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雖然看著是一個樸實,甚至有些憨厚的大漢,但沒有人會真的覺得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玄武,會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老好人。
死在玄武手上的犯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是犯人,不是人……
昭獄里的犯人。
“不過,你畢竟是我錦衣衛的人,也該讓你當個明白鬼。”
玄武從袖中夾出了一片白色的羽毛。
“作為錦衣衛的千戶,這你應該不陌生吧!迅雷鴿的羽毛,我在據點一間鴿舍里找到的。”
玄武,之前在檢查現場的時候,特地還看了據點的鴿舍。
這里的迅雷鴿都是灰色的羽毛,而真正純血的迅雷鴿都是純白羽翼,身無雜色的。
純血迅雷鴿極為稀有,唯有錦衣衛總部和各州治所的錦衣衛分部衛所才有。
此處晉陽確實是并州治所,但是這個據點卻不是錦衣衛設立在晉陽的分部,只是晉陽城內的一個錦衣衛據點而已。
這個據點里按照慣例,是不應該有這種純血的迅雷鴿的。
“這個純血的鴿子出現在這個晉陽的據點里,你不覺得奇怪嗎?!”
“看著白羽的樣子,應該是剛剛從迅雷鴿身上落下的,但是我在這鴿舍里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純血迅雷鴿的蹤跡。而且這純血迅雷鴿來此,必然是傳遞情報的,我看了藏匿情報的暗格,也被人打開過。”
千戶感受著玄武身上的殺氣,膝蓋都發軟了,可嘴還是硬的,“使尊,這算是什么證據?即便是就是他處的重要情報傳遞到此呢?!這又如何能說明和屬下有關系呢?!”
玄武搖了搖頭,“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升遷至現在這個位置的?”
“這份情報到現在還沒到我手里,說明什么問題?!”
“或許是情報剛傳到此地,兇手就已經跟著迅雷鴿來此了。據點中的弟兄們來不及傳遞就被人殺害。”千戶提出了一個看似很有可能性的假設。
玄武搖了搖頭,語氣平淡。
“若是常用的靈風鴿倒也罷了,擅長輕功的高手確實能跟上,但你以為迅雷鴿是何物?!純血的迅雷鴿,號稱天下極速,一個時辰,便可飛四千九百里,可連續飛行四個時辰不斷。什么人能夠跟上迅雷鴿?!”
“這……”千戶愣了一下,“這事情也不是絕對的!屬下聽聞大理寺卿楊侯爺,輕功蓋世,他就能追上迅雷鴿呢?!”
遠在雁門的楊清源表示,你吹牛能不能別帶上我。
一個時辰四九之數,用速度來直觀的表示,就是每小時一千兩百二十五公里。
這個速度又有一個別稱,叫一馬赫!
楊清源的輕功確實能短時間內產生視覺殘障,超越聲音,但是亢龍有悔盈不可久,這樣的速度也不可能一直保持。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他們這情報在上報的時候,被人攔截了。那這據點上會將情報上報何人呢?!”
“雖然此刻本座是晉陽城中錦衣衛的最高指揮,但是你是他們的直屬上司,他們不可能將情報傳給我,只能是將此事告知了你。在結合上剛剛現場的模樣,分明就是熟人作案,那答案就已經很明顯了!你已經被人買通,在收到這情報之后,趕來此地,將知道情報的人殺了滅口。”
聽完玄武的一番話,千戶已經知道自己完了,他所做的事情被玄武說對了七八成。
身為錦衣衛中人自然知道,錦衣衛認定了的事情,沒有證據沒關系,一審就有了。
其實玄武也沒有完全理順這個的事情,除了這些所謂的推理之外,還有死者的傷口讓他起疑。
所有死者的傷口都被破壞了,說明兇手所用的兵器極負特征,很可能暴露他的身份,在注意到千戶腰間的繡春刀之后。
飛魚服,繡春刀乃是錦衣衛的標配,其中繡春刀由將作監設計打造,刀刃輕薄狹長,傷口很明顯。
于是,玄武才決定詐他一詐,沒想到真的被玄武給猜對了。
“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了,你是想去牢里,讓錦衣衛的刑吏給在他們曾經的上司身上彈一首琵琶曲之后再招,還是現在就認罪招供?”
