跟著游水追擊,而是腳踩河床,緊盯河面,似是要看穿看透河水中二人動向,任由尸兵群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向二人靠近。
這些尸兵生前可能不盡熟悉水性,可死后到了水中無一例外均是手腳并用,劇烈撲騰的動力也足矣將他們推動向前。
數個時辰前,發生在不定山脈中的一幕,復刻于當下不定河中。
兩人水中逃。
三五成群的尸兵跟入水中追。
兩人看似氣力不繼,總見著要被趕上,偏又能恰逢其時地拉開距離。
一堆堆尸兵雜亂無章地撲騰起層層迭迭、濺灑四面八方的水浪,眼看要吞沒前方的兩道身影,卻又好像未能造成任何影響。
兩人還在水中逃。
引得三五百尸兵水中追。
若即若離,距離曖昧。
兩人在水中起起伏伏、時隱時現。
追入水中的尸兵過三千、超五千,不知繁幾。
不定河水位隨之不斷上漲。
卻有小半截河段幾乎要被尸兵身軀填滿,河床阻塞,水流不暢。
直至約莫上萬不知何為疲倦的尸兵要將不定河斷流時,不知疲倦的冷魅和姜逸塵才終于停止“逃遁”。
縱然這些尸兵全不通水性,不定河算不得深,可在萬千尸兵一股腦涌入后,在水中游不動的尸兵可被踩到河床上,當成后來尸兵的墊腳石。
姜逸塵和冷魅朝后觀察時,見到越來越多尸兵開始在靠近河中心的深水處顯露出小半上身艱難奔走!
二人心知時機已到,即使再“招蜂引蝶”來更多尸兵入水,過猶不及,亦不利于二人施展。
素來羞赧低調的姜逸塵難得引吭長嘯。
爾后通過《紫霞神功》大口汲取天地之氣,借來外力鼓動周身經絡,全力運轉起《無相坐忘心法》,以自身為鑰,撬動天地元力!
呼哧呼哧,姜逸塵快速吐納的同時,丹田快速收縮膨脹,漸漸與天地韻律相合復歸平靜。
伴隨著一聲清啼,并指縱劍,如一道白條逆流向黑汪汪的尸兵叢中竄去!
姜逸塵在水中去速遠不及離弦之箭一半快。
所施放的《暖冰訣》真氣好似與不定河河水同根同源,遇水凝冰毫無滯礙,在《陰風功》大力催化下更是事半功倍。
姜逸塵每竄出三尺距離,以他為中心附近三尺見方的河水跟著速凝為冰!
砰!砰!砰!
新冰層生成與舊冰層碰撞相交發出聲響。
竄入尸兵水潮中的姜逸塵去勢不止,層層水潮水浪冰封,將重重迭迭的尸兵封凍于冰層間!
而當姜逸塵逐步脫離河面,踏波御浪,即便有尸兵能摸到他的衣角,卻難阻其不斷逆流深入尸兵叢中。
不定山山北百余丈清水河面上,先前被密密麻麻的雜物黑點堵塞成塊,眼下堵塞塊間出現了一道白隙,且在不斷延伸擴大為裂縫!
嘭!嘭!嘭!
只是姜逸塵施以暖冰訣封凍起來的冰層,三個五個尸兵掙脫不開,十個二十個尸兵卻能幫著砸碎砸開!
河面上的白色裂縫很快又被黑色堵塞塊擠壓變小,但白隙的行進速度卻越來越快,來回往復在黑色堵塞塊間撐開一道道裂縫!
如此大規模調用操控天地之力,且需將四門內功心法圓融運轉到達極致,只一炷香功夫在不定河面上飛掠十數個來回,幾乎將近萬尸兵用冰層籠罩個遍,姜逸塵體力心神消耗之甚堪比背負冷魅在河面上衣不沾濕地施展蜻蜓點水輕功一天一夜。
自無余力將劍鋒對準一個個尸兵頭顱,僅是一劍帶過,取百之一二首級。
萬千尸兵哪怕心智不存,看來也全像是受到莫大侮辱,對著姜逸塵齜牙咧嘴、怒目而向!
數度來回之后,姜逸塵雖還維系著與天地之力的關聯,但已不再施放冰封真氣,減緩內息調度,只是飛掠的腳步不敢有分毫滯緩。
磨刀霍霍的冷魅則適時跟上其腳步,有條不紊地催動內息,準備施展出游龍走蛇般的“漫天飛羽”!
雙手分持的寒宮折桂宛若冷魅一對羽翅,可盤旋在空,可滑行飛馳,還可順勢摘顱。
而隨著冷魅在不定河上翩躚起舞,那些因尸兵掙脫碎裂的冰,被尸兵錘砸轟碎的冰,遭寒宮折桂刮裂的冰,還有受她施放真元震碎的冰,統統在《蒼月匯海訣》運轉與身周空氣交互牽連達到最為緊密狀態時,深度破碎為一顆顆狀若松果的冰刺!
松果狀冰刺在冷魅驅縱下飛旋舞動,時而似躍水飛魚舒展身姿,時而像鳳凰展翅傲然睥世,時而又如蛟龍出洞游戲河間。
當然,冷魅這些舉動只有在相伴不遠、懂得欣賞的姜逸塵看來富有美感。
給沒有半分審美的尸兵只給予毀滅!
摧枯拉朽的毀滅!
