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喚作紂絕陰,我學藝不精,帶在身邊怕誤人子弟,今后便勞煩師尊了。”
昊正無上殿內,藺重陽為藺天刑介紹著自己帶回的少年,字里行間,完全就是在推卸責任,這一點藺天刑自是看得分明。
臭小子經典的甩手掌柜式教育方法,此情此景,與往常可謂一般無二。
這些年來,人是沒少往回帶,畢竟臭小子從小就有大愿,要讓儒圣明德一脈人丁興旺,但在行動上也僅限于把人從外面給帶回來。
真要讓他靜下心來教導,還不如指望,苦境的太陽明天從西邊升起來。
相較之下,這件事發生的概率明顯要高一些。
“人留下,你可以滾了,一年到頭都不見過來坐幾次,就會把事情都交給慕辭,凄城在北境都知道經常寫信寄回來。
快滾快滾,哼,看見你就心煩。”
藺天刑龍行虎步,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語,然后直接把藺重陽給推到一邊,看著紂絕陰,面色柔和了一些:
“以后就留在昊正無上殿吧,可以把這里當成是自己家,無需拘謹,臭小子若是欺負你,直接跟我講,看我幫你揍回來。”
“沒有,我答應他,只要他想,任何事情我都會幫他實現。”紂絕陰搖了搖頭。
想當年,他藺天刑那也是縱橫天下,平定亂世尊皇,閱歷非凡,什么場面沒見過?
這場面他也就第二次見。
出言同時,藺天刑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藺重陽:
“臭小子是不是給你灌了迷魂湯?”
猜都不用猜,很明顯,一看就是夏戡玄教的。
畢竟,他可不記得,自己當年有教臭小子這些東西,慕辭剛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現在這個被帶回來的孩子也是這樣。
“是我自愿的,您別怪他。”紂絕陰搶先道。
少年很在意藺重陽的感受,也能夠看出,眼前兩人的關系其實非常好,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給對方帶來麻煩。
藺天刑收回目光:“看在孩子你的面子上,這次就放過他。”
他就知道又是這樣,臭小子身邊,那就沒有哪怕一個不是自愿的,偏偏他又不好說什么。
“嗯,藺天刑老爺爺,多謝你。”少年致謝道。
至于為什么看起來不老,紂絕陰不在意,藺重陽說什么就是什么,他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能跟我說說,你是怎么遇到臭小子的嗎?”
當事人表示拳頭又硬了,藺天刑合理懷疑,是他先前催這臭小子太緊的原因,然后,臭小子存心找機會氣他。
若非怕教壞小孩,他現在就一掌把臭小子拍出昊正無上殿。
看這孩子的骨齡,出生還沒超過一個月,生而知之是好事,也是壞事,現在產生的錯誤認知,會直接影響到他的將來。
“我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似乎,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重陽……”
就這樣,一老一少在旁邊交流,藺重陽直接被兩人給晾在那里。
不過,他方才說的確實是真心話,為了防止紂絕陰往后走上死國之神的老路,啟蒙教育,一定要找真正德高望重的人來做,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既然如此,那縱觀德風古道上下,這件事還能找別人嗎?
正好也能借著這個機會,給師尊找點事做。
為什么一年到頭都不來坐幾次?還不是因為每次一來就會被催生,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他對子嗣又沒什么需求,真要說句心里話,那當然是沒有最好,不止是他們夫妻的想法,同時還是苦境天地對他這位開道者的懇求。
事情沒有那么復雜,簡單來說就是——
養不起。
就是這么樸素的理由,養不起。
走到如今這一步,藺重陽也能勉強算是氣血武道的一道之祖,因為嚴格來說,他的修行路就是在這個世界原有的修行體系外另開一道。
強度自然不必多言,過程中消耗的資源,那更是海量。
不對,海量早已不足以形容。
天地之間的資源有限,而作為他的親子,注定在出生之前,便會承接他的一部分道路,出生時更會給天地帶來極大的負荷,若再踏上修行路……
就蚩皇那樣,也配叫自號吞噬江山?
所以,在藺大主事的子嗣問題上,最先反對其實是苦境天地,然后才能輪到他們夫妻兩人。
時光在一老一少的交談中,悄然流逝,日漸西沉,為十岳峰頂的大殿,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金色。
乍然!
轟——
“有多遠滾多遠,哼!看見你就心煩!”
巨響將中氣十足的聲音掩蓋,隨即,昊正無上殿的殿門,被殿中之人給重重關上。
立在殿前的赤發身影,無奈搖了搖頭,而后見他抬起右手,拭去左肩肩頭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方才負手轉身離去。
今日跟往常一樣,是被打出來的。
雖然,也不是說打不過,但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上,藺大主事自然要給師尊留點面子。
反正紂絕陰的教育問題,此番是有了著落。
“故道新逢春早芽,頗期未來年輪長,留待韶華,且栽且盼。
今沐古陽秋遲葉,繽紛瀟灑浩氣揚,參盛冠滿,乘風乘涼。”
落梅紛紛,吟著詩回到住處的人,很是隨意的伸了個懶腰,行至琴桉前坐下。
而后,袖袍一揚,萬壑松風應時而現。
坐在琴桉前的身影,將袖袍一捋,抬手先將琴弦調試好,正欲煮茶奏曲。
就在此時!
卻見一封飛信自外界而來,落在琴桉上。
藺重陽伸手將信封拿起,拆開一觀,旋即無奈一嘆:
“真是生來的勞碌命,片刻都不讓人歇息。”
信中所書,乃是倦收天經過百余年沉淀,已經能夠在初陽之力的協助下,感應到存在于自己體內的非天之力,兩者開始互相影響。
再加上歧天人將自己那份神血拿出,要為這唯一的后輩鑄下無上道基,眾人經過商議決定。
今日,便對此事進行動作,防止再生變數。
然后因為非天的特殊性,需要找個能夠在他所處的領域內,對他進行絕對壓制的人兜底。
藺重陽起身,將剛取出的萬壑松風收起,在院中石桌上留了紙條后,再次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