彈琵琶,算是錦衣衛和兩廠的常規項目了。
可以說是在在不傷及人性命的情況下,將折磨運用到了極致。
人無論胖瘦,皆有肋骨存在,彈琵琶便是以刀刃插入肋間,用刀在犯人身上的肋骨反復劃弄,受刑者在受刑的時候,處在無盡的痛苦之中,還不會被痛死。
千戶雖然見慣了這手段,但是聽到彈琵琶之時,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
對于他們這些見慣酷刑的人而已,更加知道這些酷刑有多可怕。
“小人招!”
“什么?!”于延益接到了玄武的密報也是微驚。
“這名千戶指認,他早就和吳千秋有利益往來,收受吳千秋的賄賂多達三千兩白銀,此次吳千秋便是請他作為內應,內外呼應,在合適的時候,引靺鞨大軍入城。”
于延益立時道,“這件事情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完成的,軍中必有人響應,他可曾招認其同黨。”
玄武搖了搖頭,“他只招認了他自己和屬下的十余名錦衣衛。”
隨后玄武便半跪在于延益身前。
“于帥,錦衣衛內治不利,出此叛賊,還請于帥責罰!”
若是真讓這千戶成事,那錦衣衛就危險了。
“此事,與你何干?!若是按照,你這個邏輯,吳千秋上任的文書上,還蓋著我兵部的大印,那本督也有不查之罪了?”
說完,于延益便扶起了玄武,一切是那么自然,玄武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份被其藏匿的情報上可詳細說什么嗎?!”
面對于延益的疑問,玄武也是搖了搖頭。
那情報上只寫了有人里應外合詐開北門,卻沒有寫明是什么人。
玄武甚至對千戶動了大刑,以他剛猛的真元化為而錐,刺擊千戶的骨骼,這刑罰可比彈琵琶還要厲害,但那千戶依舊沒說,應該是真的不知道。
“這情報實在是過于簡略了一些,單說一個北門,也沒說清是哪個北門,這晉陽城有兩個北門呢!”
“不管是哪個北門,都要小心,本督現在已經傳令各門,加強戒備,小心有內應詐開城門,同時讓北靖門主將項明和北定門守將陳安加強了防衛,不過這內奸不可不除,必須要將此人找出來!”
項明乃是開國元勛項沖之子。
項沖乃是開平王手下的四大先鋒之一,英勇善戰,勇猛無畏。陳安乃是天策軍調任的將校,兩人的帶兵能力都是軍中佼佼者。
玄武在猶豫之后了一下說出了自己對于此事的分析。
“大人,卑職以為此人應當是與吳千秋有舊。”
于延益轉頭看向玄武,“說說你的看法。”
“如果是努爾哈齒埋下的暗子,那他們為什么前幾日一直空耗兵力與我們對峙!?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不說,反而挫了己方銳氣呢?!對于靺鞨族來說,現在一舉擊潰我們,占據三州,威逼潼關,才是當務之急,應該不會故意拖延。而且吳千秋一上來攻城,就有人想要利用內應騙開城門,所以卑職以為,此人定然與吳千秋有關!”
