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火巨掌宛如上蒼之手,近乎遮天蔽日,降臨在這群無辜的百姓頭上,每一縷火焰都足以焚金熔鐵!
火焰巨掌還未落下,恐怖的高溫就已經將天地變作一個巨大的蒸爐,滾滾熱浪蒸發了空氣中的水霧,將暴露在外的皮膚燙得通紅。
“娘親,好熱,我好熱!”
“林神捕,我們都是大宋的子民呀!”
“快逃,快逃呀!”
孩童的哭聲,人們的咒罵聲、求饒聲此起彼伏,城門外已經是一片騷亂。
火光照亮了風部銀章捕快那慘白的臉,他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眼睛宛如一潭死水,沒有一絲光亮。
“為什么……林神捕……您曾是我最敬佩的人呀!”
突然,一道身影擋在了他眼前,也擋在了所有驚慌失措的百姓們身前。
所有人都望著那道身影,白袍獵獵,凌空而立。
“是顧大俠!”
“顧大俠還在,他沒有放棄我們!”
“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銀章捕快的嘴唇微微顫抖,望著那道身影,目光無比復雜。
林坤此時距離城墻只剩十丈,他看到顧陽果然選擇了救那群螻蟻,不禁放聲大笑。
婦人之仁!
等這次他活了下來,一定想盡辦法報復顧陽,甚至就連顧陽的朋友也不放過!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此子如此心軟,終究是難成大器。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火焰巨掌,顧陽仿佛又回到那個雨夜。
他和杜沖也是面對與之相似的一掌,那個時候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毫無還手之力。
但現在的他,早已不是當初的顧陽。
顧陽眼中閃過赤金色的光芒,十輪金陽在他背后若隱若現,火焰巨掌微微一滯,凝聚的離火之氣開始顫抖。
“散。”
顧陽沒有動手,只是一個散字,那恐怖的火焰巨掌便轟然炸開,仿佛煙火一般在天空中綻放。
此刻的顧陽被十陽環繞,宛如神話中的火德星君下凡,一些百姓甚至跪拜下去,如見神明。
林坤感受到了那道冷漠而威嚴的目光,仿佛死神的凝視。
但他并不在意,因為此刻的他距離城墻只剩下一步之遙,一但進入京城,他便是龍歸大海,魚潛于淵。
林坤甚至還出聲嘲諷。
“顧陽,你放心,本座回去后一定稟明陛下,發兵蕩平桃花谷,讓你的徒弟朋友,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今日你不殺本座,來日本座定讓你挫骨揚灰,千刀萬剮!”
顧陽遙望林坤,面色淡然,只是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金槍。
“今日顧某,既救人,也殺你。”
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機鎖定在林坤身上,林坤眼中一陣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一襲青衫落拓,在喧囂中獨自飲酒的男子,他的目光深邃而又寂寥。
小李飛刀,是正義之刀,孤獨之刀,寂寥之刀,是情深不壽,是慧極易傷。
林坤豁然驚醒,不好,是小李飛刀!
金槍洞穿了他的腰身,將他深深釘在城墻上,宗師之血肆意揮灑!
林坤眼中滿是不甘,他伸手摸到城頭,只差一步,他只差一步!
顧陽吐出一口氣,終于從小李飛刀的意境中擺脫出來,他以金槍為飛刀,威力難免弱了些,若是用柳葉飛刀,剛剛洞穿的就是林坤的脖子了。
小李飛刀威力極強,就是有些費神,還容易致郁。
腳尖在一枚落葉上輕輕一點,顧陽凌空而上,飄到林坤身前,直視著他滿是不甘的眼眸,緩緩拔出紅禍刀。
“別,別殺我!”
林坤在求饒,他還沒有死,宗師的生命力極強,盡管他受了重傷,但若是及時得到救治,還是有可能恢復的。
紅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林坤怕了,是真的怕了,他難以置信,縱橫一世的自己,真的會死在這個曾經差點被他隨手碾死的螻蟻手上?
原來高高在上的宗師,也有面臨死亡的一天。
“顧大俠,快住手!”
守城的金吾衛將領出聲勸阻,林坤畢竟是堂堂神捕,陛下身邊的紅人,若是死在他的眼前,他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雖然他也不恥林坤剛才的所作所為,但依舊出聲阻止。
守城將領一揮手,無數道弓弩瞄向顧陽,弓弦繃緊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顧大俠,林大人剛剛差點殘害百姓,應交由律法處置,還請您不要讓下官為難。”
顧陽面無表情,瞥了四周的弓弩一眼。
其中有許多攻城弩,仿佛火炮一般,弩矢長約三尺,以精金鍛造,寒芒閃爍,破甲效果驚人。
顧陽緩緩舉起了刀。
守城將領面色凝重,也舉起了手,只要顧陽敢揮刀,他就會號令手下射擊。
“顧大俠,下官敬重您的品行,還請您相信律法,不要沖動!”
