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遠處,靈光閃動,火焰升騰繚繞。
  陶然老祖手持長劍,凌空踏來。
  此時的陶然老祖修為已經隨時可以突破,只是為鎮守火源界,選擇暫時不踏出那一步。
  火源界只能容許半步天境駐留,超過半步天境修為,會被此方世界天地之力排斥出去。
  火源界不算大世界,可一界之力,也不是區區初入天境修行者能抵抗。
  “這云天界不死心,最近來的強者比以前多了。”
  收起長劍,陶然老祖沉聲開口。
  聽到他的話,韓牧野輕笑道:“這不正合老祖之意?”
  陶然老祖面上一僵,然后哈哈長笑。
  “你小子,什么都瞞不過你。”陶然老祖面上神色閃現一絲傲然,轉頭看向遠處。
  “依托火源界,我已經跟天境纏斗過。”
  “這些個家伙也就這樣,等老祖我踏入天境,虐他們如狗。”
  說到這,他咧嘴一笑:“等下次再看到高長恭那個吃軟飯的,我讓他驚掉下巴。”
  劍閣高長老在南荒據說混的還不錯,在中州大軍中好像還擔任個隨軍的什么職務。
  木家老祖他們打探回來的消息,高長老忍辱負重,在中州大軍之中,騙取信任,為脫離魔掌,回轉西疆做準備。
  這話,韓牧野是不怎么信的。
  “老祖,這一次西疆九派重排,靈道宗將大比地點定在嘉靈江畔,不知有何意思?”
  飛轉回火源界,落在火源宮外萬丈虛空,韓牧野開口道。
  九派重排的大比地點是靈道宗定下,這地點據說是準備出關的的靈道宗萬化道人安排。
  西疆修行界第一人的名頭在,他既然開口,這大比地點自然是不能變。
  “嘉靈江乃是起源北域,貫穿西疆與南荒,直達東海的大江。”
  陶然老祖雙目瞇起,然后沉聲道:“數千年前,東海大妖曾溯源而回,橫穿南荒,從嘉靈江登陸。”
  “這一支妖族最終往北域去,據說是生活在了北域。”
  “傳聞,靈道宗與這妖族還有些交易聯系。”
  轉頭看向韓牧野,陶然老祖低聲道:“我九玄劍門能依托此界與東海劍修結盟,別家,自然也能有外援。”
  韓牧野點點頭。
  按照陶然老祖和幾位宗門老人說的,每次九派重排的時候,西疆總會多出些不曾見過的高手。
  這一次九玄劍門也引了幾位湯山劍派的年輕弟子來。
  湯山劍派的邵游孫現在就在火源界,與魯高等人一起,征剿異界修行者。
  “嗡——”
  號角聲響起,漫天的靈光升起。
  一道道虛影開始回歸。
  一日之后,九玄劍門年輕輩弟子集結。
  雙目蒙著黑紗的魯高現在身形挺健,身上穿一件黑色戰甲。
  此時的他修為已經是地境通脈巔峰。
  但他的實力遠超通脈,就是啟神修為的高手,也擋不住他一擊。
  化劍,便是金丹三重的異界修行者,也能一擊斬殺。
  兩年磨礪,魯高已經融自身靈劍,可身化為劍,人劍合一,傾力一擊。
  可以說,兵劍訣的第一重,他已經修成。
  后面,就是不斷提升所融劍器的力量,然后人與劍一起晉升更高一重境界。
  能劍人相合,只是兵劍訣的第一重。
  魯高成長飛速,劍門弟子中其他人也是修為戰力都有飛躍。
  沉默寡言的鶴軒啟,雙手雙劍,出手狠辣。
  緣木求魚劍術,已經被他修到另一重境地。
  還有劍門幾位嫡傳,宋七,齊十三,蘇十八等人,對比兩年前,他們可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時都氣度沉穩,身上戰意與劍意相融。
  在火源界之中拼殺兩年,對戰修為戰力絲毫不差的異界修行者,生死邊緣游走,只要活下來,任誰都會脫胎換骨。
