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個人是純粹的劍者。
雙方的約戰之所以隔空傳話,只是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勤快的人,圖個方便,讓天機樓代傳而已。
但江湖并不像他們想的純粹,他們的金陵劍決,并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了。
江湖上有太多的人,押寶在這場賭局上。
無論葉孤城還是西門吹雪都是這個世上最驕傲、最頂尖的那一撮劍客。
這個賭局基本可以保證沒有暗箱操作,所以也成了江湖上一種高手都參與的賭局。
根據天機樓的統計,現在關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這場賭局的基本盤口,已經高達八百萬兩白銀。
再加上對于金陵酒樓行業和旅游業的拉動,這妥妥的大周版奧林匹克運動會啊!
不對,奧林匹克還沒有盤口,大周版世界杯。
像劉一刀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他們沒辦法去影響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主觀意識,只能從客觀的外部條件入手。
比如,對葉孤城或者西門吹雪出手,讓他們在戰前有所損耗甚至于受傷。
但這二人雖然不是坦蕩君子,但大體上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若是真的有傷在身,兩人都不會乘人之危,擇日再戰。
所以要想影響兩人,最好就是能造成了暗傷,或者從心境上下手,再過分一點的人,甚至已經對西門吹雪用毒了。
只是下毒之人并不清楚,西門吹雪的萬梅山莊地下,有一眼千年藥泉,匯聚山中藥材之力靈氣,能解百毒。
西門吹雪常年飲用此藥泉泉水,毒抗已經接近滿級了,幾乎是百毒不侵。
而這個刀過無頭劉一刀就是想從心境上入手。
只要是凡人,就會有雜念和妄想,就會有心結。葉孤城的身世,必然會對其產生影響。
一旦,葉孤城劍心有損,其掌中飛虹自然靈動不在,難以無暇。
原本一場純粹的劍決,和江湖上的利益扯上關系,就變得亂七八糟了。
無數人被資本所裹挾,妄圖來影響這場決斗,以此來獲取高額的利潤。
這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沒有料到的。
金陵城,黜陟使行轅旁的一間別苑之中。
陸小鳳、薛冰便是居于此地。
這還是多虧了花滿樓,現在的金陵城中,一屋難求,所有的客棧都已經擠滿了人。
陸小鳳在江湖上除了四條眉毛之外,還有一個外號,“陸三蛋”。
意為,混蛋、笨蛋、窮光蛋。
他很難存在銀兩,一千兩在手,有一千兩的花法;一萬兩在手,有一萬兩的花法。即使身上只有一兩銀子,他也有一兩銀子的花法。
陸小鳳唯一的固定收入,就是大理寺供奉的銀兩,洞玄境的大理寺供奉,一年可得供奉銀兩,八千六百兩。
這絕對不算是低收入了,按照一兩白銀近一千兩百元的購買力。
陸小鳳放在后世就是一個年入近千萬的高收入人群,但是他照樣能在一個月內花完八千兩白銀。
薛冰身為神針山莊的傳人,她有錢。
但是現在金陵城中的情況,并不是有錢就能住到客棧的。
還好陸小鳳有個生死之交,花滿樓。
花家曾經是大周最大的土地商,據說騎上一匹快馬,狂奔一天一夜,也不跑不出花家的土地。
不過在越州的庫銀失竊案后,花家便開始著手整理自家的產業。
一開始因為朝中局勢不明,花家并沒有完全站隊,
待到麟德天子登基之后,花家豪賭,一把梭哈,將土地全部交給了麟德天子。
這不僅讓十三站穩了腳跟,還解決了江南大量土地被豪強兼并的問題。
花家一波起飛,只要不謀反弒君,那就是與國同休。
雖然花家的土地除了祖產和祭田全部上交了,但他的房地產依舊是天下頂尖。
比如陸小鳳等人現在住的別苑,就是花家在金陵的產業。
正在睡夢中的陸小鳳突然雙眸睜開,身影閃動,下意識地翻身而起。
一道劍光,直刺陸小鳳而來。
這一劍,至簡至險,沒有什么復雜的變化,只有一刺,但這一次似乎就是最有效的攻擊手段。
劍鋒之寒直指陸小鳳的咽喉。
這一劍的鋒芒,世上幾乎已沒有人能抵擋,陸小鳳也不能抵擋,也根本不能抵擋。
他的腳尖沾地,人已開始向后疾射。
但劍光如影隨形而來,陸小鳳的鳳舞九天退得再快,也沒有這一劍的刺擊之勢快,何況現在他已無路可退,他的背后是一堵石墻。
陸小鳳想躲,但劍勢一變,劍光已閃電般刺向他的胸膛、就算他還能往兩旁閃避,也沒有用的。
他身法的變化絕不會有這一劍的變化快。
真正的武林高手,對自己出手的每一分力量都算得恰到,好處,絕不肯浪費半分力氣的,何況這人本是高手中的高手。
這一劍本該是必中的。
可是,就在這間不容發的,剎那間,陸小鳳也已出手,他突然伸出了兩根手指竟赫然夾住了劍鋒,沒有人能,形容他這兩指,夾得巧妙和速度,若不是親眼看見的人,甚至根本就無法相信。
“西門吹雪?!你是真的閑!大晚上的,不睡覺,你跑來刺我一劍!”
