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滿是肌肉的健壯馬蹄,踩踏在山谷大道的路面,掀起一陣彌漫天空的灰塵。
數以千計的前排谷地騎兵,將手中緊握的鋼鐵騎槍平舉,鋼鐵騎槍槍尖的下方,一面以藍白為底色,在月亮上翱翔的雄鷹為家徽的旗幟,正隨著沖鋒帶來的強風,不斷飄揚。
艾德慕率領的這五千奔流城騎兵,本就只為騷擾西境大軍,根本沒有想過正面對拼。
所以,他們連騎槍都為攜帶,戰馬上除了干糧飲水,便僅有長劍與弓箭。
由于雙方距離不遠,且已經完全沖鋒起來的谷地騎兵速度非常快,奔流城騎兵根本來不及拉弓齊射。
立刻在心中做出判斷的艾德慕,抽出自己的長劍,指著正前方的谷地騎兵們,硬著頭皮大聲命令道:“沖鋒!”
沖啊!
奔流城騎兵們同樣明白自身的處境,他們紛紛拔出長劍,右手持劍高舉超過腦袋的位置,劍尖朝著敵人平舉,齊聲呼喝著。
噠噠噠!
呲啦!
隨著雙方騎兵互相沖鋒接近,在接觸的那一瞬間,戰場上立刻響起大量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一寸長一寸強!最前排的谷地騎兵們,他們手中的鋼鐵騎槍,直接將大量奔流城騎兵身體捅穿。
最前排的奔流城騎兵如同被鐮刀收割的麥子,直接慘叫著,成片成片的從戰馬上倒下。
撕拉!
少部分避過騎槍突刺的奔流城士兵,在接近谷地騎兵時,趁著對方來不及丟掉丟槍拔劍,手中長劍直接從他們脖子劃過。
戰場上血花綻放,標志著殘酷的騎兵對沖正式開始。
其實,在雙方騎兵對沖時,不管是騎兵還是戰馬,下意識都會躲避迎面而來的敵人。
可在緊湊的集團沖鋒陣型下,總有一些騎兵無可避免的重重撞擊在一起。
在這種力量與速度的碰撞中,雙方都討不到好,撞在一起的戰馬,悲鳴著倒在地上。它們背上的主人,被強大的慣性帶著,驚呼著從空中狠狠摔入敵方陣營。
這些摔倒的騎兵,極其幸運的,在萬蹄奔騰的沖鋒中,還能存活下來。但絕大多數,是被無數鐵蹄踩得血肉模糊,根本無法分辨他曾經的模樣。
鏘,鏘,鏘!
雙方騎兵在正式接觸,開始短兵相接的真刀真槍戰斗時,不斷有人飚血倒下戰馬。
鮮血,尸體,慘叫聲讓戰場變得無比混亂。
可在騎兵的對沖中,起決定作用的因素是什么呢?
陣型是否恰當?沖鋒速度是否足夠?裝備精良是否精良?
其實許多實戰經驗豐富的騎兵統帥們,都統一認為,最重要的是士氣!
但是騎兵的們的士氣可不是憑空得來的,除了金錢等外部因素,影響騎兵士氣的最主要內部因素,是沖鋒時的速度。
因為人類在高速的運動中,身體會分泌足夠多的多巴胺,同時,腎上腺激素也會飆升。
用普通人能聽懂的話來說,就是沖得足夠快就飄了,飄了也就忘記危險了!
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下,騎兵們自然情緒高漲,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戰斗。
奔流城的騎兵們正被四面包圍,且并未完全沖鋒起來,身上的裝備,也不如一身亮銀色鎧甲的谷地騎兵們。
所以,在經過短暫的貼身肉搏后,他們毫無懸念的,在這場騎兵對沖中,直接被谷地騎兵們,以錐形沖鋒陣型輕松鑿穿。
陣型被鑿穿的奔流城騎兵們,開始被谷地騎兵們嫻熟的進行分割,并不斷屠殺。
起初,坐鎮后方的艾德慕強行發布命令,讓這些奔流城騎兵們努力掙扎戰斗。可當傷亡到達一定程度時,便是誰也無法阻止的大潰逃。
看著四散潰逃,被谷地騎兵追殺的奔流城騎兵。艾德慕猛的一咬嘴唇,對身邊的數十名精銳親衛命令道:“其他三面沖不過去,趁著這里混亂,跟著我往艾林谷方向沖。
突破包圍后,我們便轉向鹽場鎮。那里有個港口,我們通過水路回奔流城。”
“是!”
