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水城是北域十六座主城之一,其位于清涼城東北部,兩城直線距離超過了五千里。
因此,盡管高遠一大早就動身出門,也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才進入了玄水城的地界。
一番趕路之后,他總算看到了此次任務的目的地——位于玄水城正北方的臨溪鎮。
此時他正頭戴面具、身披斗篷的凝立在距離地面超過千米的半空中,靜靜的打量著腳下的這座集鎮。
其規模比之當初的清遠鎮要小了許多,分布于北門外的棚戶區也不足清遠鎮的三分之一大。
根據之前得自封隆那伙人的地圖資料顯示,臨溪鎮是一座建立時間不足五十年的小集鎮,其管理者是一個從玄水城中遷出的新晉開元境家族。
“如果這個鎮子里只有一個開元境的話,會是我此行的目標嗎?”高遠輕聲自語了一句。
對于這個所謂的‘懸賞懲戒任務’,他的心里還是有些含糊的。
無他,這個任務的執行標的實在是太小了。
雖然四萬多顆中級靈石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但怎么想也不至于把一個開元境后期的修士,給逼到被放逐者聯盟懸賞懲戒的地步吧?
更何況,在‘聯盟仲裁決定文書’中,對于所追繳靈石的償還方式還羅列了數種方案可供選擇。
其中,以完成聯盟任務的方式進行抵扣,或者先行支付利息,后期再分期償付本金都是被認可的。
實在不行,去熔煉‘五靈玉’賣也可以啊!
以開元境后期的修為,也就兩三年的時間,熔煉出的‘五靈玉’價值就足以償還這筆靈石的債務了。
既然如此,何必要弄到這種難以收場的方式來呢?
要知道,懸賞任務所開出的報酬不管高低,最終還是要落到被懸賞人的頭上的,而這也是這次追償的靈石金額有零頭的主要原因。
可以說,一旦被列入了‘執鞭人’的任務名單,目標要么徹底清償欠款,要么死于懲戒行動當中。
除此之外,基本不會有出現第三種結果的可能。
至于賴賬……
他可不認為一個小小的開元境修士,能賴得了放逐者聯盟這個龐然大物的帳。
哪怕對方實力強勁,他這次失敗了,這個任務也不會終結。
后續只會以更高的懸賞標準,將任務派發給實力更強的‘執鞭人’去執行,一直到任務完成為止!
別說這次的目標只是個開元境后期,哪怕是混元境和神魄境,都不一定有強行賴賬的資格。
畢竟‘二星’和‘三星’這兩個執鞭人的等級,正是對應著這兩個境界的啊!
“這里面肯定有蹊蹺!”
一念及此,高遠心里無奈的低嘆了一聲。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愿這次的任務還是針對‘余燼’的獵殺任務,哪怕是針對‘飛龍城’的也行啊!
奈何‘試煉任務’不能選擇放棄,否則會被直接判定為轉正失敗,三年之內都不能再次提交轉正申請。
“唉,不管怎么說,還是先找當地人問問情況再做決定吧。”
低聲自語了一句,高遠的身形一斂,便向著地面快速落去。
數息之間,他就下降到了距離地面不足百米的高度。
他倒不虞被人發現行蹤,事先激發貼好的遁形符,已經將他的身形完全掩去。
再加上宗師級‘二階斂息術’,以及‘執鞭人套裝’對自身氣息的遮掩效果。
除非有同階修士凝結神念觸手,朝著他這個方向探測,否則哪跟人怕面對面都不用擔心被對方發現!
