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大道之力加身!
韓牧野從沒有哪一刻,能如此清晰感受到天地之力的存在。
這是一種玄妙的感受。
天地如爐,萬物在心!
無盡斑斕畫面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
天地初開,熔巖匯聚化為星辰。
這就是天地星辰形成的景象!
星辰自有其道,生萬物而匯靈氣。
這就是天地之道形成的過程。
然后,無盡轟鳴,有道道虛影落下,收取此方天地,以強橫大力收束,化為另一方天地的附庸。
天玄世界!
往復輪轉,一座座世界被俘獲,匯聚成一方天地。
這就是現在的天玄世界!
世間本無天玄,天玄,是大能所筑!
人間偉力,能勝天地!
轟鳴炸裂,萬千身影。
無數上古大能碰撞,天地崩塌。
最終,這片天地,只剩下中州與四方界域,被一位青袍虛影籠罩。
再然后,天地之間,有屏障降下,中州世界與外面四域隔絕。
四域之間的聯系不同,這屏障之力也不同。
東海屏障薄弱,凝氣可自由通行,南荒需要筑基,北域要地境方能過去,西疆,又有些不同。
漫天的劍光,韓牧野在天地壁障之前,看到了袁天劍尊的身影。
劍光將壁障一擊而碎。
然后,有身穿青袍的文士揮手再立屏障。
“憑什么中州能抽取四域本源之力,卻不準靈氣共通?”
“憑什么西疆大道要被壓制?”
天地壁障在袁天劍尊面前一劍一碎,然后那青衣文士手中,揮手而成流光壁障。
壁障從開始的淡薄,慢慢化為凝重。
開始時候,凝氣能行,然后到筑基不通,再到地境通脈也無法前行。
“文墨聲,同是天玄修行者,為何不能一體同修?”
袁天劍尊聲音如雷霆涌動。
“這是師尊的意思。”文相的聲音平靜,虛幻。
“轟——”
一劍斬碎天地壁障,袁天劍尊再次怒喝:“你除了拿師尊來壓我,你還有什么本事?”
“儒道,就全是一群磕頭蟲嗎?”
文相沒有回答,但一道更恢弘的天地壁障升起。
這一次,袁天劍尊沒有再出劍。
“好,今日之后,西疆不再有儒道傳承。”
“往后西疆與中州隔絕往來!”
話音落下,天地震動。
看著畫面中那天地壁障浩蕩,靈氣隔絕,韓牧野心中有了一絲明悟。
從萬年前開始,西疆修行界慢慢沒落。
這或許就是開始。
以四域的靈氣供養中州,最終結果當然是中州強盛,四域靈氣衰弱。
“嗡——”
頭頂處,恢弘的天壁壓下。
韓牧野身上,屬于西疆天道眷顧的大地親和力量翻涌。
兩種力量相撞,激起流光閃爍。
這種力量之強,已經不是人力能抗衡。
韓牧野雙目瞇起,身上有凌厲的劍光閃現。
“身為西疆修行者,我就算無力反抗,也當盡全力。”
韓牧野一聲低語,手中有劍光出現。
“你瘋了,這是中州天道之力!”大巖道人驚呼出聲。
“如果被天道視為挑釁,你會被雷霆轟滅的。”
“當初,袁天劍尊就是被中州天道所記恨,才終身不入——”
大巖道人的話沒說完,韓牧野身上劍光凝成一線。
“西疆劍修,自當助西疆天道一臂之力!”
韓牧野放聲高喝,手中長劍裹挾劍意直直斬出。
青翠劍光撞在那天壁流光上,一閃而碎。
韓牧野的力量,在這天壁之前,如同蚊蠅。
但就這一劍,整個天壁震動起來。
似乎,是被螻蟻惹怒。
下一刻,西疆天地,無盡的呼嘯聲涌起。
流云翻滾,天穹上,仿佛有一雙無形大手化為拳頭。
這是天地之力具現!
西疆天道,竟然要與中州天地之力決戰!
哪怕不敵,也要拼死一戰!