數十名死忠于艾德慕的親衛,齊齊對他回答一聲,便緊緊護著他往前方突圍。
由于數以千計的奔流城騎兵潰逃,此時戰場非常的混亂。艾德慕一行數十騎,避開正集中分割屠殺的谷地騎兵大部,專朝人少的地方突圍。
不一會,他們便突圍到谷地騎兵陣型的最后方。
而這隊逆行的騎兵隊伍,也終于引起了谷地騎兵們的注意,數百谷地騎兵從陣型中分出,朝著他們追趕而來。
“哈哈,他們現在才發現我們。晚了!”
艾德慕一邊策馬朝前方迅速前進,一邊轉頭緊緊盯著身后的敵方追兵,嘴里發出劫后余生的大笑聲。
咻,咻,咻!
正在他轉頭盯著后方追兵時,耳邊聽到一陣尖銳的箭矢破空聲。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點一般,掉落在艾德慕這數十騎的前方部分。前方的十多名騎兵,連人帶馬在慘叫中被扎成刺猬。
艾德慕見狀,直接扯動韁繩,讓胯下戰馬慢慢停止下來,朝著前方看去。
在距離比較遠的正前方,臉上掛著笑容的提利昂,和一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貝里席,各自騎在一匹戰馬上。
他們的身邊,五六百名腰纏箭壺的弓箭手,站著比較整齊的陣列,重新上箭拉弓,瞄準艾德慕這數十騎兵,等待命令。
“投降吧!”
知道對方第一波箭雨算是警告,同時,艾德慕也深知,以自己的身份,絕對不可能被他們處死,直接扔掉手中長劍,舉手做出投降的動作。
護衛在他身旁的親衛們,見自己效忠的主君都已投降,便齊齊扔掉手中長劍。
噠噠噠!
后方的谷地騎兵迅速趕來,將艾德慕等人直接拿下,這場由泰溫布置的合圍,圓滿結束。
“這些谷地騎兵的集團沖鋒,還真是厲害!奔流城騎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已經來到十字路口的凱馮,見山谷大道的騎兵戰斗迅速結束,由衷的發出一聲贊嘆。
“艾林家族畢竟是古老的安達爾王族,谷地的騎士傳統濃厚,他們的騎兵厲害也算正常。”
泰溫聽到身后弟弟的話,頭也不回的回答一聲,有些遺憾的搖搖頭,繼續說道,
“我這次撒網,本來是想抓住那條黑魚。沒想到卻抓到一條小鱒魚。”
“泰溫大人,艾德慕·徒利身份尊貴,是霍斯特·徒利的唯一兒子及繼承人。這應該是比抓住‘黑魚’布林登更好的事啊!”
非常了解徒利家族的史提夫倫,適時的插嘴說道。
“你不懂,如果是在戰爭前期,能抓住這條小鱒魚。估計,奔流城我們早就拿下來了。可現在……”
“敵人,河間大道方向出現敵人!”
正在泰溫開口解釋時,十字路口靠近河間大道的數千名西境步兵,同時發出高聲警戒。
泰溫聞聲,立馬轉頭朝河間大道看去。
在河間大道的遠處,至少數千名明顯北境打扮的騎兵出現,他們駐馬原地,默默等待著什么。
北境騎兵軍陣忽然如波浪般分開,一頭體型明顯高出周圍戰馬許多的灰毛巨狼,以一種王者迅速領地的悠閑姿態邁步走出。
在它的背上,一名穿著嶄新鎧甲,身材壯碩的年輕王者,正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十字路口的泰溫大軍。
在年輕王者的身旁,一名年輕的黑發騎士侍從隨行左右,他一手提著長柄戰錘,一手抱著一把裹著黑色劍鞘的雙手巨劍。
“羅柏·史塔克!”
不用多想,泰溫立刻便知道那名騎著巨狼的年輕人是誰。他惡狠狠的用低沉的聲調念出對方的名字。
“泰溫·蘭尼斯特!”
同樣的,騎在血風身上的羅柏,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在上萬西境大軍中,那頭鶴立雞群的老獅子。
谷地參戰,加入了西境大軍?
目光打量一番泰溫,羅柏的視線越過他,看向了尸橫遍野的山谷大道戰場。當他看到艾林家族的旗幟時,不由眉頭緊皺。
“陛下,對方起碼兩萬多步兵,一萬左右的騎兵。艾德慕大人那邊的結果,已經非常明顯了。”
跟在羅柏身后的瑞卡德伯爵,雖然知道他不是個沖動的人,但還是盡職盡責的出言勸說道。
“瑞卡德伯爵說得對!”
“對的,陛下。”
“陛下,請好好思考下瑞卡德伯爵的建議!”
瑞卡德伯爵說完之后,連一向喜歡直接莽的大瓊恩都出言贊同,其他隨行出戰的北境伯爵更是出聲附和。
嗷嗚!