陸小鳳一眼就認出了出劍之人。
能夠比肩西門的劍客尚有,但西門吹雪的氣質和劍法都是獨一無二的。
但接下來西門吹雪的話,差點讓陸小鳳驚掉了下巴。
“開個玩笑而已!”
雖然西門吹雪的語氣依舊沒有什么波動,但陸小鳳能感覺出,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情的劍神。
這種話原本的西門吹雪是不可能說出的。
“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陸小鳳小聲嘀咕了一聲,然后松開了劍鋒,指勁一點,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西門吹雪也收回了劍,在桌邊坐下。
“西門吹雪,我發現,你成親了之后,整個人變化真的很大!”陸小鳳上下打量著西門吹雪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
“有什么變化?!”西門吹雪的語氣依舊,但卻帶了一分人氣了。
“嗯……變得更像一個人了!”
“……”西門吹雪的手按在了烏鞘劍的劍柄之上,“你的意思,原來的我不是人嗎?!”
“停!”陸小鳳沒有給西門吹雪拔劍的機會,直接喊停。
“你自己說,若是換了以前,你會有這種反應嗎?!”
西門吹雪聞言,也是一愣,好像是的,之前陸小鳳的這種話,自己似乎從來不會認真聽,更不會放在心上,但是現在……
“成個親,就能給人帶來這么大的變化嗎?!”陸小鳳也感到好奇,這個孫秀青有這么大的魔力嗎?!竟然能讓西門吹雪這樣不理世俗的人墜入凡塵。
西門吹雪聽到這里時候,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竟然掛起了一絲微笑。
劍神一笑,再入凡塵。
“你……你笑了?!”陸小鳳覺得自己可能還沒睡醒,西門吹雪這么可能笑呢?!
從他認識西門吹雪開始,這個人,是從來不笑的。
“你一個鰥夫,你是不會懂的。”西門吹雪就是西門吹雪,補刀和他的劍法一樣犀利。
陸小鳳放蕩風流,但是他沒有成親,即便他已是這般年歲。
“你在開什么玩笑,我是鰥夫?!你知不知道,我在江湖上的浪蕩大俠之名!?”
“沒人和你成親。”
“……你知不知道我紅顏知己多得兩只手數不清?!”
“沒人和你成親!”
“……你知不知道,我隔壁就睡著一個很美的姑娘?”
“沒人和你成親!”
陸小鳳感覺自己要瘋了,現在的西門吹雪一點也不好玩。
在確認現在的自己沒法說過西門吹雪之后,陸小鳳放棄了這個打算。
“西門,現在江湖上可有很多人盯著你呢!”
