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
萃茵樓。
“多謝閻公子出手相助,此恩,瀾必銘記于心,永不敢忘!”
看著負手背對自己的周辛,周瀾抱拳深深一躬,神色感激道。
“謝就不必了,這只是一個交易而已。”
周辛淡聲回應,透過窗縫掃視著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雖是如此,瀾仍舊感激,畢竟,肯在這種關頭出手相助的,閻公子乃是唯一一人。”
周瀾直起身,感激之色不減。
“對了,不知閻公子需要何樣酬勞?”
“簡單,八百套玄級重鎧及武器。”
聽到周辛輕描淡寫的話語,周瀾不由笑容一僵。
正常情況下,大軍裝備的都是利器級別的武備,唯有夜不收等特殊兵種及精銳軍隊才會配備全套的黃級武備。
至于玄級,整個大周明面上成建制裝備的,便也只有緹騎衛隊以及禁軍中的一萬精銳。
此外便是靖安司的一些精銳小隊,以及權貴的小部分私兵。
再往上的地級,基本上見不到成建制裝備的,天級就更不用說。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代價限制。
此外,同等級不同類型的武備所要耗費的代價也大有不同,就如全套輕甲與全套重甲,后者的代價有可能是前者的三倍,乃至五倍。
就如周辛所提出的八百套玄級重鎧及武器,那便是同緹騎衛隊的檔次一致。
這樣的代價,不是大,而是大到嚇人!
若要拿個東西衡量,那便相當于大周一州一兩年的賦稅。
周瀾臉皮抽抽著,訕訕一笑。
“閻公子,沒必要開這種玩笑吧?”
“開玩笑?你認為本公子有那個閑心?”
周辛語氣稍稍加重,也終于轉過了身來。
“又或者說,堂堂威王的性命還比不上八百套重型武備?”
看著周辛臉上色澤冷硬的金屬面具,周瀾的心情也好一陣發冷。
“閻公子,我而今已不是什么威王,只是一個喪家之犬罷了。若說此前,這個代價雖然很大,但我也不是出不起。”
周瀾心中惱火,卻只能強忍著咬牙說著。
“可而今,我的情況想來您也了解。所有產業被盡數查抄,根本沒有那個資本。”
“呵呵,威王,這種鬼話還是莫要在本公子面前提了。莫說你的背后還有宰相支撐,即便沒有宰相,為了那個位置,你借助王氏及瓊晗太妃的力量可沒少攢家底。”
“那夜你倉促起事,想來一些底蘊都未來得及動用吧?就如武備這一塊,本公子可不信你不曾積攢。”
周辛玩味輕笑著,語氣一點也不咄咄逼人,但卻讓周瀾心頭壓上了一塊重石。
他此時都有些疑神疑鬼了,甚至在猜測閻公子是不是知道了他的那處密庫。
因為正如對方所說,他的確攢下了一千套玄級重型武備,那夜時間太緊,也沒來得及調用……
“威王,你可要想清楚了,究竟是自己的命重要,還是那些個身外之物重要?”
周瀾眼神微瞇,臉色陰沉下來。
“閻公子這是在威脅我?”
“威脅談不上,本公子只是在述說事實。我天機樓可不是善人,有付出自然就需要回報。”
周辛撇了撇嘴,仍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
“威王也該清楚,即便你藏到了其他地方,以我天機樓的能力,想要知道也不是太困難。”
“若是手底下有哪個家伙眼紅朝廷的巨額懸賞,私自將消息捅給了靖安司,那本公子也只能說聲可惜……”
周瀾的臉色頓時更黑,乍一看,都快要滴出水來。
“不過話說回來,留得青山在,方能有柴燒。若是將來威王真的成事,坐上了那個位置,區區八百套武備又算得了什么?”
“威王,你說呢?”
周瀾拳頭緊握、牙齒緊咬,低著頭沉默半晌后,方才緩緩抬起。
“好!閻公子的條件,我應了!還希望閻公子能夠信守承諾。”
形勢如此,周瀾只能低頭。
但他心中也狠狠地給閻公子記上了一筆,還有此前天機樓那人在百穴窟的那句“無心之言”的賬,他也沒忘!
若不是那句話,興許他就不會對自己的王妃說出那樣的話,那也就不會有今日的難堪境地!
“爽快!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本公子果真沒有看錯。”
周辛微微一笑,在藤椅上端坐下來。
“也請威王放心,我天機樓有自己的規矩,不會做那無底線之事。只要威王不自己作死跑出去瞎溜達,大概率不會有事。即便有事,我們的人也會策應威王之安全。”
“那便好。”
周瀾快吐一口氣,面色如同撥云見日一般,迅速恢復了笑容。
“還有一件事,天機樓此前放出了一則關于選秀的消息,這卻是何故?難道閻公子還知曉皇帝的選秀標準?”