整個天地壁障,在那巨力之前,發出難以支撐的吱呀聲。
天地壁障之前,不管是大妖木槿,還是孔朝德他們,都是渾身戰栗,完全難以行動。
本來持劍前沖的林深,身形被定在原處。
天地之力的交鋒,讓所有的靈氣與大道之力紊亂。
此時,作為兩方天地之力交戰的導火索,手持長劍的韓牧野,雙目之中透出精光閃動。
他身后,顯出身形的大巖道人面容已經完全呆滯。
他們還在天地壁障所化的門庭之中,隨時可能被碾壓成糜粉……
“我是劍修。”
“但我不是袁天劍尊那樣的劍修。”
就在此時,韓牧野忽然出聲。
他抬手,手中長劍忽然化為一柄青白折扇,扇面展開,上有山河圖卷。
折扇輕搖,背面是“清心”二字。
一瞬間,韓牧野身上的劍氣消弭,沖天的金黃色浩然氣涌起。
劍道與儒道轉換。
西疆天道之力有了感應,輕輕震蕩,似乎是欣慰點頭,然后慢慢消退。
與靈性十足的西疆天道相比,天地壁障要呆滯多。
那天地壁障似乎很是茫然,不斷震蕩,卻不知所以。
那挑釁自己的家伙呢?
那個劍修呢?
怎么只剩一個自己人?
“呵呵,有趣的小子。”
韓牧野耳畔,傳來一聲粗狂笑聲。
然后又有一道冷哼之聲響起。
第一道聲音韓牧野不知道是誰,第二道,是文相文墨聲的聲音。
這聲音,韓牧野聽過幾回。
“哎,書袋子,這可是袁師弟的嫡傳,不對,這小子是你的小酸儒才對,哈哈,有趣。”
粗狂聲音消逝而去。
“小子,往后在中州你還是莫要拔劍,否則老夫不會保你。”
文墨聲的聲音傳來,然后也隱去。
在中州不能拔劍?
當然。
韓牧野笑著拱手。
他的劍道氣息已經被中州天道記住。
要是他在中州拔劍出手,天雷會瞬間鎖定,然后不將他轟殺不罷休。
“那就不用劍便是。”
韓牧野笑一聲,一整衣衫,大步往前走。
直到此時,天壁之前的所有壓力方才消散。
立在天地壁障之前的木槿等人,身上壓力消散。
林深一個箭步沖入那門庭中,跟著韓牧野走入中州。
木槿等人目中露出疑惑之色,看看毫無傷損的韓牧野,跟著走進那天壁上所化的門庭。
好在,他們看到林深走進天地壁障之中,沒有引來絲毫的反應。
大概,不會有事吧?
“這就是中州。”
立在山崖之上,韓牧野看著綿延的山巒,輕聲開口。
蔥翠連綿,不知幾萬里。
天地廣闊,大道垂野。
此方天地,竟是能看到絲絲縷縷的靈氣飄蕩!
一道道靈光將韓牧野的身軀包裹。
這是虛空中自然流轉的靈氣,被韓牧野仙靈根吸引,自發涌入他的身軀。
這等靈氣濃度,九玄山上只有一處能超過。
靈地。
這中州普通山林中所蘊藏靈氣濃度,竟然都能與西疆大宗靈地中相比!
如此天地,當然是修行圣地!
從天地壁障中走出的大妖木槿面上神色凝重。
“中州,竟是靈氣如此濃郁,那豈不是天境隨處可見?”立在韓牧野身側的林深沉聲開口。
如此濃郁靈氣,能造就多少高手?
何況靈氣越充足,催生的天材地寶就更多。
中州,到底強盛成什么樣子?