  這兩年時間,九玄劍門入火源界精英嫡傳一共五百多人,活下來的,不過三百余。
  既然選擇做劍修,就要做好劍折人亡的準備。
  一道道身影悄然聚攏,身上戰意煞氣慢慢收斂。
  韓牧野目光落在楊明軒身上。
  身穿黑袍的楊明軒身周,沒有一人。
  他身上的煞氣就算收斂,依然熾烈。
  這里全是精英的九玄劍門弟子,普遍都是地境,其中還有一些已經是快要觸摸到結丹了。
  宋七他們幾個,都是啟神后期。
  此等修為,已經是堪比宗門長老。
  在這些九玄劍門弟子之中,楊明軒通脈三重的修為不算最高,甚至還排在后面。
  但他的戰力,戰績,絕對排在最頂端。
  魯高修兵劍訣,人即是劍,沖殺之時,完全無后顧之憂。
  楊明軒也修了兵劍訣,但他所融劍器品級無法與魯高相比,熔煉程度也差魯高許多。
  可楊明軒硬是憑著不畏生死的戰法,橫殺四方。
  就連魯高都說,這楊明軒殺起來,比他還瘋。
  兩年時間,楊明軒手中隕落的金丹強者達到一掌之數。
  其他啟神通脈高手,遇到他,直接轉身奔逃。
  那些異界修行者,都稱他為黑衣殺神。
  對于楊明軒的狀態,韓牧野并未干預。
  雖然劍修修行并不推崇以殺戮凝聚戰力,但楊明軒是意外。
  楊明軒要想在九派大比之時嶄露頭角,替楊定山完成遺愿,就要有瘋魔的決心與手段。
  似乎覺察到韓牧野目光,楊明軒抬頭,面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來。
  韓牧野點點頭,目光挪開,看向下方侍立的所有人。
  “諸位,辛苦磨礪,都為九派重排之時振我九玄威名。”
  “兩年之期已到,該到離開時候了。”
  韓牧野的聲音落下,讓所有人雙目之中透出一絲迷茫。
  兩年時間,過去了?
  要回西疆,回九玄山了?
  自己,在這秘境之中,活下來了。
  一股異樣的情緒,蔓延開來。
  這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有著期盼,有著壓抑,有著一飛沖天的渴望,有著仗劍橫行的決心。
  兩年苦修,殺戮不斷,就為九派重排!
  劍意,轟然升騰而起!
  劍光,沖散流云!
  韓牧野轉頭,向著陶然老祖點點頭。
  戰意可用。
  看一眼遠處躬身的火源宮宮主長老等人,韓牧野抬手,一道靈光化為光柱,將下方所有人籠罩。
  再出現時候,已經是烈陽宮舊地。
  此時的烈陽宮舊地,已經變了模樣。
  一道道陣法護持,原本火紅焦黑的山巒,多出些蔥翠。
  斷壁殘垣也收拾了,建起不少宮殿。
  折花堂徹底轉行,做起來生意。
  火源界之中的劍器大部分唐云浩會交給孔朝德派來的人帶走,但還是能留下一些。
  每年幾十上百柄半靈器,價值兩三百萬靈石。
  對于最近的西疆來說,正缺這等價格不貴的劍器。
  這幾百萬靈石進項,讓唐云浩坐穩了折花堂堂主的位置。
  折花堂也改名殘陽劍門,意為繼承烈陽宮傳承。
  韓牧野他們從傳送之地歸來,唐云浩前來拜見。
  半個時辰后,三艘飛舟悄然離開。
  飛舟日夜不停,五日之后,回歸九玄劍門。
  那些精英弟子各自修整,韓牧野則是領著魯高和楊明軒回到劍閣。
  柳宏林深等人與魯高他們兩年未見,自然是大擺一桌。
  魯高與柳宏去外門飯堂,一路上招呼不斷。
  魯高咧著嘴笑。
  等他走過,有人好奇低聲道:“師兄,這瞎眼的家伙是誰,怎么跟柳宏師兄一起?”
  聽到這話,身穿外門弟子青袍的青年面色一變:“混蛋,魯高師兄之名都不知?敢說魯師兄是瞎眼?”