只見他在空中略一盤旋,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那是一個年屆五旬的微胖中年人,此時其正孤身一人的行走在‘臨溪鎮’通往‘玄水城’的碎石路上。
高遠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隨即便如同捕食的蒼鷹一般,朝著對方飛速落去。
還隔著數十米遠,他的神念之力就帶著一陣玄異的波動,朝著對方當頭罩去。
心神震蕩之下,微胖中年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徑直朝著路邊栽了過去。
高遠見此,探出的神念當即化為觸手,朝著對方纏繞而去,在其倒地之前將他的身體穩穩的扶住。
隨后他馭使著疾風咒,帶著對方沖天而起,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雖然臨溪鎮建城的時間很短,城市的規模也不大,但作為集鎮管理者的柴家,其家族宅院卻布設的極為豪綽。
不管是雕梁畫棟的建筑,還是花木竹石的點綴,都甚為考究,極盡奢華之能事。
最內一進宅院的主屋中,一個身穿深褐色長衫、頭戴黑色面具的人影,此時正盤腿坐在屋內一角的軟塌之上。
雪白的長發披散在他有些佝僂的背上,一眼看去頗有種老態龍鐘之感。
半晌,人影身形微動,探手取下了那面黑色的面具,露出了一個須發皆白的清瘦老者形象。
只見后者面色陰郁的一揮袍袖,那面被他放在一旁案幾上的黑色面具便不見了蹤影。
清瘦老者在原地靜靜的坐了一會兒,陰沉的面容上忽的浮現出一抹躊躇之色。
半晌,他才似下了決心般的狠狠一咬牙,探手在腰間的儲物袋上一拍,一輪尺許大小的瑩白色玉盤,便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玉盤出現后,清瘦老者臉上的猶豫之色一掃而空。
只見他半轉過身正對著身旁的案幾,將玉盤放在了上面。
隨后他摸出兩顆中級靈石,熟練的插在玉盤表面的卡槽中。
只見他嘴唇不斷闔動,低聲誦念了幾句咒文,右手捏訣沖著玉盤中心處快速的點動了幾下,后者表面隨之亮起一道銀色的流光。
隨著清瘦老者手上法訣的點動,玉盤表面的銀光陡然暴漲,在其上方的虛空中,投射出一層方圓近兩尺的銀色光幕。
光幕形成后,一圈圈無形的波動以玉盤為中心,不斷朝著四周擴散,攪動的周圍的虛空都發出了隱隱的回響聲。
清瘦老者對此恍若未見,只是面無表情的注視著玉盤上方的銀色光幕。
片刻之后,就在清瘦老者臉上漸漸露出一抹不耐之色時,光幕表面陡然如同水面般快速的波動了起來。
須臾之后,光幕的顫動逐漸停止,在其中央區域卻已經多出了一個面目有些陰鷙的中年男子身影。
“老柴,怎么這個時候聯系我?”陰鷙男子似乎有些意外,看著清瘦老者笑道。
看著光幕中顯現的陰鷙男子面容,清瘦老者的眼睛下意識的瞇了瞇,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才淡淡的道:
“我剛才進了一趟放逐者密室,在里面收到了‘聯盟仲裁決定文書’。文書中說,如果我再不交付賠償的靈石款項,就要將我列入‘懸賞懲戒名單’了!”
“哦?終于來了嗎,這是好事啊!對了,就是今天剛下發過來的嗎?”
陰鷙男子聞言,頓時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聽其口氣,竟似對此事十分期待一般。
清瘦老者聽了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半晌才強忍著怒氣的道。
“不是今天,是十天前!拜你所賜,我直到今天才得以有空進入放逐者空間。”
“害,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那天看到我跟瘋了一樣,非要跟我動手呢?”
陰鷙男子聞言絲毫不以為意,接著面露思索之色的道:
“十天沒給答復的話,你的這件事情應該已經轉交到‘執鞭人’那邊了,說不定接取任務的人已經出發了也不一定。”
“嗯……按照放逐者聯盟一貫的風格,第一波‘執鞭人’的實力一般都不會太強,見面之后也是以征繳靈石為主。
你等見到來人,你也不用慌。先將對方穩住,然后找個理由,把來人帶到我這里,你的任務就結束了。”
清瘦老者冷冷的盯視了對方一眼,半晌才沉聲道:
“希望如此。”
臨溪鎮北部數十里外的地下。
高遠臉戴面具、身披斗篷,靠坐在一張隨身攜帶的石椅之上。
那個之前被他抓來的微胖中年人早已經醒來,此時正一臉瑟縮之意的站在他的身前,語帶哀求的道:
“前輩,晚輩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欺瞞,還請前輩高抬貴手,留晚輩一命!”
