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遺跡通道之外。
兩名其貌不揚的男子混跡在伙夫之中,一邊干著零碎的活計,一邊悄然打量著把守遺跡通道的軍卒。
“那些守衛警惕性很高,不過檢查程序并不多,以我們的能力,要混入進去問題應該不大。”
扮成一個油膩胖子的劉二喜用衣袖擦了擦臉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向著一旁力夫裝束的巫恭蛻傳音道。
巫恭蛻彎腰搬起一筐莧菜,一邊苦著臉將莧菜倒在案板上,一邊傳音回應。
“看起來是如此,但事實未必那樣簡單。”
“遺跡乃是大周皇朝而今最為寶貴的存在,在明知我等仍舊潛藏于暗中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掉以輕心。”
“照我看,這更像是一個陷阱,一個專門為了引誘我們潛入的陷阱。或許,在通道內部,便另有其他隱藏的檢查手段。”
“別忘了,大周開發遺跡已有多日工夫,難保就沒有收獲專門看破真身的寶物。”
劉二喜皺了皺眉,神色有些不甘。
“那怎么辦?難道就這樣放棄?”
一住m.quanzhifash
“這個險不能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巫恭蛻扭了扭腰,轉頭看向東方,那里乃是戰俘營的方向。
“之前涂子墨不逃,我便覺得有些古怪。而今他公然背叛,甚至幫助大周滅了執法者,就更顯離奇。”
“你說,他為何要這樣?難道他就不怕小世界與主大陸歸一之后,被抽魂奪魄?”
劉二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以為意。
“這也沒什么可奇怪的吧?相比于立馬就死,投入大周、多活幾年顯然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或許,他還有什么法子在將來保自己一命?”
巫恭蛻搖了搖頭,眼神變幻不定。
“沒那么簡單,我倒覺得,他或許把住了什么東西。天門宗極擅推衍一道,他之所以要背叛,或許跟這方面有關系。”
“如果真是如此……不行,我們得去尋他一遭。”
聽聞此言,劉二喜不由色變。
“你瘋了?!主動去尋涂子墨,那豈不是上門送死?”
“別以為只有你突破了金丹境,那涂子墨怕是也已突破,而且戰俘營中必然還有突破到金丹境的大周強者。”
“主動潛入戰俘營,那無異于送死!”
“不行!絕對不行!”
巫恭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說的也是,直接去戰俘營的確危險了一些。”
“不過主動約他出來,只會更加危險。”
“權衡利弊,還是主動尋上去危險性小一些,畢竟咱逃命的本事又增強了不少。嗯,就這樣定了。”
劉二喜臉色發綠,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他總不能放任巫恭蛻一人去冒險吧?
“你個王八羔子!我遲早得被你害死!”
戰俘營。
涂子墨正在帳中翻看一眾戰俘的信息時,帳簾忽然無風自動、掀起了一條縫兒。
抬頭看了眼空當的營帳,涂子墨眼神一閃,繼而輕輕一笑。
“既然來了,何必再遮掩?話說,你們來的可比我預想的要晚了一些。”
話落,兩道身影憑空顯現。
“涂兄果真不簡單,竟然一早就料定了我們會來?”
巫恭蛻深深地看了眼涂子墨,隨后哈哈一笑,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一處軟席上。
劉二喜驚疑不定,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警惕的守在了帳門處。
“巫兄過譽,在下只是知道巫兄聰慧過人、斷不會甘心空著雙手返回而已。”
涂子墨灑然一笑,隨后打了個響指,隔空御使酒壺為巫恭蛻及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酒。
“老實說,此番降臨的試煉弟子之中,能夠讓在下惺惺相惜的,唯有巫兄一人。”
“所以,我也不同你客套,直接指兩條路給你。至于如何選擇,全由巫兄自決。”
巫恭蛻挑了挑眉,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
“涂兄果真快人快語,事實上,在下對于涂兄也有一種知己的感覺。”
“不知涂兄所說的兩條路,是何樣的兩條路?”
涂子墨微微一笑,仰頭飲下杯中之酒后,開口出聲。
“其一,二位可就此離去,在下權當二位不曾來過。只要二位不動其他心思,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二位潛入戰俘營的事。”
“不愧是涂兄,這等心胸,在下佩服!”
巫恭蛻慨嘆一聲,隨后饒有興致道:“那不知,這第二條路?”
“簡單,二位留下,與在下一道,向大周效力!”
“當然,須得是真心實意、絕無二心的那種。”
聽聞此言,劉二喜不由嗤笑出聲。
“呵!你這廝自己做犬不說,還想拉著我們二人一道?”
“做犬?”
涂子墨搖頭失笑,眼神古怪的看向劉二喜。
“劉兄該不會以為,自己在宗門之中便是人上之人吧?”
“放眼天下,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執棋者,誰又不是盤中之棋、籠中之犬?”