感受到羅柏的心念,血風碩大的腦袋朝上一揚,發出一聲巨大的狼嘯。
“那頭狼怎么會如此巨大!”
“聽說羅柏·史塔克也有狼性,每天都要生吃人肉!”
“能控制如此恐怖的巨狼,他真的是被神祝福了嗎?”
從未見過血風的西境大軍,直接被這恐怖的狼嘯鎮住,隨后,整個西境大軍開始議論紛紛。
“泰溫大人,我愿意帶這三千名騎兵,與谷地騎兵匯合后,一起迎擊羅柏·史塔克。”
非常迫切想擊敗北境大軍,奪回孿河城的史提夫倫咬牙切齒的,對泰溫請命道。
“不用,他現在這是在向我示威!
能接連拿下蘭尼斯港,凱巖城,孿河城的人。絕對不會因為一個親戚,便什么都不管,就沖上來送死。”
泰溫那充滿智慧的淡綠雙眼,看著遠處的一人一狼,出言否決了史提夫倫的請命。
確實如泰溫所料,那極具穿透力的狼嘯聲結束后,北境騎兵們統統調轉馬頭,開始轉身離開。
最后才騎狼離開的羅柏,眼神仿佛穿透這遙遠的距離,與十字路口的泰溫目光相對,傳達了一句他的心意。
下次見面,我們雙方,只有一人能活!
缺少亞當騎兵部隊的西境大軍,現在根本無法留下北境騎兵,只能目送他們離開。而具有一戰之力的谷地騎兵們還在收拾著殘局。
五千多名奔流城騎兵,死傷了超過三千,剩下的近兩千騎兵大多數原地繳械投降,少數想要策馬奔逃,卻被這蛛網式的合圍牢牢困死。
“父親!”
“泰溫大人!”
片刻之后,提利昂與貝里席策馬來到十字路口,齊齊拜見泰溫。
“嗯,貝里席大人,這次你勸說谷地釋放提利昂,并出兵參戰,功勞非常大。
剛好,赫倫堡的河安家族已經被我驅逐。或許,你將會成為赫倫堡的伯爵大人。”
泰溫聽到他們的問候,點點頭,并未搭理提利昂,而是首先朝著貝里席說道。
“感謝泰溫大人的慷慨,我必將獻上自己的全部忠心,好好為蘭尼斯特家族服務。”
雖然手握王國財政大權,可身份仍然低微的貝里席聞言,臉上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坐在馬匹上,朝泰溫欠身行禮回答道。
“嗯,我之后會給喬佛里國王寫信,說明我的建議。”
泰溫非常滿意貝里席的謙卑態度,他點頭說了一句,便轉頭對著自己的小兒子,繼續說道,“很好,這次你又僥幸不死。那只小鱒魚呢?”
“又僥幸不死嗎?呵,抱歉,讓您失望了。”
低聲回味著泰溫的話,提利昂自嘲式的笑了一聲,然后朝著身后大喊道,“波隆,把尊貴的艾德慕大人帶過來。”
“是!”
隨著一聲回答,一名嘴角掛著一絲壞笑,黑發黑眼,滿臉胡茬的雇傭兵,帶著被捆綁橫放在他面前的艾德慕,驅馬走上前來。
“提利昂!”
看著被波隆帶來的艾德慕,泰溫眉頭一皺,用比平時說話更高一調的聲音,叫著提利昂的名字。
“我在,父親。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我一直認為你除了頭腦,便毫無用處。現在你是不是在鷹巢城被關傻了?這樣對待艾德慕大人?這樣對待一名身份高貴的貴族?”
泰溫當著眾人的面,也毫不給提利昂面子,直接大聲訓斥道。
“是,父親。是我想得不夠周到。”
提利昂被訓斥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壓著自己的怒氣,對波隆吩咐道,
“波隆,將我們這位高貴的貴族大人,輕輕放下來,并為他松綁。”
波隆聞言,點點頭,按照他的吩咐將艾德慕放下并松綁。
“艾德慕大人,我為我兒子的失禮道歉。即便成為俘虜,你也應該得到貴族應有的體面。”
“感謝泰溫大人,您真是一名高貴有禮的貴族。”
艾德慕被松綁后,活動了下手腕,肩膀,對著泰溫禮貌回應道。
“我想,我們可以聊聊,如何讓河間地與西境停止戰爭,共享和平。”
“開門!”
隨著命令的下達,奔流城西面大門緩緩降落下來。羅柏騎著血風,帶著一眾北境伯爵及親衛們進入其中。
“羅柏……陛下,艾德慕怎么樣了?”