高遠靜靜的凝視了對方一眼,隨后神念裹挾著絲絲真元之力,帶著奇異的波動朝著對方罩落而去,后者心神震蕩之下,當即眼前一黑的栽倒在地。
見此,他的身體微微后仰,靠坐在身后的石椅上,隨后將中年人剛才的話逐一回憶了一遍。
據這個名為宋恒的中年人所言,如今掌管臨溪鎮的家族姓柴,倒是與他此行的目標是一個姓氏。
只是這個柴家的那個開元境老祖的名諱,就不是這個中年人所能知曉的了。
此外,據其描述,臨溪鎮最近幾年都很太平,并沒有什么值得關注的異常事情發生,也沒有聽說有人離奇失蹤的事情。
“聽起來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啊,難道是我多心了?”高遠沉思有頃,在心里自語道。
按說這個中年人應該是沒有撒謊的,對方剛才說話的時候,全程都在他的神念監控之下,除了恐懼之外,他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的情緒波動。
但不知為何,他的心里總感覺哪里有什么不妥之處,但細想之下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保險起見,他再次回到林溪鎮外,又抓了三個人回來問了同樣的問題。
這些人的回答與那個微胖中年人基本一致,即便有些出入的,也只是一些無關大局的枝末之處。
略微考慮了一下,高遠還是決定等到晚上去臨溪鎮一趟,具體看看情況再說。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過了子時。
高遠探出神念,將宋恒幾人的意識封印逐一鞏固了一番。
隨后他除下面具,快速的催動起了易容術。
后者在提升到宗師級之后,響應速度大幅提升,僅僅幾個呼吸間,他的面容就變的和躺在地上的宋恒一模一樣了起來。
“希望此行一切順利!”
他一邊重新戴上面具,一邊低聲道,所用的聲音,與之前宋恒的聲音竟也完全一致。
他不再耽擱,快速的出了這個地下坑洞。
隨后催動著疾風術就化為一道光影,在夜色的掩映下,朝著臨溪鎮的方向飛遁而去。
幾十里的距離瞬息便至。
沒過多久,高遠就來到了臨溪鎮的城墻邊。
他運起二階的望氣術,朝著城墻之上看去,沒有發現一絲可疑的能量波動。
后者與北域其他的集鎮相同,并沒有設置對空的護城結界。
高遠見此放下心來,他在疾風咒的風墻作用下,輕松的越過十幾米高的城墻。
斂息術、遁形符以及‘放逐者套裝’的疊加作用下,他收斂了所有的氣息與行跡,猶如鬼魅一般朝著北城東側的一處巨大的宅院飄去。
根據宋恒幾人的描述,這處頗為氣派的宅院正是柴家的大宅所在。
在望氣術的視野中,這些宅院的建筑中有一半以上是空置的。
這也可以理解,柴家是五十年前新晉的開元境家族,這宅院可以直接置辦,但人丁的繁盛卻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快速增加的。
一路風平浪靜之下,他很快就來到了后宅的上空。
他按照之前的計劃,瞬間將自己的神念放開,朝著下方的柴家大院籠罩而去。
方圓數百米內的空間盡數映入腦海的同時,他也在后宅處的一間頗為氣派的房屋內,感知到了一道異樣的氣息——開元境修士的神念之力!
在他發現對方的同時,屋內之人也發現了他。
高遠沒有立刻行動,用神念之力和望氣術仔細檢查了一圈,確定周圍沒有別的氣息潛藏之后,他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當啷!”
門扉開啟的聲音傳來,在他的視線中,一道有些瘦削的人影出現在了那間屋子的門口。
清冷的月光照耀在那人的臉上,映照出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形象,此時正仰頭朝著這邊看來。
只見對方嘴唇輕輕的闔動了幾下,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頓時清晰的浮現在高遠的腦海中:
“執鞭人?”
對方的語氣聽起來頗為平靜,似乎對于他的到來絲毫不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