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
大楚皇朝,金戈與碧海聯軍南線大營。
帥帳。
“你說什么?大周出兵了?”
聽到突然報來的消息,碧海皇朝車騎將軍騁懷不由一驚。
“回騁帥,大周確已出兵,并且是分三路進軍。”
前來報信的校尉肅容點頭。
“其中,第一路是由滅了新羅皇朝的梼杌軍團、虎賁軍及邊軍組成,總兵力四十萬,目前正自大楚皇朝東部直奔大楚皇都殺來。”
“第二路則是駐扎于大周定坤州的畢方軍團,觀其方向,應也是直奔大楚皇都。”
“最后的第三路乃是大周第一統將蕭燧所率的饕餮軍團,他們并未向此方戰場開來,而是開入了金戈與大楚之邊境一線……”
騁懷神色一沉,眼中滿是忌憚之色。
“麻煩果真還是來了。”
對面,金戈皇朝的驃騎將軍聞鶴軒卻是輕笑一聲,有些不以為意。
“怕什么麻煩?”
“本帥還想著,這大周有可能又要學在新羅的那招,等到雙方徹底決出勝負了才會冒頭。沒想到提前了一步。”
“不過,提前也便提前吧,反正跟大周遲早得有一戰,此番趁機將其擊退,倒也能省不少事。”
騁懷皺了皺眉頭,沉聲道:“聞帥,切不可大意。西潼關之戰猶在眼前,周軍戰力強悍,一個不慎,就得翻盤!”
聞鶴軒瞇了瞇眼,眼縫中閃過一抹冷色。
西潼關之戰乃是金戈皇朝歷史上少有的一次恥辱之戰,而今騁懷再度提起,自然讓他心生不快。
不過,他終究是一位心智頗為成熟的統帥,并未顯露怒意。
“本帥自然清楚周軍戰力,不過,那又如何?我金戈皇朝作為天下第一強國,又豈會沒有壓軸之軍?”
騁懷先是一愣,繼而奇道:“難不成,貴國暗中還遣出了其他援軍?”
聞鶴軒搖了搖頭,淡聲道:“以我們當下軍力,攻破大楚皇都、拿下整個大楚勢在必得。又何需另遣十萬援軍前來?”
騁懷眼神微閃,驚異道:“難道那十萬大軍不是邊軍?”
“自然。世人皆知我金戈皇朝第一重騎兵乃是金陽騎,卻鮮少有人知道,我朝也還有一支第一重步卒……”
聞鶴軒淡聲說著,笑意盈盈。
“第一重步卒……”
騁懷輕聲呢喃著,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
因為他也從未聽說過金戈皇朝有哪支步卒被冠以“第一”的頭銜。
“不知貴國那支軍隊是?”
“此軍名為墨耳軍,不說以一敵十,以一敵五還是不成問題的。此番若不是為了針對有可能摻和進來的大周,我朝也不會將其派出。”
即便以聞鶴軒的城府,在提到墨耳軍時,亦不由得顯露出些許的自得與傲氣。
“原來如此,若這墨耳軍當真有聞帥所說那般厲害,那大周的威脅倒的確可以解除了。”
二人正說著時,兩名傳信校尉一前一后奔入帥帳。
“報!啟稟聞帥!陛下有旨,讓我軍務必于周軍趕到之前攻破大楚皇都,將其拿下!而后集中力量,擊潰周軍!”
“報!啟稟騁帥!兵部有令,令我軍務必于周軍抵達之前拿下大楚皇都、擊潰大楚殘軍!以集中精力擊退周軍!”
“臣,領旨!”
聞鶴軒起身,朝著西北方向抱了抱拳,隨后與騁懷相視一笑。
命令統一,那就好辦了。
要不然,指不定還會亂成什么樣子。
“來人!”
“在!”
“給北線大營柳副帥傳令,命其策應我部,主力齊出,在兩日之內攻破楚軍最后一道防線,并于半日之內拿下大楚皇都!”
“諾!”
大楚皇都,皇宮。
“大周出兵了?大周當真出兵了?!”
楚皇楚子瑜拍案而起,難以置信的連聲追問確認。
“回陛下,大楚確已出兵,而且是分三路一道進發!”
兵部尚書嚴葛重重點頭,確信無疑。
楚子瑜頓時又驚又喜,哈哈大笑。
“好!好啊!這大周,總算是出兵了!”
此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響起。
“大周是出兵了,可他們是何樣的目的卻猶未可知。倘若他們也是奔著吞滅我大楚的心思而來,那與金戈、碧海之豺狼又有何異?”
楚子瑜瞬間笑容一僵,臉色變幻不定。
此時,一人出列反駁道:
“袁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謂唇亡齒寒。對于大周而言,我大楚便是擋在他們前面的唇,唇若是亡了,那他們這‘齒’便會直面兩敵。”
“大周選擇在此時出兵,恰恰能夠證明,他們只是想削弱我朝實力,而不是想要直接吞滅我朝。”
“若不然,他們等到我大楚真的亡國了再殺來不是更好?”
