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桃夭夭在車內給孩子喂食，顧陽和江采薇坐在外面，一邊趕路一邊聊天。
距離青龍鎮一戰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此時江采薇已經恢復了不少內力。
她望著顧陽，眸光一動。
“顧先生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她突然道。
顧陽灑然一笑，道：“江姑娘為何這么說？”
“普通人如何能直面殺戮而面不改色？”
她緊緊盯著顧陽的眼睛，卻沒有發現一絲錯愕或是驚慌，有的只有平靜和淡然。
顧先生的眼睛真好看……
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浮現出這種不合時宜的想法，這個邋遢落魄的中年男人，眼睛卻好似一汪深不見底的清潭，如磁石一般吸引著她的視線。
僅僅是因為這雙眼睛，那張普通的容貌頓時有了種神異的魅力，好似一代宗師的畫龍點睛。
“顧先生難道覺得在下說的不對？”
顧陽笑道：“膽色之高低，與武功之強弱，并無絕對的關系。”
“哦？那與什么有關？”
“眼界、風骨、定力，最重要的是心靈的修煉。”
顧陽淡淡道：“想那嵇康，明明不會武功，卻能在刀斧面前顏色不改，一曲廣陵散，成了千古絕唱，如此氣魄，不知勝過了多少庸碌之輩。”
江采薇心中一凜。
“顧某和內子雖然只是粗通武功，但卻走遍三山五岳，看盡九州四海，你若是親眼目睹過風沙之塵暴，海嘯之滔天，領略過滄海桑田，百年一瞬的自然偉力，別說只是一場小打小鬧……”
顧陽瞥了眼她背后微微顫抖的匣子，笑道：“就算是面對神兵靈寶，也能安之若素，不為所動。”
江采薇只覺得腦中轟然一聲，仿佛有雷霆降落，擊碎了某種冥冥中的枷鎖。
她頓時生出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之感。
自從拿到紅禍刀后，她心中便患得患失，一來是怕完不成師父的任務，二來是她心中也會時常生出貪念，只不過被她強行斬去。
武神顧陽的武功，可能就藏在這口刀上，身為習武之人，她不可能不心動。
更何況顧陽刀劍雙絕，他的劍法亦是當世絕頂。
在這次歷經生死之劫后，她心中的貪念更是大了幾分，她甚至覺得，偷學一下也沒關系，否則這刀若是落入惡人手中，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們？
但是顧先生的話卻讓她恍然大悟，若她真的這么做了，便是有違師父的信任，有悖桃花谷的門規，就算沒人發現，她也會一直愧疚。
心有所愧，劍就失了瀟灑和靈動。
見到她若有所悟，顧陽笑著點頭，此女心性、天資極佳，但可能修煉時間太短，終究在眼界和格局上差了些。
想要修成劍心通明，她還需要更多磨礪，顧陽和她說這些，也是為了點醒她。
江采薇如夢初醒，她深深望了顧陽一樣，躬身行禮道：“多謝先生指點！”
盡管對方似乎并不會武功，但她依然發自內心的尊敬。
甚至她隱隱覺得，就連師父青鸞也未必能比得過顧先生的胸襟和氣度。
她突然明白，為何顧夫人那般傾國傾城的美人，也會甘愿嫁給顧先生了。
顧陽望了她一眼，現在的她氣質隱隱有了一些變化，身上的劍意似乎更加純粹了，眼眸黑白分明，好似清澈的劍光。
這是悟了。
當然，悟了，并不等于就變強了，想要真正突破，她還需要身體力行，做到知行合一。
“怎么，現在不懷疑我也是來偷刀的了？”
顧陽笑道。
江采薇也跟著笑了起來，道：“顧先生氣度過人，必然不是偷雞摸狗之輩，是采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之前她其實有些懷疑，只是當時內力耗盡，又擔心會有新的敵人追上來，才不得不坐上這輛馬車，但現在疑心盡散。
那是一種特殊的信任。
就好像農夫不會擔心皇帝來偷他家的雞。
又走了一段路。
顧陽突然道：“江女俠，顧某離開中原已久，不知天下形勢如何，有哪些高手崛起，不知你可否為我講解一二？”
江采薇點頭笑道：“自然沒有問題。”
她總結了下語言，道：“要說當今天下，乃是我大秦、蒙元呈對峙之勢，至于巫國，大宗師巫行烈在敗給武神后，為了專心修煉，就卸下了巫王之位，由公主巫樂瑤繼承，成為女王。”
她笑道：“如今我大秦和巫國聯盟，女帝陛下和巫國女王私交甚好，一南一北，號稱天下雙璧。”
“說起來，陛下是武神的紅顏知己，這事天下皆知，如今在位兩年了，后宮依舊空無一人，苦苦等著武神呢。”
顧陽心中一動，想起如霜，露出一絲笑意。
這次回中原，他是打算去見如霜的，夭夭嘴硬心軟，其實心里也早已同意了。
到時二女在懷，娥皇女英，才真叫做神仙日子！
江采薇又道：“但奇怪的是，巫國的女王也遲遲不肯婚配，甚至對慕名前往的中原俊杰也熟視無睹。”
顧陽咳嗽一聲，道：“別跑題了，繼續說天下大勢吧。”
江采薇歉意一笑，道：“是我失言了，咱們言歸正傳，大秦和巫國聯盟后，一度壓得蒙元喘不過氣來，女帝陛下甚至御駕親征，開疆擴土三千里，創下豐功偉業！”
她眼中神采飛揚，看來對秦如霜十分崇拜。
“后來呢？”
顧陽可是聽說，如今的蒙元勢力非常猖獗，甚至有主動出擊之勢。
江采薇嘆道：“或許是蒙元氣數不絕，一年前，竟然出現了四位大宗師！”
“現如今天榜重排，有十一人名列榜上，常年未現身江湖的道絕張三豐和劍絕李青蓮被分別降為了第十和第十一，畢竟沒人知道他們到底還有沒有活著。”
“而天榜第九，便是蒙元的密宗法王，號稱明王的額日提，他將十三重龍象神功修至圓滿，還兼修了失傳多年的大金剛神力，堪稱以力證道，肉身無敵！”
顧陽眉毛一挑，目光微動。
龍象波若功是不下于金剛不壞神功的頂尖絕學，不，甚至有著蓋世神功的潛力，因為這門武功分十三層，第一層十分淺顯，縱使是愚笨之人，苦修一二年就能練成。
第二層所需時間是第一層的一倍，要三四年，第三層又是第二層的一倍……
以此類推，想要修煉到第十三層，普通人要用整整八千一百九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