“所以啊,這話沒必要說的那般難聽。無論是求取功名利祿,還是追逐長生大道,大家的處境其實都是一個樣子,沒什么區別。”
劉二喜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做犬也是有區別的,身為盛世宗門之犬,總比做土著之犬要好得多吧?”
“土著,呵……”
涂子墨啞然失笑,神色玩味。
“這世上啊,總難免會有許多人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可事實上,你所輕賤者,卻要比你高貴的多。”
“小世界本身就是通玄大陸的一部分,只不過是由于那場未知的劇變所以才會脫離主大陸、成為了一種神秘存在而已。”
“究根結底,我們都是通玄之人,劉兄稱他們為土著,那自己又是什么?”
“再者,大周定鼎天下,又完虐試煉者、鎮滅執法者,人家掌控全局,我們又何來的臉面敢輕賤他們?”
劉二喜神色微僵,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黑著臉閉口不言。
巫恭蛻忽而展顏一笑,“涂兄所言在理,所謂的自恃身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只是,涂兄難道就不曾想過將來?頂多三五年的時間,小世界便會與主大陸歸一。屆時,大周皇朝必然覆滅,而你,又要如何自處?”
面對巫恭蛻的質疑,涂子墨非但沒有露出憂色,反而還一臉玩味。
“怎么?巫兄真以為,大周皇朝會毫無反抗之力?”
見此,巫恭蛻一臉奇怪,甚至有些無語。
“涂兄此言何意?難道你認為大周皇朝還能逆天不成?”
“三五年的時間,即便大周在遺跡巨城中獲得了海量珍寶,那撐死也只能培養出些許元嬰修士來。”
“可一些個元嬰修士,又能做得了什么?”
“放眼我玄風域,元嬰修士數以萬計,化神強者多達上千,合道大能恐也有數十上百,渡劫境的至尊雖久不出世,但想來也是有的。”
“旁的不說,只要拿出十來個化神強者,又或者走出一位合道大能來,便能將大周皇朝徹底抹平!”
“如此,大周又如何逆天?”
涂子墨沉著一笑,意味深長道:“按照常理而言,大周的確逆不了天。”
“但,你們也該發現了,這大周皇朝處處都透著不尋常!”
“難道巫兄就不曾想過,為何會如此?”
聽聞此言,巫恭蛻不由嚴肅起來。
大周的種種非同尋常太過詭異,他的確猜過緣由,也打探過,但一直毫無所獲。
而這也是他甘愿冒險前來尋涂子墨的原因所在。
“自然想過,但并無答案。涂兄既然選了這條路,顯然是推算到了什么。可否幫我解惑?”
“其實很簡單,我猜巫兄也應想到過,只不過沒敢往下細想而已。”
巫恭蛻瞇了瞇眼,沉默半晌后,忽而澀聲問道:“你是說,人皇種子?”
“不錯!”
涂子墨利索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巫恭蛻頓時一呆,劉二喜更是一個哆嗦,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十余息的死寂之后,巫恭蛻深吸一口氣,神色復雜的盯向涂子墨。
“即便如此,即便周皇真的是人皇種子,可他仍舊無力翻天。你就因為這樣一個身份而盲目下注?”
“盲目……我不贊同這個字眼,與其說是盲目,倒不如說瘋狂更合適一點。”
涂子墨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唏噓。
“我承認,在此之前,這個下注的確有些瘋狂。但對于我天門宗人而言,只要確定了‘人皇種子’的身份,再如何瘋狂都不為過!”
巫恭蛻不由啞然,不得不說,追求這種東西,的確很難言說。
數息后,巫恭蛻忽的眼神一凝。
“等等,在此之前?難道說,你又有了什么新的發現,而且因此信心倍增?”
“不愧是巫兄。”
涂子墨贊許的看了眼巫恭蛻,隨后抬眼看向帳外。
“遺跡屏障被打通了一條通道,加之我已突破到金丹境,因而即便不曾進入遺跡,但我也推衍出了新的收獲。”
“你可知,那遺跡巨城是何來歷?”
聽聞此言,巫恭蛻與劉二喜齊齊精神一振,眼神大亮。
“是何來歷?”
“此城,名為朝歌!”
“朝歌?”
巫恭蛻一愣,皺眉苦思半晌后,忽而驚得站起身來。
“大商皇都——朝歌城?!”
“不錯!這下,你們該知道在下為何會有信心了吧?”
涂子墨微微一笑,神色輕松。
巫恭蛻與劉二喜對視一眼,眼神變幻半晌后,猛地朝著涂子墨躬身一禮。
“涂兄,我二人欲為大周效力,還望涂兄引薦!”
“好說。”
涂子墨哈哈一笑,招呼二人落座后,神色一正。
“不瞞二位,我天門宗將來必然是要直接投入大周效力的,你們也該為九黎宗想想。”
“若是周皇將來真的問鼎人皇尊位,那我們兩宗的傳承必然會永世不絕!”
巫恭蛻嚴肅的點點頭,“我九黎宗與天門宗處境相似,既然我二人決心站上大周這條船,那設法說服宗門整體投效也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