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先是一靜,繼而響起一片倒吸冷氣聲。
“教主!萬萬不可!”
“教主!您乃神教主宰,豈能以身犯險?!”
“不錯!教主,要殺皇帝辦法多得是,豈能讓您孤身入虎穴?”
“教主三思啊!”
“……”
一時間,屋內便是苦口婆心的勸阻聲。
尚可婉面露無語之色,敲著額頭無奈道:“誰說本教主要行刺皇帝了?”
“呃?”
一眾九幽教高層頓時愣住,暗松一口氣的同時,又面面相覷。
“咳,教主,既然您不打算刺殺皇帝,那您為何要參與選秀?難道是想趁機去皇宮逛上一逛?”
“咦?這好像沒什么問題……”
“是啊,這倒沒事。以教主的實力,只要不被人注意到,逛累了再趁夜飛出來應該問題不大。”
“嘿,那可是皇宮啊,讓教主去逛上一逛、散散心也挺好。”
“……”
尚可婉揚了揚頭,翻著白眼的同時,頗有些無語淚凝噎的感覺。
這群家伙啊,真是……
“行了,沒你們的事了,都滾下去吧!”
“是!教主安歇,我等告退。”
等到所有人退下,尚可婉復又盯向桌上豎直立著的畫像。
畫像上是一個嘴角噙笑、目光深邃有神、五官端正硬朗的男子,男子負手側頭、衣袂飄飄,端的是豐神俊朗。
在男子的眉心,有一顆極小的黑痣,若是不仔細看,還真未必會關注到。
整體一看,這卻正是周辛的畫像!
“皇帝陛下,你還真是神秘莫測啊……”
尚可婉輕聲呢喃著,眼中有異彩閃爍。
那夜廝殺,死掉的兩名靖安司殿主分別是宰相及三王的人,這兩人的身死也直接促使祝高陽完全掌控了靖安司。
由此,她有了一個懷疑,即閻公子與皇帝之間的關系。
再回溯此前發生的大事,那些對皇帝的刺殺似乎是被牽著鼻子走,而威王謀逆那夜,最大的得利者也不是她,而是皇帝。
在這些事件當中,幾乎都有閻公子的身影。
雖然閻公子的言行明顯是與皇帝敵對,可最終的結果卻都是皇帝得利,這不能不讓她懷疑二者的關系。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直覺告訴她,閻公子極有可能是皇帝的棋子。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因為幫助她一路走到今日的除了細膩敏銳的心智,直覺也有很大功勞。
因此,她已有了決定,借助選秀的機會潛入到皇帝身邊,親自觀察一下那位神秘的皇帝陛下。
如果猜測錯誤,皇帝也只是中人之姿,那她自然會悄聲離去。
可如果皇帝真的是人中之龍,她不介意付出身心。
而九幽教,以及地下暗網的兩大巨頭,便是她的嫁妝!
真正的聰明人,不會瞻前顧后、孤賞羽毛,一旦決定押注,便要全力以赴!
夜風呼呼,半開的窗戶中,忽有一道暗影一閃而入。
“主人。”
“說吧,幾個人?”
尚可婉沒有回頭,一邊徐徐卷起畫像,一邊慢條斯理的問道。
“三個。齊長老、岳護法、林護法。他們想通過獵殺尚法宗副宗主,以此來挑動爭斗,促使神教動手。”
陰影中,一道瘦弱的身影低聲回道。
“真是不聽話,那便宰了吧。另外,將他們所謀之事及首級一道遞送其他長老與護法觀賞。”
尚可婉輕聲說著,語氣有些無奈,但話中的內容卻令人脊背發涼。
“是!”
暗影低聲領命,再度一閃,從窗戶的縫隙中消失不見。
北倉州,金鴻寺。
一處供奉著八丈金佛的大殿中,七名披著袈裟的僧人正盤膝坐在蒲團上商議著什么。
這七人中,六人身披紅色袈裟,最后一個與六人對面盤坐的老者則身披紫色袈裟。
金鴻寺有五院一閣,五院一閣的首座乃是方丈之下地位最高之人。
但事實上,金鴻寺還有一位特殊存在,各院首座見了都得小心翼翼的執弟子禮,即便是方丈,也得規規矩矩的叫一聲師兄。
那人便是曾經威震周邊數國、讓無數人及妖魔聞風喪膽的鬼僧——玄渡。
不過鬼僧在十幾年前便已經閉了死關,曾有傳聞說,鬼僧走火入魔、已然圓寂,不過是真是假外人難以得知。
但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世人也逐漸淡忘了此人,因此才會有人稱謝長峰為大周江湖第一人。
“方丈,謝長峰此人心術不端,若是讓他成了大周國師、讓尚法宗成為大周國宗,那不僅我金鴻寺會迎來危機,而且天下人也將陷入苦難。所以,此事必須要阻止!”