  周圍,一片嚴厲目光,讓問話的外門新弟子面色脹紅,渾身戰栗。
  “魯師兄,那是劍閣守門人,是我劍門雜役之中的傳奇。”一位穿著灰袍的雜役弟子手中提著幾個包子,沉聲開口。
  “魯師兄死守劍閣,雙目被刺,不退半步,此等忠勇,劍門弟子無不敬佩。”
  “劍閣韓長老,那是劍道謫仙,天人般存在。”
  “黃六哥,仁義傾天。”
  “魯師兄,忠勇無雙。”
  “還有林教頭,柳師兄……”
  飯堂里,頓時一片火熱。
  魯高劍閣血戰,六哥云巢嶺化魔,韓長老一人滅天魔……
  那些新入門弟子雖然聽過這些故事,此時再聽,依然熱血沸騰。
  “真想去劍閣看看啊……”一位新弟子將面前的饅頭用力搓揉,低聲開口。
  “去劍閣?”他對面的外門弟子笑一聲:“行,成為外門前百,去劍閣領劍,說不定還能得韓長老指點,一飛沖天。”
  外門前一百。
  那些新弟子眼中,有火苗升騰。
  隨著劍門精英歸來,本來沉寂的九玄山,頓時熱鬧起來。
  內門,外門,各種傳說,讓人振奮。
  “聽說沒有,內門三十七陶世河師兄,修為竟然突地境,劍術分化一絲劍意了。”有人激動沖到外門傳法堂,將得到的消息講出來。
  “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陶師兄的胞弟同拜在木脈青藤齋門下,自然知道。”說話之人面上全是傲然神色。
  這惹來一片羨慕眼神。
  “大消息,內門第十,緣木求魚鶴軒啟師兄,晉升嫡傳!”
  一座演法樓中,有人狂吼出聲。
  “嫡傳!”
  “怎么可能是嫡傳?內門不是要先做真傳的嗎?”
  “不會吧,宗門已經將盡三年沒有收錄嫡傳,上一位還是劍閣韓長老吧?”
  一片議論聲在演法樓中響起。
  宗門嫡傳,近來確實是缺損嚴重,可也不是說補充就補充吧?
  “真的,緣木求魚鶴軒啟師兄在內門演武堂出劍,一劍敗三位劍門啟神執事長老,木脈太上長老張志和,親自收徒。”
  話音落下,演法樓中,一片寂靜。
  一劍敗三位劍門啟神長老!
  此等人物戰力,當然有資格成為嫡傳!
  “我劍門,要大興了嗎……”
  許久之后,有人低語出聲。
  九玄山山巔,此時的大殿之中,一位位長老端坐。
  韓牧野坐在當初他列席的席位上,但,今日沒有了同樣列席的唐遲。
  大殿中央,數百位劍門精英躬身侍立,肅穆等待。
  片刻之后,身穿紫色長袍的拓跋成,滿頭銀發的宗主金澤走進大殿,踏上高座。
  金澤擺擺手,拓跋成微一點頭,上前一步。
  “兩年磨劍,你們的劍,夠利了嗎?”
  他的聲音冷漠,透著屬于大修士的威壓。
  大殿之中,一股滔天的壓力當頭壓下。
  只是這等強橫力量下壓,那數百精英弟子卻是眉頭都不動一下。
  一道道劍光泛起,將拓跋成的威壓頂住。
  如此劍光,夠不夠利?
  上首端坐的金澤雙目之中透出滿意的笑意。
  四周,本來面無表情的那些劍門長老,神色各異。
  劍門精英往火源界潛修,這事情在劍門上層之中算秘密,又不算秘密。
  說秘密,此事是拓跋成和兩位太上長老親自主持,劍閣韓牧野出面安排,外人,一概不知。
  但這些精英弟子,說到底,都是大殿中這些長老門下,怎么會不知道他們去往何處?
  他們歸來第一時刻,已經將這兩年時間的經歷稟報。
  陶然老祖坐鎮,火源界之中搏殺異界修行者。
  兩年時間,五百弟子,只歸來三百余。
  這三百弟子,不言不動,便能抵擋劍門絕頂強者拓跋成的威壓!
  有此修為戰力,已經是劍門棟梁!
  看著默然不語,只以劍光相抗的這些弟子,拓跋成身上威壓隱去。
  他看著下方,雙目之中透出蓬勃的靈光。
  “五百精英,只有你們歸來。”
  “你們身上,背負著他們的希望。”
  “我九玄劍門忍辱負重數千年,劍閣一代代長老折劍身隕,宗門長老能善終者十不存一。”
  “為不引西疆大宗忌憚,陶然老祖自逐宗門數十年。”
  “為消除西疆三宗壓迫,劍閣高長恭長老自損神魂之劍。”
  “九玄山前,”拓跋成的聲音之中,有著一絲熾熱的壓抑:“金澤宗主碎了自己的金丹。”
  看著下方精英弟子,拓跋成一字一句:“這些,你們記得嗎?”
  記得嗎?
  怎能不記得!
  門中精英,誰不見證宗門崛起?
  這些與宗門榮辱與共的嫡系,真傳,哪一個沒有參加幾場事關宗門生死存亡的大戰?
  九玄山上一次次鐘聲響起。
  那短促悲涼的鐘聲,是一位位劍門弟子性命的最后璀璨。
  劍斷,魂歸。
  九玄劍門在,劍閣在,他們的英靈,就有歸宿!