西門吹雪似乎也調戲夠陸小鳳了,變得和原本一樣高冷。
“是的,我從萬梅山莊中來的路上,遭遇了四次襲擊。”西門吹雪的語氣平淡地像是遇到了四次堵車。
不,堵車,可沒有他這么淡定。
“五毒教、摘星樓以及兩個不知名的高手。”在這里,西門吹雪還忽略了許多小手段,這四次是對他有可能造成威脅的四次。
這四個人都死了,從他們出手的瞬間,就注定了結局。
若不是他入了金陵城,可能會有更多的人對他出手。
現在月圓之夜的紫金劍決已經不是他和葉孤城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了。
“我來是為了一件事情。”西門吹雪沒有給陸小鳳發問的機會。
“若是我與葉孤城的決斗敗了,大抵是會死的。孫秀青和我的孩子,就托付給你了……”
“……”陸小鳳這次這徹徹底底地明白了,西門吹雪確實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西門吹雪有著絕對的自信,他根本不會去想自己輸了該怎么辦。
他既然出劍,就只有一個結果,勝利。
而現在,他竟然在考慮自己戰敗身死之后的事情了。
這也讓陸小鳳的心中多了幾分憂慮,原本的西門就如傲雪寒梅,一身劍骨,心無拘束。所以他的劍靈動至極,招法至簡。
可現在的西門吹雪,還能揮出這樣的劍嗎?!
陸小鳳想到了剛剛西門吹雪此出的那一劍,那劍招看似精簡輕靈,但無形之中似乎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束縛住了!
“西門……”
“他們母子就交給你了!”西門吹雪沒有給陸小鳳多說的機會,只是留下了一張紙箋,上面留有孫秀青的現在居住的地址。
隨后人影杳杳,消失在夜色之中……
十月十五,下元節,水官解厄,宜會親友,忌出行。
今日便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之日了。
紫金山下,圍滿了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上山觀戰的,要不就算是整個紫金山也會擠得滿滿當當。
楊清源為了維持治安,提前派兵駐扎在此處,唯獨獲得了觀戰資格的人,可以上山。
首先是洞玄境的高手,這些人自動取得觀戰資格。
然后是元化境的武者,這些人由大理寺鎮獄司主葉劍寒考核,取得葉劍寒認可的,可以獲得觀看資格。
第三種辦法就是拍賣了。楊清源開放了三十五個觀戰名額進行拍賣,價高者得。這適用于那些有錢,想看熱鬧,但是自身無法通過考核的人。
至于通脈境、煉氣境的,就不要湊這個熱鬧了,楊清源怕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劍決的殘存劍氣傷到他們。
即便是如此,紫金山上也是六百余人觀戰。
隨著時間的推移,皓月當空。
西門吹雪率先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白衣烏鞘,人如冰雪。
劍神的風采,確實非尋常劍客可及。
而沒過多久一襲白衣,從天而降,面如冠玉,青絲飛揚。
人如飛仙,白云城主,葉孤城。
葉孤城忽然道:“一別多日,別來無恙?”
西門吹雪道:“承蒙關切,僥幸安好。”
兩個人明明即將決斗,卻像是一對好友一般。
在月光下看來,葉孤城面容全無血色,西門吹雪的臉雖然也很蒼白,卻還有些生氣。
兩個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塵不染,臉上全都完全沒有表情,在這一刻間,他們的人已變得像他們的劍一樣,冷酷鋒利。
兩個人互相凝視著,眼睛里都在發著光。
觀戰之人都距離他們很遠他們的劍雖然還沒出鞘,劍氣都已令人心驚。
西門吹雪卻還是面無表情,視若不見,揚起手中劍,冷冷道:“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凈重七斤十三兩。“
葉孤城道:“好劍。“
西門吹雪道:“的確是好劍。“
葉孤城也揚起手中劍,道:“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凈重六斤四兩。“西門吹雪道:“好劍。“
葉孤城道:“本是好劍。“
兩人的劍雖已揚起,卻仍未出鞘一拔劍的動作,也是劍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門,兩人顯然也要比個高下。
而此刻坐鎮揚州的楊清源卻不在現場,而是和柳望舒在另一處險峰之上。
看到兩個人互相介紹劍的時候,楊清源還是輕嘆了一聲,“果然是名場面啊!雖然我有自信吊打他們兩個,但是在裝杯這件事情上,比之他們二人,我是遠遠不如,差之多矣。”
人前顯圣,向來不是楊清源所長。
對于兩人能如此自然的裝杯,楊清源是羨慕的無以復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