漫天冰刺自尸兵中來,自尸兵中去,冷魅不需耗費太多心神去控制冰刺的精準度,只需確保成堆冰刺大部分時候都能自尸兵上首部位刮過。
大多尸兵腦袋都會被滿滿當當的冰刺扎透,讓尸蠱喪失控制中樞。
哪怕有三四成尸兵未必在一次冰刺照面時即遭拿下,待河面上的大冰刺長蟲走上三兩個來回,這些尸兵大抵都因首級扎滿過量冰刺而尸首分家。
在冷魅與姜逸塵入水一個時辰后,追入不定河的過萬尸兵幾乎盡數腦袋搬家,徹底失去再被利用的價值!
不過,二人也因消耗過巨不得不上岸回復氣力。
二人自然不敢往南岸山口尸兵最多處去,可未上得北岸,便已見得北岸上綻開朵朵危險水花!
花槍玉麟等候多時矣!
萬幸玉麟這花槍使喚起來,雖槍花更為繁復,槍勢更俱勁道,然由死人來施展無法蘊藏真元氣勁。
否則冷魅和姜逸塵遭乘虛而入,光是那槍鋒罡勁都足以在二人身上扎染朵朵血花!
生死攸關之際,冷魅不再有任何保留。
并合寒宮折桂,將之當作帶刺舞杖輪轉拋射向玉麟。
探身到姜逸塵身前,雙手反抱住對方,似一只雙翅后折守護幼仔的驚鴻,引頸迎難。
化作一道流光自綻開的槍花水花間穿梭而過!
驚鴻過隙!
轉瞬間,冷魅攜姜逸塵上岸。
玉麟側身讓過飛轉的組合雙刺。
稍稍停步尋了個角度蕩開姜逸塵抖腕射來的百步飛劍。
鐵花劍與回旋折返的寒宮折桂撞個正著,見高見遠。
冷魅與姜逸塵兩手空空,更不能坐以待斃。
只是冷魅再要施展“驚鴻過隙”帶姜逸塵逃得遠些時,左腳腿肚竟突然繃緊僵化,聽不得半點使喚!
心下全無準備,右腳也跟著使不上勁,身子一歪,幾乎要連累姜逸塵癱倒在地!
好在姜逸塵被冷魅反抱帶飛時早早思索起多手或防守或遁逃的預案。
在玉麟攜槍迫近前,粉芒閃動間,姜逸塵已摟住冷魅借著兩道開門陣法拉開四五丈距離。
不過二人均至強弩之末,花槍玉麟再起任何攻勢,都可能形成致命威脅!
所幸玉麟來不及將二人所有氣力榨干,變故已至!
忽有炸雷聲哐啷作響!
原本急攻猛進的花槍玉麟不得不左閃右避,步步退走,頃刻間又被逼退三丈。
一劍一人自天來。
碧波劍沾冰惹水、波光瀲滟、攜風卷雷、攝心震魄!
水如鏡風吹仙袂飄飄舉,欺霜賽雪入塵世。
“姜、冷二位道友且尋靜處休整,接下來交由我等。”
字字鏗鏘,教人泰然心定。
與水如鏡聯袂而至的是武當掌門玄簫。
玄簫一身道袍已沾泥帶土又皺又破,可其橫劍如拂塵,步履平平不緊不慢,舉手投足間越發有出塵入道之像。
而這出塵入道之士卻是周到地接回冷魅與姜逸塵兵刃,帶二人至靜僻之處安頓。
更從懷中取出兩枚丹藥給予姜、冷二人,囑咐了一嘴,方才投身入戰。
冷魅依言將丹藥服下,卻見姜逸塵緊捏藥丸留目戰處。
回味起水如鏡對自己二人的稱呼——二位道友。
對比玄簫嘴里的“姜兄弟、姜夫人”,心有計較。
幕地,姜逸塵只覺腳尖生疼,倒吸口涼氣!
是冷魅靠過來時不小心踩到了他。
第一反應是冷魅腳還抽筋,忙攙住她胳膊,要她坐下幫她壓腿拉伸。
卻見冷魅視線投向遠方,身子像是木樁子般杵著并無順從之意。
姜逸塵重新將視線挪向三人激戰處。
有了玄簫的加入,花槍玉麟就算想要奪路而逃也為時已晚。
水如鏡雷厲風行地斬斷玉麟首級,將其頭顱鄭重拾起,準備交由姜逸塵與冷魅安葬。
二人雙雙收回視線、雙雙對視。
“不定河邊魚龍舞,青天白日尸鬼除。”
姜逸塵機警地嗅著味兒,靈機一動,開口成詩!
冷魅微微翹起下巴,目含問詢:“這是夸我呢?”
姜逸塵并不否認,道“如何?”
冷魅沉吟了一會兒,回道:“矯揉造作也稱詩?不過倒是與詩人的水平不相上下了。”
這里提到的自然不是一般詩人。
“臭詩人,別再作那不堪一品、不值一文的詩了……”
幽京城里,陪護在雞蛋床邊大半年的梅懷瑾老懷甚慰地聽著雞蛋說夢話。
東北戰事未停,他們便被接入幽京城里接受治療看護。
梅懷瑾一個月能下地行動自如,雞蛋卻多昏迷了兩個月。
幸而在各方盡心幫助下,在梅懷瑾悉心照料下,雞蛋可算給調養好了些,還得以下床練劍。
可就是比以往嗜睡了些。
剛用完晚膳就睡得這么香。
“不過這娃還是孩子呢,正在長身體,多睡睡好。”
梅懷瑾如此說服自己。
盡力用AI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