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陽之巔,明月映湖;夜風徐徐,衣袂翻飛。
一袍一甲衣,一劍一長槍,二人就這樣靜靜對峙著,渾似謫仙論武。
熱切的爭論聲中,無數人在期待著兩方盡快開打,但也有人心急如焚、生怕兩人下一瞬就會打起來。
西岳閣兩里開外的湖邊,一群光頭僧人聚集于此,他們卻正是金鴻寺的人。
“怎么回事?為何還不見師伯出手?!”
“是啊,師伯他在等什么?”
“師伯莫不是找錯了地方?”
“方丈,這可怎么辦?”
幾名首座心中惶急,方丈玄空亦是頭大如牛,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岳陽樓之上的兩人也終于有了動靜。
“劍來!”
只聽謝長峰一聲大喝,岳陽樓周邊近百巡城兵的佩劍瞬間出鞘,并躍升而上、形成了一個圓形劍陣,將二人一道圍在了里邊。
看著這驚艷的一幕,無數人為之驚嘆、為之喝彩。
然而,身為這一幕的始作俑者,謝長峰卻暗皺眉頭。
因為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對那些長劍的控制無比滯澀,整個劍陣其實只是虛有其表,他若是進一步操控,恐怕劍陣會直接崩潰。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忘了劍陣的操控秘訣!
甚至于,他手中那柄早已心意相通的天級佩劍竟然也變得無比陌生,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提了一根燒火棍。
這種種發現給他無比荒誕的感覺,就好像他突然從資質妖孽的劍道天才突然變成了渾渾噩噩的乞丐!
也在此時,北岳閣忽然出現亂象,隱約有“毒酒”、“陛下中毒”、“找御醫”等嘶吼聲傳出。
下一瞬,程龍忽然吐出一口血,之后又驚又怒的瞪向謝長峰,殺機凜冽的怒喝聲傳遍了此方天際。
“謝長峰!你這卑鄙小人!竟敢在酒中下毒!”
此聲一出,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這、這是什么情況?”
“聽說陛下在戰前為兩人親自賜酒,那酒以及酒器都是謝長峰帶去的。”
“嘶!這謝長峰竟敢毒害陛下?!”
“他圖的什么?難道是沒信心贏程統領,所以才?”
“那誰知道呢,反正,這尚法宗怕是要完了……”
也就在四周的觀戰者議論紛紛之時,北岳閣中忽然傳出一道大喝。
“尚法宗宗主謝長峰毒害陛下,罪大惡極!陛下有旨,著禁軍統領程龍即刻斬殺謝長峰!著禁軍即刻圍捕所有尚法宗門人,但有反抗者、滋擾者,格殺勿論!”
“臣領旨!”
程龍抹去嘴角血跡,并往口中扔了一顆藥丸,繼而長槍一抖,帶動百重槍影朝謝長峰壓去。
“等等!我沒有下毒!這其中有誤會!”
謝長峰又驚又懵,極力的想要辯解。
或許是腦袋暈沉、思緒混亂,此時此刻,他還以為是那酒出了什么問題,并未往這是一個局的方向想。
然而,程龍卻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這廂二人正式開打,狂暴的氣機與余波帶動周邊湖水掀起層層波瀾。
而另一邊,五千禁軍已經將尚法宗門人的觀戰之地圍攏,同時還有越來越多的禁軍在趕來。
雖然尚法宗此番精銳盡出,除了有六名九品強者壓陣外,尚有二十余八品高手及數百六七品好手,但面對數以萬計、裝備精良、軍陣嚴謹的禁軍的圍攻,他們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畢竟,禁軍乃是大周的頂級軍隊,其軍卒以四品為主力、五品為底層將官、六品為中層將官,七品、八品的統將也并不少。
或許九品強者還有逃離的希望,但其他人是決計走不了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大變,尚法宗門人周邊的其他江湖勢力也沒有哪個敢摻和進去。
毒害皇帝乃是夷九族的大罪,尚法宗在江湖中的聲望再高,在這種事上,也不可能獲得盟友的明面幫助。
北岳閣。
看著座椅上安然無恙的周辛,被押著跪在地上的孟川心中無限惶恐。
面對此情此景,他哪里還不知道,這壓根就是一個專門針對尚法宗的殺局?
想他此前還在幻想著成為大周國師的那一日,然而,前后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殘酷的事實卻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陛、陛下…小的愿為朝廷效力,求陛下饒小的一命……”
孟川顫聲哀求,原本的雄心壯志在此刻盡數被死亡的恐懼所代替。
“宰了吧。”
周辛揮了揮手,懶得搭理。
雖然此人乃是九星的資質,也有天賦在身,但只憑謝長峰親傳弟子這個身份,便注定了他的命運。
孟川臉色一白,一邊奮力掙扎著,一邊嘶聲叫喊。
“我知道一個大秘密,求陛下賜我一條生路啊!”
