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畫死的當天,錦衣衛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搜查工作,但是并沒有得到什么好消息。
而就在京中風聲鶴唳的時候,云中陳氏的人也抵達了京城,于是這天,陸寒江接到了內閣的通告,讓他進宮一趟。
伴著平靜的心情,陸寒江帶上了應無殤一起邁進了內閣議事的宮殿,然后抬頭他就看到了幾個特別的家伙,這幾人并未穿著官服,年齡也各不相同,甚至其中還有個熟悉的面孔。
陸寒江滿心詫異地將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他抬頭看了看殿宇門前的牌匾,連續看了兩回,然后才施施然走進殿中。
“這里是內閣議事的地方吧?”陸寒江看向了內閣首輔魏閣老,后者老臉一僵,神色有些不自然。
內閣諸位大人此刻也反應了過來,被陸寒江這一說,多少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朝廷壓制世家多年,兩方不說勢同水火,卻也是冰炭不同爐,可事到臨頭,人家還是能夠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內閣議事重地,這的確有些打臉。
“這位就是陸指揮使吧。”
殿中那年長的陌生老者先開口道:“大人不必在此指桑罵槐,老夫聽說過你的名聲,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言一般。”
“哦?不知是如傳言一般什么?”陸寒江笑著反問道。
老者沒有回答,而是淡淡地道:“老夫陳諾,有幾句話想要問問陸大人。”
不上套啊——陸寒江心道,隨后撇撇嘴,低聲嘀咕道:“真是沒禮貌,也難怪,年紀一大把了,可能耳朵不太好使。”
說著,他跟身后的應無殤擠了擠眼睛,兩人一塊低聲笑了笑。
“無禮!”
忽得一聲暴喝,在那老者身后,一青壯的男子厲聲指責道:“長者有問,你等只需如實應答,陸大人也是世家出身,竟是如此不懂規矩嗎!”
這一聲喝問的確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連魏閣老的眉頭都緊緊鎖上,應無殤橫眉冷豎,瞇起眼來就要上前,卻被陸寒江攔下了。
“這位是?”陸寒江抬手指了指他,姿態懶散,仿佛后者憤怒的眼神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
老者陳諾直到這時才虛抬一手,對身后的青年道:“內閣之前,不得無禮,還不趕緊退下。”
“是,孫兒失禮。”那青年瞪了眼陸寒江,不甘地退到了后邊。
陳諾又道:“陸大人,老夫聞聽請問閣下與子畫在燕春樓約見當日,似乎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些才到,不知是因為什么?”
陸寒江仰起頭來,仔細想了想,然后認真地說道:“沒什么,單純睡過頭了而已。”
此話讓那青年臉色憤恨之色更甚,老者陳諾也是眉頭輕蹙,他又問道:“老夫還聽說,子畫早在十多日前就與大人約定了見面之事,定在了千鶴樓,可有此事?”
“是有這么回事。”陸寒江點點頭道。
于是陳諾繼續問道:“既然如此,陸大人又為何在千鶴樓爽約,然后再重新定下燕春樓之約?”
陸寒江環抱著雙手,努力回憶一番,然后誠實地回答道:“好像也沒有什么原因,那天本官懶得出門,所以差人去通知了陳家主改期,這有何不妥嗎。”
陳諾淡淡地道:“老夫連番提問,陸大人都顧左右而言他,如此應付之法,實難叫人信服。”
“放肆!”應無殤忍不住站出來冷哼一聲:“陸大人乃朝廷任命的錦衣衛指揮使,他要做什么,哪里輪得到你一個外人在這里說三道四!”
只可惜,應無殤說得義正詞嚴,陳諾卻根本不為所動,他開口只問了一句:“未知閣下是?”
應無殤冷冷地道:“本官錦衣衛千戶,應無殤。”
陳諾抬起的眼眸又緩緩低下,平靜的目光未曾有一絲波瀾,這種不屑一顧的姿態,讓應無殤倍覺羞辱。
而這時候,那青年也終于忍不住怒意,陰沉地說道:“哼,以錦衣衛在京中的勢力,布局殺害一兩個人,想要做得天衣無縫并不算困難,我看陸大人不愿說實話,是怕露餡吧!”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頓時變得靜悄悄的,簡直針落可聞,陳諾也沒有像向前一般出言阻攔青年人,而,陸寒江也是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覺一般,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哦?云中陳氏的各位如此說話,難不成認為本官是此事的幕后黑手?”陸寒江故作驚訝地道。
“難道不是嗎?”那青年人冷笑道,此刻陳諾也是淡漠不語,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陸寒江。
被陳氏的人盯著,陸寒江忽然呵呵笑出聲來,他踱步來到位置上坐下,抬手輕輕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道:“魏大人,本官有一事不明,還請您老解惑。”
陸寒江的眼睛看著陳氏眾人,話卻是說給魏閣老聽的,他道:“敢問閣老,這以妄言污蔑朝廷官員,是何罪過?”
眾人一怔,陳諾目光微沉,而魏閣老的眼神則是愈發深邃,他沉著臉,似是感到為難一般,緩緩開口道:“按律,無證指摘朝廷官員,當杖責五十。”
“閣老!”幾位大人都低聲驚呼道,魏大人此言一開,無疑將立場選擇了靠在陸寒江這邊。
事實上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作為朝廷內閣大臣,本身他們就對世家觀感不佳,加之對方今日態度如此傲慢,內閣眾人早有不滿。
如今既然陸大人不愿低頭,那么魏大人不過順水推舟,說句“公道話”而已,自然算不得什么。
“你敢!”那青年人怒目一瞪,根本有恃無恐。
陸寒江拍了拍手:“多謝魏閣老仗義執言,既然規矩早就立下了,那就動手吧,應千戶。”
“卑職領命。”
早就一肚子火氣的應無殤獰笑著大步上前,那青年人剛欲開口,千戶大人飛起一腿便叫他抬起的手臂折了,隨后一手搗在對方心口,一手捂著對方嘴巴,直接將他摁在了地上。
驚鴻之間的出手,讓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了些,陳諾目光深沉,不過始終未曾開口,應無殤點住了青年人的穴道,正要動手,卻聽陸寒江喊停了。
“應千戶,慢著。”
頂著眾人的目光,陸寒江抬手指了指門外:“內閣重地不可造次拖出去行刑。”
“卑職明白。”
應無殤將那青年人拖死狗一般拖走了,直到被拖出門的最后一刻,老者陳諾都是一言不發,他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陸寒江。
而終于發現沒人救自己的青年人,也在被拖出門的時候露出了驚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