顧陽輕輕一嘆。
“你說律法,那顧某也想問問,梁州城里那些餓死的百姓,他們的孩子在哭著找爹娘時,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時,他們喝著清湯寡水的米粥時,律法在哪里?”
紅禍爆發出沖天的鋒芒,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憤怒。
“倘若有一天,朝廷有道,律法公正,百姓安居樂業,那顧某這口刀,就算藏鞘百年,又有何何妨?”
“只可惜,我不拔刀,你敢嗎?”
守城將領一怔,年輕的臉上露出一絲掙扎。
“袞袞諸公,滿朝勛貴,試問誰敢斬此獠首級?”
顧陽眼中殺意凜冽,手中之刀沒有絲毫猶豫,轟然落下。
砰!砰!砰!砰!
四條無形的鎖鏈驟然飛出,纏繞在紅禍刀身上,讓顧陽這一刀沒有落下。
顧陽眼眸一瞇,好手段,這四根鎖鏈并非實物,而是天地間的地水風火四氣,凝聚成了四道鎖鏈。
地水風火流轉,八卦陣圖若隱若現。
一位老者出現在城墻上,手持靈兵龜河圖,長發飄飄,仙風道骨,那雙清亮的眼眸此時帶著幾分滄桑。
是諸葛武的宗師之神。
天下第一陣師!
諸葛武望著顧陽,嘆道:“顧小子,能否給老夫一個薄面,饒了林坤一命。”
林坤目光一亮,心中再次泛起希望,忙道:“大哥,救我,快救我!”
諸葛武微微有些恍惚,他早年曾和林坤關系很好,最欣賞的就是林坤嫉惡如仇的性子,那時的林坤便叫他大哥。
只是后來林坤變了,不再是那個匡扶正義少年俠氣的追風神捕,而是變得越發貪婪,兩人也就越來越疏遠。
顧陽沒有說話,身后十輪金陽越發凝實,緩緩旋轉。
諸葛武面色一變,他感受到了那金色太陽中蘊藏的恐怖力量,若是爆發開來,恐怕半個京城都要被焚毀。
“九陽神功……小友真是福緣深厚。”
顧陽望著他,嘆道:“諸葛前輩是我敬重的人,但……此人,顧某殺定了!”
地水風火之氣凝成的四根鎖鏈在劇烈顫抖,火焰鎖鏈最先崩壞。
諸葛武面色一變。
“斬!”
顧陽一聲長嘯,用上了佛門獅吼功,獅虎之音滌蕩九霄,將諸葛武手中的龜河圖震得微微一顫,地水風火四氣蕩漾。
他身上金光閃爍,能夠搏殺蛟龍的金剛神力催動,滔天血氣蒸赤了蒼穹。
砰!砰!砰!
其余三根鎖鏈也跟著斷裂,與此同時龜河圖上多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掙脫枷鎖,紅禍發出一聲嘹亮的刀鳴,赤紅刀光轟然落下,堅硬的城墻蕩起滾滾煙塵。
這城墻都是用最堅固的花崗巖打造,還用陣法加固過,就算是靈兵,最多也只是留下一道痕跡,然而此時卻嗡然作響,地動山搖,似有崩塌之勢。
待煙塵散去,刀意盡斂。
眾人仰望著那個凌空而立,手提赤發頭顱的身影,默然無語。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是在城墻之下。
“殺得好!”
竟是那個風部的銀章捕快,他扔下烏紗帽,激動得滿臉通紅,大聲道:“顧大俠,殺得好!”
仿佛是約定好的一般,歡呼聲如海嘯般爆發開來。
那些之前差點死在林坤手上的百姓們,此刻都舉臂狂呼,有人甚至往林坤的尸體上扔石頭。
“狗娘養的奸賊,就該殺!”
“顧大俠,我們都支持你!”
“殺得好,痛快!”
“顧大俠,我請你喝酒!”
許多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弓弩,面帶愧色。
諸葛武望著這一幕,神情黯淡,他看著顧陽手上提著的林坤首級,看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輕輕一嘆。
“林兄,曾幾何時,百姓們也這樣為你歡呼過呀……”
他轉身,盡管只是宗師之神,卻好似落寞了許多,背影微微彎曲,多了幾分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