“呵呵,林兄你想多了。”身后,從天地壁障中走出的孔朝德搖搖頭,輕笑出聲。
“中州靈氣足寶物多,可中州大道渾厚,天道之力壓制之下,一旦入地境,就有劫難降下。”
“地境通脈入啟神,啟神結金丹,金丹化元嬰,每一重,都有雷劫。”
“重重雷劫,能入天境者寥寥無幾。”
“中州地境強者很多,但天境,依然稀少。”
說到這,孔朝德面上閃過一絲傲然:“不過中州皇朝以儒道鎮壓天下,那些儒道大師,便有天境之威。”
儒道大師。
之前在飛舟上,韓牧野與孔朝德探討過。
儒道修行難在清修與悟道。
童生不過初入門庭,比尋常培元修行者還不如,壽元,氣力,各方面都差許多,只能說稍稍強過凡人,能勉強催動些天地之力。
當然,那些童生中的精英,手中又有文寶的話,倒是能有幾分戰力。
到得了天地認可的秀才境界,那儒道修行者的力量就開始顯現了。
無論是自身浩然氣驅兇鎮邪,還是牽引天地之力施展術法神通,都有不可測力量。
儒道秀才,介于凝氣與筑基之間,強者可壓筑基,弱者斗不過凝氣。
儒道修行到舉人境,那就是一方高手,引動天地之力,與地境通脈爭鋒。
儒道進士境界,是一個力量飛躍。
進士之境,需要有天地大道認可,需要有力壓同階的才氣,需要有超絕的悟性和天賦。
還有,需要聲望積累。
中州儒道修行,要成進士,需要萬民敬仰,同修共進。
這也是中州儒道鎮壓天地,與天道共存的契約。
進士,可為天官。
有天地權柄在手的進士官,能展半步天境之威,可借天地大運與天境爭鋒。
中州各郡治下有縣令,守一方水土山川,就是進士為官,鎮壓皇朝氣運。
一郡之地,就有數十位進士官,儒道大勢,天下俯首。
進士之上,儒道大師,那是等同天境存在。
如果儒道大師再有天地官身護持,便是天境元嬰大修,也不敢在其面前放肆。
中州各郡郡守,就需要有儒道大師修為,方才能擔任。
因為一郡之首,若是無絕強的儒道修為在身,無法承擔一郡民愿。
民與官,如水與舟。
水漲船高,水急船傾。
沒有儒道大師見識心性才學,掌不住這船,壓不住一郡之民。
何況中州修行界也是昌盛,不管是那些修行大世家,還是修行宗門,都有強者,郡守沒有力壓天境元嬰之能,自然壓不住各家宗門世家。
至于大師之上,乃是宗師。
按照孔朝德所說,中州宗師,九成九都在皇城書院。
那是皇朝氣運聚集之地。
中州天境,九成也在皇城。
這些強者,聚在中州,是為凝聚天地氣運。
與西疆修行者宗門勢力松散不同,中州大修,都有屬于自己的責任。
中州有大修士,但不常見,大多聚在皇城,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多。
這讓木槿稍稍松口氣。
“走吧。”韓牧野手中折扇收起,淡淡開口。
此時,他身上靈光散去,只留一道淡金色的浩然氣流轉。
這一絲浩然氣不算渾厚,卻極為清亮。
“天地壁障千里內是沒有人煙的,我們要遁行千里,然后聯系地方鎮守。”孔朝德對中州的區域布局熟悉。
他抬手,手中一道浩然氣化為青色的飛鶴。
這飛鶴展翅,往前方飛去。
林深手中飛舟出現,載著韓牧野他們跟在青色飛鶴身后,橫越千里。
中州廣袤,一郡之地,就堪比西疆大半地域。
整個中州,有數十個西疆那么大!
千里之后,果然一座連綿房屋的村鎮出現在眼前。
連綿街市,人煙茂盛。
中州到底是人族的中州。
韓牧野他們的飛舟未到,下方村鎮之中已經有一道青色的流光升起。
“這是此處鎮守的詢問符文,是探查我們身份的。”孔朝德收起飛鶴,轉頭看向大妖木槿。
孔朝德雖然是儒道修行者,在中州通行。
可他在河澤縣得罪了玄陽衛指揮使錢一鳴,現在是戴罪之身。
如果他身份被探查清楚,會有麻煩。
這一行人中,最具有官方身份的,是木槿。
木槿手中令牌激發一道金光,與那下方升起的青光一觸。
青光震蕩,然后散去。
等飛舟降下時候,前方街鎮青石廣場上已經有三道身影立在那。
“西塞鎮鎮守江通,見過青芒山鎮守使。”
說話之人看上去大約六旬左右,穿一身青袍,身上有一絲淡淡的儒道浩然氣流轉。
秀才境。
他身后,兩位修行者,修為都在地境。
儒道秀才之境雖然不入流,卻是中州正統。
一鎮鎮守,沒有正式官身,無天地之力加持,但有郡縣所賜文寶護身。
靈道修行哪怕是地境,只要還想在中州修行,就要受儒道約束。
“鎮守使,你們是去郡府繳納歲貢吧?此事縣令大人交待過。”
江通抬手道:“諸位先到鎮里修整,明日西塞鎮派飛舟送你們去縣城。”
韓牧野他們并沒有拒絕江通的邀請。
畢竟初到中州,可以說兩眼一抹黑,還是先穩妥才好。
江通引著木槿他們到街鎮之中。
沿途可見的,修行者與凡人都有。
“我西塞鎮地處蜀西郡最邊緣,周邊都是山林,西塞山連忙數千里,有不少天材地寶。”
“不少修行者都是來這里采摘靈藥,尋找礦藏。”
看一眼木槿和她身后的木妖,江通輕聲道:“山中有不少妖獸,這些修行者也會獵殺。”
獵殺妖獸。
木槿和那些木妖面上閃過一絲復雜神情。
她們也是妖族身份,對妖族妖獸是天生親近的。
但現在他們得到中州敕封,注定是要與人族結交。
轉頭看四周,很多修行者看木槿他們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不過木槿身上氣度展現,那是一位絕強的大妖,混跡這偏遠山塞的低階修行者,沒人敢招惹。
“鎮守使,你們放心,中州也有妖族與人族雜居,其中相處也是融洽的。”
“只要都遵守皇朝規矩,便無事了。”
前方領路的江通轉頭笑著說道。
到西塞鎮的鎮守府邸,江通吩咐了接風宴席,又準備好修行靜室。
到宴席上,大妖木槿自然是高坐上首,下方韓牧野和孔朝德都是斯斯文文,很有涵養。
韓牧野雖然未到過中州,卻從各種劍器和書籍中看過中州儒道規矩。
孔朝德儒道修為比江通還強許多,又是做過一縣文書的,待人接物,大方得體。
他們這表現,讓江通很是好奇。
西疆,竟然有這樣人物。
不是說只有中州有儒道傳承嗎?