普渡院首座慧真合掌輕聲說著,面目愁苦,頗有些悲天憫人的意味兒。
“阿彌陀佛!確是如此。方丈,世人不知謝長峰真面目,我金鴻寺此前為保天下穩定,也未曾拆穿。然,今大局將變,為天下萬民計,我金鴻寺已不得不挺身而出。”
達摩院首座慧明贊同頷首,不過不同于慧真,其眼神犀利而堅定,面相也莊嚴冷酷許多。
“善哉!周皇為謝長峰所蒙蔽,為蒼生計,貧僧愿親入皇宮,以佛法及大義勸阻周皇改變旨意。”
誦經院首座慧覺提出了解決之法,但其余人卻大都皺起了眉頭,顯然不怎么贊同。
藏經閣首座慧心大搖其頭,輕嘆一聲。
“周皇殺孽不少,身旁又有護經堂鷹犬護持,想要勸其回頭可能性極其微小。”
“師兄所言在理,方今之計,唯有從謝長峰這個源頭上著手。”
戒律院首座慧智點頭贊同,并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話到此處,眾人皆是看向了最后一位首座,即羅漢院首座慧通。
慧通抬了抬眼皮,眼中殺機一閃而逝。
“戮一魔而拯萬民,如是我法!謝長峰,當殺!”
“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其余五名首座齊齊合掌輕宣,卻并未反駁,而是與慧通一道,盯向了一直閉著眼睛的方丈玄空。
玄空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自六人身上一一掃過后,輕輕點了點頭,之后卻又搖了搖頭。
“阿彌陀佛!既然諸位師侄意見統一,那謝長峰此人,的確當殺。”
“不過,謝長峰雖心術不正,其武學天資卻相當妖孽,以其而今的實力,我金鴻寺恐無一人能夠讓其伏法。”
慧通眉頭微皺,接口道:“方丈無需顧慮,我若率羅漢院長老及十八羅漢前往,謝長峰必然伏誅!若再讓慧明師兄率領達摩院長老暗中策應,可保萬全!”
玄空捋了捋頜下白須,緩緩搖頭。
“謝長峰已返回尚法宗,待其前往皇都時,必會率領宗內高手一道動身,并無圍殺之機會。”
聞聽此言,幾名首座不由皺起了眉頭。
十余息的沉默后,藏經閣首座慧心忽的咬牙出聲。
“方丈,天將大變,是該請師伯出山了!”
“師兄…唉……”
玄空稍稍一怔,盯著殿外目光復雜的看了半晌后,最終長嘆一聲。
“你們也清楚玄渡師兄‘鬼僧’名號的來由,若是他失控,恐怕整個皇都便要血流成河。”
慧通再度皺眉,反駁道:“方丈,師伯失控只是一種可能,未必會真的發生。”
“即便師伯真的失控,只要我們以羅漢陣配合清心咒相助,師伯便能恢復清醒。當初不就是如此?”
“當初之所以成功,那是因為師兄在最后關頭自己恢復了一絲清明。時至今日,師兄實力怕是更上一層樓,可一旦失控,魔障也會更強數分……”
玄空沉聲說著,有些愁眉苦臉。
“此外,師兄而今的性情也發生了極大變化,喜怒無常、難以測度,即便不考慮后果,怕也很難請他出山。”
“可是,方丈,局勢已定,我們不動也得動了。”
“不錯,方丈!與天下萬民相比,犧牲一些皇都子民也算不得什么。”
“更何況,師伯再強,終歸也沒有打破桎梏。”
“朝廷有十萬禁軍,皇都外更有十萬虎賁軍、十萬虎威軍,他們絕不會坐視師伯對普通百姓大肆殺戮。只要大軍出動、層層圍攻,師伯的力量終會被耗盡。”
“屆時,我們再設法將師伯救出便是。”
聽到慧智與慧通的話語,玄空皺眉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玄空遲疑道:“若朝廷查出了師兄身份,我金鴻寺豈不是要萬劫不復?”
“方丈,師伯近些年來因為魔障困擾,不僅性情大變,而且就面容都變了不少,甚至連頭發都長了出來。只要我們不說,誰又能聯想到師伯身上呢?”
“況且,我們也可以放出師伯已然圓寂的消息,并在后日祭掃塔林,為師伯之塔誦經,以此確保萬全!”
“阿彌陀佛,此舉雖對師伯大不敬,但畢竟是為了我金鴻寺傳承及天下萬民著想,料來師伯也能理解。”
“師伯一生都在為我金鴻寺嘔心瀝血,此事應不會有意見。”
幾名首座輕聲議論著,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玄空低頭沉默半晌,最終長嘆一聲,點了點頭。
“罷,罷,方今之計,也唯有如此了。師兄這邊,我會去設法促成的。其他事,便有勞諸位師侄了。”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