“再者,大周才剛剛拿下新羅不久,其間事務繁雜,想要安穩民心非數年時間可以做到。”
“這種情況下,他們又怎會再冒冒失的擴大版圖,甚至直面兩大強敵,那不是自找麻煩?”
“故而,在下以為,大周勢必會威逼我朝付出驚人代價,卻不會直接吞滅我朝。因為留著我朝作為大周與金戈、碧海兩朝的緩沖區,對他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聽完此人的話語,殿內百官不由議論紛紛。
“孫大人此言在理啊。”
“確實,大周軍力向來不俗,西潼關一役更是打出了威風。此番大周派軍前來,在我軍配合之下,定能一舉擊退兩朝來犯之敵!”
“我大楚終于有救了!”
聽著殿內一邊倒的附和聲,此前出聲的左大夫袁松不由眉頭大皺。
他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常言道:眾怒難犯。
在這種關頭,明哲保身、尋求后路才是明智選擇。
皇座上,楚子瑜再度喜笑顏開,感覺壓在心頭上的巨石忽然抬起了大半。
“陛下,大周出兵的消息,金戈與碧海兩方定然也已收到。臣估計,他們定然會全線壓上、全軍猛攻,以期在周軍趕到之前擊潰我軍、拿下皇都!”
兵部尚書嚴葛出聲提醒。
楚子瑜心頭一緊,臉上的笑容再度被不安與彷徨所代替。
“那依愛卿之見,眼下我們當如何應對?”
“陛下,為今之計,當立刻下令城外大軍盡數入城,依托皇都完善防御體系御敵!”
“此前之所以要在城外御敵,為的乃是牽制敵軍,不讓敵軍對皇都造成合圍之勢,讓皇都成為一座孤城。”
“而今大周既已派軍前來,那皇都成不成孤城都已無所謂。我們只需集中兵力據城堅守數日,撐到周軍趕到,眼前的難關或許就會渡過。”
“反之,繼續讓主力大軍在城外御敵,只會削弱我們的優勢,給敵方以分而破之的機會。”
楚子瑜對于為戰之道不是太了解,不過他對于這位兵部尚書的能力還是頗為信任的,因此從善如流的應了下來。
“也好,便照愛卿之意,讓城外大軍入城防守吧。”
“且慢。”
袁松沒能忍住,再次開了口。
“陛下,嚴尚書之提議確實妥當。不過,有一件事還得提防。”
“嗯?何事?”
楚子瑜對袁松有些不喜,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問了一句。
“回陛下,并肩王此前與大周有嫌隙,若知大周揮兵而來,并肩王難保不會生出其他心思來。”
“倘若他生了異心,皇都之防守將從固若金湯變為搖搖欲墜。”
“故而,臣提議,讓并肩王莫要參與防守指揮,其麾下近軍也不可分配至城門,以防萬一。”
聽完袁松的建議,楚子瑜毫不掩飾的露出無語之色。
“袁愛卿,你想的太多了!古來征戰,前腳為敵、后腳為友者比比皆是。”
“并肩王之軍此前的確與大周有過交戰,但天下紛爭就是如此,今日你打我、來日你我合力對他人,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這種仇怨算不來的,也沒人會算。再者,上次交戰也是其婿劉鳳武冒進,這也算不到并肩王頭上,而且大周還贏了。”
“更何況,真要論仇怨,金戈、碧海兩方與并肩王的仇怨才最大,那并肩王總不至于投向這兩方吧?”
“所以說啊,袁愛卿,你日后少整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不僅無用,還會破壞內部團結。”
袁松張了張嘴,心中當真是五味陳雜、哭笑不得。
這位陛下的話語乍一聽好像還挺有道理,可惜,這說的都是些表面上的東西,根本不曾把準根本上的要點。
也罷,他作為臣子的本分已經盡到,皇帝不聽他也沒辦法。
朝議結束,袁松正要離宮時,一名內侍忽然出現,并將其帶入了坤寧殿。
坤寧殿,這乃是大楚皇后的居所。
“臣,左大夫袁松,拜見皇后!”
隔著一層紗簾,袁松朝著里側恭敬行禮。
“朝議的經過本宮已經知道了。這滿朝的臣子,竟只有袁大人一人慧目清神,說來也是可悲。”
聽著里側悅耳的輕嘆聲,袁松眼睛微瞇。
“不成想,皇后娘娘竟對朝政大事如此上心……”
“呵呵,你當本宮想上心?以陛下的心智,若非本宮一直暗中提點,大楚怕也撐不到今日……”
皇后這話顯然已是犯了大忌了,但袁松卻只能報以沉默。
因為皇后所說并無錯,那位陛下是個什么心智,他最為清楚不過。
陛下這些年來小事糊涂不斷,大事上倒還進退得體,他一直都在猜測,陛下身后應有能人在提點。
只是他沒想到,這人竟然是艷名極大、但存在感頗低的皇后……
沉默半晌后,袁松沉聲道:“不知皇后娘娘此番相召,是為何事?”
“這艘船已無法再撐下去,是該放手了。尋你來,是因我們有著共同的抉擇。”
袁松了然的輕出一口氣,隨后再度一拜。
“愿遵皇后娘娘差遣!”
不遵不行啊,他若敢不遵,今日這大殿,他是不可能再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