一邊敬酒布菜,江通一邊出聲旁敲側擊韓牧野和孔朝德身份。
韓牧野按照中州儒道規矩,給自己取了個韓牧的單字化名。
孔朝德則是報了自己的名,孔容。
孔容,孔朝德。
按照他說的身份,是韓牧野的隨從,家族安排的歷練監查。
別說,韓牧野身后林深和孔朝德文武相隨,真有幾分歷練公子樣子。
只是江通也不知道中州韓家是哪里的家族。
以他小小鎮守,秀才修為的見識,不知道很正常。
“牧公子,我西塞山沒有什么特別出產,唯有這靈鷺與青鱖,最是味道鮮美。”
“還有,這桃花酒,乃是鎮上村民自釀的。”
探明韓牧野身份,江通更是殷勤。
對待韓牧野,甚至比對木槿還熱切。
很簡單,在他看來,韓牧野是中州大族子弟,又是修儒道的,乃是自己人。
而木槿不過是鎮守西疆青芒山的異類大妖。
要不是年前天地壁障碎裂,靈氣灌入西疆,造就青芒山,這等大妖一輩子都沒機會見識中州繁盛。
韓牧野微笑應答幾句,嘗嘗菜肴與美酒,然后出聲問西塞山周邊情況。
江通將自己知道的,都講述出來。
西塞鎮處在中州蜀西郡最邊緣,周邊這樣的街鎮有幾十個,都同屬于西源縣管轄。
西源縣縣令沈思,乃是一位儒道進士,據說修行高深。
蜀西郡中,如西源縣這樣的縣城,一共三十三個。
“蜀西連城三十二,萬千繁華在錦川。”
“牧公子你游歷蜀西郡,一定要往郡制所在的錦川城看看。”
江通一邊說著,一邊舉起酒杯。
錦川城,韓牧野當然會去。
那里,才有蜀西郡最大的交易坊市。
第二日,江通準備了一艘十丈飛舟,上面插著西塞鎮大旗,然后又送上各種西塞鎮特產,將船艙差點堆滿。
“不值多少靈石的。”
“牧公子你難得來西塞鎮。”
“還請留一份墨寶,往后我西塞鎮也能沾沾公子的文氣。”
江通面帶笑意,然后揮揮手,身后有幾個侍女上前,手上捧著筆墨紙硯。
中州儒道講求道與天地合,很多游歷四方的儒道大家都會在有感悟時候,留下文字。
或詩詞,或文章。
那些被留下文字的地方,也能得到天地大道的眷顧。
江通身為鎮守,但凡是遇到游歷的儒道修行者,都會殷勤招待,然后求留墨寶。
西塞鎮城墻四周,可見不少詩文鐫刻。
這其中,有兩道還很有文采,有靈光閃動。
留墨寶?
孔朝德一愣神,準備上前。
韓牧野是在西疆修行,雖然有儒道浩然氣在身,但能有多少文采,他不敢肯定。
若是作不出好詩詞文章,丟臉事小,損了天地大道眷顧,那才是得不償失。
孔朝德后悔沒有多跟自家公子探討些詩詞文章。
“好。”
就在此時,韓牧野忽然出聲,然后走上前,提起墨筆。
“西塞鎮特產讓我印象深刻,我便留兩句詩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