冷云眼睛微瞇,見周辛毫無所動,便強拖著孟川出了殿。
這種小事,他自然有辦法處理好。
大變已生,廝殺聲絡繹不絕,但大部分觀戰者卻仍舊不舍得離去。
湖心位置,岳陽樓已然千瘡百孔,而謝長峰也早已成了一個血人,從頭到尾一直都被程龍壓著打。
這種結果給許多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堂堂尚法宗宗主、被譽為鬼僧之后江湖第一人的謝長峰,竟然如此不堪,著實讓人郁悶。
距離北岳閣不遠處的半空中,白無當與鬼僧正不緊不慢的朝著北岳閣行進。
這一路上,鬼僧的眼神都被驚疑不定所充斥。
他不明白名聲極大的謝長峰為何會那般不濟,就好像對方的名聲都是被吹噓出來的一般。
他也不明白尚法宗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湖心位置,隨著程龍折身刺出一記回馬槍,謝長峰的咽喉瞬間被刺穿,其身形也陡然僵在半空,并最終無力垂下了腦袋。
堂堂尚法宗宗主就這般死去,讓一眾觀戰者唏噓不已的同時,還有著幾分不真實感。
另一邊,白無當與玄渡也來到了北岳閣上空。
也在此時,白無當陡然一笑,盯向玄渡低聲開口。
“你可知,金鴻寺今夜將會化為一片廢墟?”
玄渡眼神一凝,身上的氣勢緩緩升騰,猶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你、說、什么?”
“呵呵,你們這些個江湖中人屢屢以武犯禁、圈占朝廷土地、蔑視皇權,而今也該承受苦果了。”
白無當瞇眼嘿嘿笑著,暗中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混賬!狗皇帝!”
玄渡又驚又怒,暴喝一聲后,猛地朝著白無當轟出一拳。
這一拳含怒而發,力若萬鈞、勢如山崩,在北岳閣上空炸起一道驚雷。
這一瞬間,無數驚愕的目光被引來。
金鴻寺觀戰之地。
“師伯?!他怎跑去了那里?”
“師伯他做什么?他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謾罵皇帝?”
“嘶!師伯出手了!!”
“不好!”
轟隆!
一聲巨響,白無當被玄渡那一拳擊的飛退十幾丈,差點就撞上了北岳閣的角檐。
白無當心中暗自駭然,但口中卻驚怒大喝。
“鬼僧玄渡!你竟想刺殺陛下?!”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將你們統統殺光!”
玄渡嘶聲大吼,縷縷黑氣繚繞上眼睛、面孔,甚至身體周邊都出現了層層黑霧,就好像身后藏著十幾道猙獰惡鬼一般。
這一剎那,大半個天地都是一靜,繼而便被成片成片的嘩然聲所代替。
“那人竟是鬼僧???”
“這怎么可能,鬼僧不是已經圓寂了?而且那人還長著頭發……”
“誰說僧人不能再長頭發?”
“那般實力,除了鬼僧還能有誰?”
“就是鬼僧!不會有錯!憧憧鬼影那可是鬼僧玄渡獨一無二的象征!”
“真的是他?可他為何要刺殺皇帝?”
“嘶!要變天了!先是尚法宗毒害皇帝,而今又有金鴻寺的鬼僧要刺殺皇帝,這……”
面對接二連三的驚變,不僅是觀戰者駭然驚疑,就連那些準備刺殺周辛的人同樣一臉迷糊。
尚法宗與金鴻寺竟然也想要皇帝的命,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是,他們的計劃也因此被打亂,都不知是該繼續還是暫時蟄伏、靜觀其變了。
與此同時,北倉州,金鴻寺。
八百道全副武裝、好似鐵罐頭一般的黑影悄然摸到了金鴻寺的山門下。
不同于尚法宗的精銳盡出,金鴻寺除了留下一名首座看護外,尚有小半精銳及高層留在寺中。
“此戰乃我陷陣營首戰,不可出現絲毫紕漏!按既定策略包抄。”
顧昭冷聲下令,隨后拉下面甲。
“記住,不留活口!”
“諾!”
八名校尉低聲應命,隨后各自引著麾下人馬朝不同方向摸去。
大雄寶殿。
藏經閣首座慧心揉了揉眉頭,自蒲團上起身后走出大殿。
看著半空中的明月,慧心轉動佛珠的頻率有些凌亂。
不知為何,他今夜莫名的有些煩躁,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難道要有什么不好的大事發生?
正在慧心暗自思忖之時,一道渾身是血的身影忽然趔趔趄趄的出現在廣場前方。
“敵、敵襲!”
那名僧人使勁最后的力氣喊出這幾個字后,便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慧心頓時色變,又驚又怒。
寺中防御體系嚴密,哪怕走了不少精銳,警鐘總能被敲響吧?
這來的究竟是什么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