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一場江湖上的正魔沖突,轉瞬之間卻成了江湖和廟堂間的博弈,這讓眾人感到夢幻的同時,心頭也不自覺地有了一種深深的使命感。
天泉這個身份的轉變,讓他們突然意識到,渺小如江湖草莽的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夠接觸到這樣左右天下大局的事情。
但這場中終究還是有明白人,比如這位武當的玄潭道長。
司落朝在理清了全部的思路之后,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月少俠,不知那位太子妃殿下給逍遙派開出了怎么樣的價碼,竟讓你們這般不顧一切地相助?”
陸寒江的說辭并非沒有漏洞,最直接的一點便在于,老皇帝有七個兒子,死了一個也還有六個,想要遏制錦衣衛,未必非要扶持太孫。
逍遙派如此行事,司落朝很難不往那個方向考慮。
只不過,陸寒江卻是微微一笑:“玄潭道長此話,怕是欠考慮了,若是從江湖角度出發的確如此,但朝廷以孝義仁德治理天下,一個禮法上的道義名分,有時候遠比刀兵要來得厲害。”
司落朝聞言,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然則,這其實是陸寒江在欺負對方出身江湖不懂廟堂,畢竟若要論起人心算計,這些江湖俠客和朝堂政客相比,那真的人人都是道德圣人。
朝堂的孝義仁德從來只會出現在紙面書文上,錦衣衛橫行京城數十載,如今的朝廷不至于說禮崩樂壞,但也沒有幾個真正相信這些圣人道理的傻子了。
在錦衣衛壓倒性的實力面前,太孫這個所謂的大義名分,比重未必有多大。
但這些都是朝廷幾個大人物才知道的事情,陸寒江沒必要和司落朝他們解釋得這樣清楚,現在只需要對方認定天泉身份不同尋常就足夠了。
而現在,在場超過半數的江湖高手,都已經開始認真思考起此事的重要性,僅剩的幾人不愿卷入這樣要命的事情,可在大勢的裹挾下,他們也沒能做出就此甩袖離去的動作。
“如何?諸位,是否還要追究我逍遙派擅作主張的無禮?”陸寒江看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笑著開口問道。
與他不對付的向隨風冷哼一聲,但也只是扭過頭去,沒有說出什么煞風景的話來。
其余眾人對視一陣,在眼神交流中達成一致,由司落朝代表出面說道:“天泉師侄本就是我道門中人,護他周全義不容辭,如今更牽扯了這朝堂之事,更加容不得我們大意。”
“這么說,諸位是愿意為了天泉賢弟,與錦衣衛做過一場?”陸寒江似乎很滿意這個現狀,露出了讓眾人都十分不爽的愉快笑容。
司落朝沉著地道:“月少俠如有還有什么計劃,還請一并說來,如今我等江湖中人合該齊心協力才是,否則他人錦衣衛臨門之時,誰都逃不過去。”
“說得好。”
陸寒江拍了拍手,然后語氣莫名歡快地道:“不過,諸位在想著對付錦衣衛之前,還有一件事情需得立時處理才是。”
“什么事情?”司落朝一愣。
“當然是玄天教咯,”陸寒江哈哈一笑:“你們抓住了玄天教的護法,又拿下了他們的圣女,這筆賬,你們難道以為這么簡單就可以算了嗎?”
陸寒江所言非虛,而且玄天教還不是神兵天降,早在衡山被滅的消息傳出之時,玄天教就有了動作,只不過被有心的錦衣衛刻意遮掩了而已。
按照腳程來算,來接應錢小小的人手這會兒也該到了,陸寒江這些日子浪費口水攪和這一場場會議,也就是為了拉低正道群俠辦事的效率,好給玄天教的人手騰出足夠的時間趕路。
陸寒江一句驚醒夢中人,向隨風厲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立刻將這兩個人殺了,想那玄天教也不至于為了兩個死人,和我們再做過一場。”
向隨風這話很殘酷,但也很真實。
畢竟,活著的錢小小和厲焱才有價值,否則,玄天教犯不著為了兩個死人大張旗鼓,了不起也就是在北地鼓噪聲勢,不可能像如今這般直接南下。
眾人似有意動,畢竟一個錦衣衛已經快要壓得他們喘不過氣,這時候玄天教再來攪局,他們縱有通天本事,恐怕最后也是雙拳不敵四手。
但陸寒江卻是搖了搖頭,他無奈地道:“唉,昆侖二仙難道空有武功不長腦子嗎。”
這一句就引得昆侖派人人怒目而視,若不是顧忌司落朝,只怕向隨風此刻就會暴起一戰。
陸寒江接著拋出了關鍵棋子,他說道:“天泉賢弟對那位玄天教圣女的態度,諸位也都看見了,而且說句明白話,玄天教圣女的武功十分之高強,我們此刻需要她的力量。”
“月少俠這番話,難道要對玄天教犯下的惡行視而不見嗎?”呂問憤怒地質問道。
“事分輕重緩急,目前而言,我們前有錦衣衛后有玄天教,區區正魔之立場,不如稍往后放一放.要是你著急,不如先把那護法宰了解解恨?反正我估摸著說服他棄暗投明也不太可能。”
陸寒江一番話說完,不知多人震驚地嘴角直抽抽,事急從權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是你這么明地說出來,卻又是逼著大伙一起當王八蛋,這就有點不會做人了。
呂問被陸寒江一句話噎得滿臉通紅,果然,逍遙派遭江湖排擠不是沒有道理的,這群混賬實在不討人喜歡。
“難不成,就為了那小子的私情,我們在對付錦衣衛之前,還要和玄天教再惡斗一場嗎?”最后,呂問也就憋出了這么一句。
“話不能這么說,起碼在我看來,比起人家,你這五岳劍派可是差遠了。”陸寒江毫不客氣地道。
“狂徒!”
“好膽!”
“逍遙派竟然如此藐視我五岳弟子!”
一眾五岳劍派弟子悍然拔劍而起,一個個氣憤填膺,結果這鬧劇還得是司落朝來收場。
他安撫了雙方,接著苦笑著道:“罷了,月少俠所言也有理,錦衣衛不是一般敵手,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我意,馬上與那位玄天教圣女商量好此事,然后我們即刻動身西入川蜀,不必和玄天教過分糾纏。”
司落朝這話讓不少人都是心頭一亮,因為他點明了一個重點,他們并非一定要和玄天教對上,錦衣衛躲不掉,這區區幾個魔道難道他們還甩不開嗎?
陸寒江此前那番言語,從一開始就把戰斗定作了前提,著實是把不少人帶進了坑里。
司落朝不著痕跡地點破此事之后,也隱晦地給了陸寒江一個警告的眼神。
他可不會放任逍遙派再挑起了正道和玄天教的沖突,見鬼的,這事他都不敢往深處想,這一打起來,都不知道逍遙派這是在借正道的手削弱玄天教,還是 面對司落朝的警告,陸寒江不以為意,江湖上終究不可能人人都是莽夫,對方能夠看破事態的本質不足為奇,只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他們想躲就能夠躲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