羅柏一行剛進入奔流城校場,從城墻石梯匆匆走下來的布林登,面帶焦急的開口詢問道。
“我們去晚了。兩萬多西境大軍,加上至少七八千谷地騎兵,將他們直接合圍。
一個奔流城的騎兵都沒有逃出來。艾德慕舅舅……現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羅柏從趴伏在地的血風身上跳了下來,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直接將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
“哎,當時我就應該盡力阻止他帶兵出擊。而且,我也沒仔細思考,那種情況下,你怎么讓奔流城出兵拖住泰溫的西境大軍。
總之,這次,是我的錯!”
布林登聽到羅柏說艾德慕生死不知,整個人仿佛泄氣一般,垂頭低語,埋怨著自己。
“舅公,這不是你的錯。艾德慕舅舅假借我的名義出擊,你也沒辦法阻止。
放心,有奔流城精銳的親衛保護,他只要看準時機投降,便沒有生命危險。
畢竟,他不是個會死戰到底的人。”
羅柏非常理智的勸慰著布林登,以他對艾德慕的了解,估計艾德慕多半見事不可為,便會選擇投降。
“嗯,希望如此。走,我帶你去看看你的外公吧!”
布林登點點頭,收拾心情,對著羅柏開口說道。
“好,那就麻煩舅公帶路了!”
羅柏點頭答應之后,布林登便快步在前方帶領著他,朝奔流城主堡而去。
由于奔流城建立在河流三角形位置,奔流城內堡的公爵房間也是按三角形設計的。羅柏兩人,通過一座盤旋的樓梯來到公爵房間,見到了霍斯特·徒利公爵。
霍斯特公爵正躺在房間中的鵝絨大床之中,他面容衰老消瘦,年輕時的棕紅色頭發,此刻已經一片銀白,藍色的雙眼呆滯無神,正呆呆的盯著公爵房間的屋頂。
在他床邊,數名仆從及守衛侍立在旁,等待著他偶爾的召喚。
“哥哥,羅柏來看你了。羅柏·史塔克,凱特琳和艾德的兒子啊!”
看著床上的霍斯特公爵,布林登難受的抽了抽鼻子,在他心里,寧愿哥哥像以前一樣高聲怒罵自己,也不愿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
“外公,我又回到奔流城了。你給我說兩句話吧!”
羅柏見布林登說完,霍斯特公爵毫無反應,他也嘗試著說了兩句。
他其實對奔流城,對自己外公根本沒有什么印象。
雖然羅柏是在奔流城出生,但艾德贏得篡奪者戰爭,從南方凱旋回來,帶凱特琳和他回臨冬城時,他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哪會有什么記憶!
“哎,他得病之后便是這樣,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不過,現在糊涂的時間越來越久了。算了,我們走吧!”
布林登見霍斯特公爵沒有什么反應,便對羅柏開口說道。
“嗯!”
“布……布林登。”
正當羅柏回答一聲,和布林登轉身離開時,忽然聽到身后的微弱叫聲。
“哥哥,我在,你清醒了?”
布林登聽到呼喚,驚喜的轉身快步走到床前,對霍斯特公爵詢問道。
“嗯。”
“哥哥,你看。這是羅柏,凱特琳的兒子。”
聽到霍斯特公爵回答,布林登立馬將羅柏扯到身前,對他解釋道。
“羅柏……長得和凱特琳真像啊!”
霍斯特公爵聞言,朝羅柏微微抬了抬滿是老年斑的右手,并小聲開口說道。
羅柏見狀,立馬上前握住他的右手,柔聲叫道:“外公,我替母親來看望您了。”
“哥哥,羅柏現在可是堂堂的北境之王。他剛帶著北境大軍攻克了蘭尼斯港,凱巖城,孿河城。解了蘭尼斯特家族對奔流城的圍困。
我們徒利家族,現在應該表示自己的態度!”
布林登趁著自己哥哥處于清醒狀態,趕緊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我……奔流城公爵,三叉戟河總督,河間地徒利家族的霍斯特·徒利。向北境之王宣布效忠。
咳,咳。最后,在我死之后,我的爵位由兒子艾德慕·徒利繼承。
但是,他繼承爵位的前提,是繼續效忠北境與河間地之王,羅柏·史塔克!”
似乎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霍斯特公爵聽到布林登的提醒,鼓起全身的力氣,一股腦的將這番話說了出來。
當霍斯特公爵的話一說完,布林登反應過來后,率先對著羅柏單膝跪地,大聲喊道:“布林登·徒利,拜見北境與河間地之王!”
公爵房間中的守衛與仆從們,聽到布林登的喊聲,立馬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齊聲大喊:“拜見北境與河間地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