“選秀標準我天機樓自然是無法知曉的,畢竟最終的標準或許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也不會同他人講。”
周辛伸出兩根手指搖了搖,其后語氣一轉。
“不過嘛,皇帝在女色這方面的喜好,我天機樓倒是有一些收獲。正所謂投其所好,若能依此安排,成功率起碼會高不少。”
“哦?”
周瀾頓時眼睛一亮,不過眼神也陡然警惕起來。
“不知要獲得這個情報,需要何等代價?”
“代價且先不談,本公子倒是對另一件事有些困惑,不知威王可否解惑?”
將話題引入自己的軌道后,周辛卻又虛晃一槍,繞了開去。
周瀾有些憋悶,但也只能順著對方的話頭繼續。
“不知閻公子因何事困惑?”
“威王為何不向我天機樓打探威王妃的情況?”
周瀾眼神一凝,沉默兩息后淡然一笑。
“男子漢大丈夫自當以家國大事為重,豈能被兒女情長所累?再則天機樓酬金太高,眼下又是緊要之期、囊中羞澀之時,故而不敢分心探問。”
在周瀾的心中,王熙禾那夜的遭遇便是對他最大的侮辱,他巴不得王熙禾早已死在亂軍之中……
“原來如此,果不愧為威王……”
周辛輕哦一聲,意味莫名的嘖嘆一聲后,便又回歸了正題。
“聽聞威王乃是丹青大家、可閉目刻畫白鶴,而威王妃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本公子對其頗為神往,只可惜無緣一見。”
“威王方才問代價,若這代價是讓威王親自繪制一幅威王妃的妙體橫陳圖供本公子私人珍藏,威王可愿?”
周瀾瞳孔一縮,眼中怒色再也無法抑制。
然而,還不待其發作,周辛再度出聲。
“哦對了,免費贈予威王一個消息,威王妃已然香消玉殞,而且還被毀了容。唉,真是可惜了……”
周瀾頓時一呆,眼神忽悲忽喜。
半晌后,周瀾失神呢喃。
“熙禾,對不住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報仇雪恨!”
閉眼復又睜眼后,周瀾面無表情的盯向周辛。
“閻公子,這個交易,我應了。”
“好!”
周辛滿意撫掌,“既如此,那本公子便先告知威王消息。”
“皇帝對美色的喜好偏向極端,要么是極為清純,要么是極為嫵媚,等等。此外,皇帝大概率喜歡苗條的,最后這一點本公子不敢打包票,不過應該差不了多少。”
叮!你向外界透露了周皇的喜好,使得周皇遇刺的可能上升,造反點+100
兩刻鐘后,周瀾改換了容貌離去,而周辛則站在一張幾乎與他等高的畫像前靜靜觀賞著。
門口位置,夏澤低著頭安靜矗立,哪怕他抬眼也只能看到畫像的背面,卻也沒有抬起來。
因為他知道妙體橫陳圖是什么意思,那不是他可以瞻望的。
“吱呀~”
一聲輕響,隔間的門戶被拉開,兩道身影從中走出。
這兩人一個乃是韓青萱,至于另一個,卻正是威王妃王熙禾……
此刻,王熙禾臉頰蒼白、雙眼無神,整個人看起來渾渾噩噩。
韓青萱有些同情,卻也不敢說什么。
當攙著王熙禾來到周辛近前,眼睛瞥到畫像上的內容后,一張臉瞬間羞得通紅,趕忙低下了頭去。
至于王熙禾,渙散的瞳孔也稍稍聚合了一下,蒼白的臉頰上升起一抹病態的紅,眼中也出現了幾分怒色。
但這怒色最終還是被悲哀所代替,發干的嘴唇哆嗦幾下后,什么話也沒能說出來。
“看來,你的命不是太好。今日本公子本是想將你交還威王,讓他帶你回去的。可惜……”
一陣尷尬的寂靜后,周辛一邊繼續毫無顧忌的掃視著畫像,一邊輕聲慨嘆道。
王熙禾凄涼一笑,笑容中也夾雜著幾分嘲弄。
“閻公子可真是大好人,你一手促成了今日結局,卻還要惺惺作態。呵……”
“隨你怎么想。”
面對王熙禾的譏諷言辭,周辛毫不在意,畢竟他眼下的身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閻公子,而不是皇帝。
“起碼,本公子幫你看清了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是嗎?即便沒有這一切,他將來也可以隨時犧牲你換取其他。”
王熙禾咬了咬嘴唇,眼神復雜的盯向周辛。
“為什么?”
“他們太慢了,本公子來這里可不是游山玩水的,沒有太多時間浪費。既然有機會,本公子自然樂意推上一把。”
“那安排今日這一幕,閻公子又是何意?”
“你說呢?”
周辛終于轉過頭看向王熙禾,眼神玩味。
他安排這些有多個原因,其中便有一條:王熙禾的父親乃是大周巨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