  一股蒼茫的氣息從大殿之中升起。
  這是戰意。
  身為劍修,怎能沒有戰意?
  這蓬勃戰意,浩蕩,凌厲,似乎要撞開頭頂大殿,撕開天穹。
  看到這等場景,殿中端坐的一眾長老都是微笑點頭。
  劍修,自該有熱血。
  拓跋成目光掃過,背著手道:“宗門靈地開放七日,丹堂提升修為的丹藥可按需領取。”
  “七日之后,你們當中挑選九十五位參加本次九派重排比斗。”
  只挑選九十五位?
  不少弟子抬頭,目中閃過錯愕。
  在火源界中征戰,誰的修為戰力如何,大家都心中有數。
  只選九十五位,那這大殿中有六成人要被淘汰。
  艱辛兩年,生死搏殺,竟然參加不了九派重排的大比?
  “九派重排大比,一派只出百位弟子。”端坐在上首的金澤宗主忽然出聲。
  原來如此。
  這大比竟然是有這樣的規則。
  不少人面上露出遺憾之色。
  “別覺得沒機會參加九派重排大比是錯失機緣。”拓跋成看著下方,冷冷道:“這是在保你們的命。”
  他的話音落下,一旁端坐的一位青袍老者站起身來。
  此人韓牧野認識,戰劍堂長老徐臨晉。
  “你們在秘地修行這兩年,我戰劍堂花費絕大代價,打探其他各宗消息。”
  徐臨晉面上神色凝重。
  “三百二十多位戰劍堂弟子和密探,為此丟了性命,而且我劍門不能為他們正名。”
  深吸一口氣,徐臨晉將手中一張紙卷徐徐展開。
  “太一劍宗第一嫡傳,馮元戈,劍術已經凝半步劍勢,靈氣修為,啟神八重。”
  半步劍勢!
  啟神八重修為!
  大殿之中,氣氛一沉。
  此等戰力,可戰金丹五重以上!
  大殿內弟子之中,誰敢說有此戰力?
  那幾位立在前方的嫡傳面上神色化為凝重。
  “為探出馮元戈戰力,我戰劍堂一位啟神九重長老身隕,三位傳遞消息暗探失聯。”
  目光在大殿中掃過,徐臨晉低頭看向手中紙卷。
  “靈道宗靈道七子,塵緣曉銘自幽涯,我們每一位都試探過。”
  “損失,”徐臨晉的聲音之中透出一絲顫音:“三十二位弟子隕落。”
  “盧輕塵,術法神通擅長土脈,化塵之術,神乎其技,修為,金丹。”
  “盧輕緣,木系術法強絕,曾以層林之術,襲殺我劍門弟子九人。”
  “盧輕曉,火系精修,半步金丹。”
  靈道宗靈道七子,人人如龍,七人聯手,絞殺三位隱世魔修。
  無間道宗段毅宏,背負萬鈞蒼山而戰,逆行三千里,殺竄入西疆的妖族金丹大修。
  風靈道宗杜峰,一劍化風,橫行萬里,殺三十二地境邪修,當日來回。
  白魔子蔡鵬,一日夜煉化兩城,屠三宗。
  月華劍宗少宗主婉月,劍術到漫天明月境地,一劍出,芳華揮灑,天地同幽。
  西疆大宗年輕輩強者,修為戰力訊息,皆在徐臨晉手中這張紙上。
  這張紙,是用劍戰堂數百位長老弟子的鮮血換來。
  為的,是讓今日大殿中這些年輕精英心中有底。
  為的,是在九派重排的比斗之中,占一線生機。
  為的,是九玄劍門無數年來的心血,不能白付。
  徐臨晉花費半個時辰,將那紙卷上的訊息講述完畢。
  所有弟子長老在沉默之中退出大殿。
  之前那種沖霄的戰意被壓制,慢慢醞釀。
  韓牧野留了下來。
  是拓跋成傳音讓他留下。
  “這一次我九玄劍門必須拿下九派大比第一。”
  空蕩的大殿之中,拓跋成看著韓牧野,沉聲開口。
  第一。
  韓牧野抬頭。
  白發蒼蒼的金澤宗主站起身,輕聲道:“靈道宗以一柄劍為九派第一的獎勵。”
  看向韓牧野,金澤目中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情緒:“那是當年劍閣修兵劍訣的朱慎長老以身所融之劍。”
  韓牧野緩緩起身,雙目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