于延益卻搖了搖頭,“你說的是一種可能,但是卻不是必然,這幾日我也在觀察,攻城的勢頭雖猛,努爾哈齒麾下傷亡雖大,但是死傷的,都不是努爾哈齒的嫡系人馬。努爾哈齒也可能是在借我們之力,加強自己對于后金的掌控,畢竟他現在雖然執掌后金大權,但名義上只是個宗王。”
隨即于延益話鋒一轉。
“不過你分析的也沒問題,可以照這個思路繼續查查。”
隨后,錦衣衛便利用情報網開始對于晉陽之中的將領進行了排查,還真的讓他們找到一個最可疑的人選。
北靖門守將,前彭城伯項明。
為什么是前彭城伯?!因為他的爵位在四年前被天子削了,罪魁禍首就是時任大理寺丞的楊清源。
當時京中的勛貴集團參與了漕運一案,逃稅走私,使得朝廷賦稅損失巨大,天子震動,下旨徹查此案。
最終,參與此案的勛貴都被天子削爵,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此刻正在守城楚王殿下朱瞻圭。
朱瞻圭:啊啾……不知道為什么,大夏天的還會打噴嚏。
于延益的兵部權利甚大,甚至主掌將校的升遷。
這事情原本的五軍都督府干的,但是五軍都督府由天子六軍中的龍武軍大都督,神武軍大都督,天策軍大都督,神策軍大都督,御林軍統領共同執掌。
龍武、神武、神策、天策四位大都督常年不在京城。
而御林軍大統領,身負宿衛宮禁的要職,也不好再插手其他軍務,所以這職責又落到了兵部手上。、
于延益在回憶兵部之事,找到了項明此人。
此人曾經和吳千秋在龍武軍中共事,只不過項明是在其父項守成麾下聽用,而吳千秋則是趙天麟的手下。
結合上項家因為漕運一事,被天子削去爵位,心中難免有怨懟之意,所以有極大的可能。
于延益立時掏出了自己的令箭,交給了玄武。
“你立刻讓親信的錦衣衛持我令箭,前往北門,一旦項明有所異動,可先斬后奏!”
玄武接過令箭,“于帥,我親自去!”
“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晉陽錦衣衛的主事之人背叛,其下不知還有多少人投敵,錦衣衛巡視城內,隔絕奸細,事關體大,除了你,旁人去也未必鎮得住錦衣衛。這件事你必須親自去!”
“卑職領命!”
“趙天麟!”
老將趙天麟雖然年事已高,又連日征戰,但依舊精神矍鑠,老當益壯。
“你立刻帶人前往東昭門,換下楚王殿下,并請他巡視城中,若遇嫌疑之人。可以先行控制起來,再慢慢審問”
楚王朱瞻圭乃是天子嫡子,這是個行使特權,旁人也只能服氣。
半個時辰之后,數十輛牛車來到了于延益帥府的門口,其上載著滿滿的書簡。
“于大人,這是二十年,與并州有關的所有官吏,將校的檔案。足有三十七車整!”
雖然不知道于延益要干什么,但是他現在是晉陽城內的最高軍事主官,聽他的命令行事準不會錯。
“你們立即將這些檔案書簡搬入,召集帥府之中所有人手。”
很快,這些書簡都被搬入了正堂之中,帥府之中,也召集了三十余為文書佐官。
“所有人,一起找,只要是和叛賊吳千秋有關的消息一概都給我找出來!”
隨著于延益一聲令下,所有的文書都開始了工作。
正堂之中的書簡攤了一地,更是掛滿了燈籠,將整個正堂找到如同白晝一般。
于延益自己也拿起了書簡,一旁暗中保護于延益的韓蘇覓也現身一起追查。
半個時辰之后,于延益已經看完了四十余本。
讓一旁的文書佐官看得瞠目結舌,這就是大周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的實力嗎?!
一旁的韓蘇覓看著于延益一目時候,飛速地翻看,心中一動,不由上前好奇地問道。
“于學士,你是如何看得如此迅速的?”
于延益聽到韓蘇覓的問題也暫時停了下來,連續一小時地翻看書簡,讓于延益雙目微微發澀,正好消息一下。
“此事倒也不難,你看這些千篇一律的訓練日常和記錄,官員來往,其實都是沒有什么價值的,在這里看不出什么異常來。所以我們就要找主要的時間節點,比如說這里官員升起的記錄,兵馬換防,這些才是有價值的。”
于延益耐心地講解著,但是韓蘇覓似乎完全沒有聽他具體在說些什么,眼眸之中倒影著于延益的身影。
于延益指著一卷書簡師范到,“比如你再看這里,永安三年,龍武軍將軍吳千秋與天策軍合力出兵,兵敗于尚是汝陽王的察罕帖木兒之手,兩萬大軍,唯有數百殘兵逃回?!……嗯?!”
說到最后之時,于延益發出了一聲驚疑的聲音。
“怎么了,于大人你發現什么?!”韓蘇覓也發現了于延益的異狀。
“此處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于延益原本臉上輕松的神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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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排版出了重大問題,我沒有發現,是我之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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