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傅府的廚子做菜。
酒過三巡之后,小牡丹和小綠便抱著孩子先回房歇著去了。
這邊只留下陳年和傅新二人。
陳年倒是還好,傅新已經有一點醉意上頭,和陳年談天說地。
周圍也沒有了侍奉的下人,所以他們有什么說什么。
說著說著感覺屋子里有點熱,他們便來到了院中,陳年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傅新也十分隨意的坐下。
只是陳年坐了一下,感覺還不如在椅子上坐著,干脆便直接躺到了地上。
“陳兄,你這也太灑脫了,怎么直接就躺下了?”
“躺就躺了,難不成傅兄你還要笑話我?”
“我笑話你什么?”傅新坦然一笑,然后也直接躺下。
“哈哈哈,若是叫外人知道,堂堂鴻臚寺卿喝多了酒居然直接躺到地上,怕是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我管他們做甚?而且這是在我自己家里,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他們管得著嗎?”
“說的對,傅兄高中狀元乃是文曲星下凡,他們那等凡夫俗子哪有資格點評?”
傅新聽著這話抬頭子就給了陳年一下:“什么文曲星下凡?每次科舉都有狀元,難不成大家都是文曲星?”
“那不一樣,他們是他們,就算再厲害我也覺得一般,但傅兄不一樣,我覺得你就是文曲星!”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傅新也不再想其他的了,而且和陳年在一起躺在地上,他向來都是有話直說,不會拐彎抹角。
因為他知道就算是他的膽子再大,說出來的東西再大逆不道也不可能比陳年口中說出來的某些話更加驚世駭俗。
“說起文曲星,我倒是更覺得陳兄你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何以見得?”陳年問道。
“還何以見得?當初我可是親眼看著你在我面前消失的,除了神仙誰還能做到這一點?老實招來,你究竟是不是天上的食神?”
陳年沒想到自己還沒說,傅新卻先說了出來。
原本他是想這樣說的,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難道真的承認自己是神仙嗎?
“你先別說,讓我猜猜。”感受著陳年的沉默,傅新笑著說道,“你是天上的食神下凡,可能是來經歷某種歷練的,要在人間學夠九九八十一道菜才能夠返回天庭。
又或者是過來體會一下人間風味,當初在揚州消失的那次也好,幾年前突然說要歷練離開的那段時間也好,都是返回天庭了是不是?”
陳年張張嘴,心想這個傅新怎么就和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似的?
把自己的話都說完了,還讓自己怎么說?
轉頭看了一眼和自己同樣大大咧咧躺在地上的傅新,陳年忽然有點不忍心騙他了。
“如果我說我不屬于這個世界呢?”
“不是就不是唄,我早就知道了,你們神仙肯定都是有仙界的,仙界和這人間自然不是同一個世界。”
“不過也不是什么神仙,只是通過某個途徑來到這里。”
“你不是神仙?那你怎么解釋突然消失的事兒?又或者說你不太方便承認?”傅新篤定的說道。
“我真不是神仙,其實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我獲得了某種機緣,所以才能來到這里。”
傅新想了想,然后又搖搖頭:“我不信。”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記得啊,你說以后人人都能讀書,各種工具便利的不得了,甚至人都能通過某種載具飛到天上去。”陳年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傅新現在都一清二楚。
“是啊,那個時候人不僅能飛到天上去,甚至還能飛到更遠的地方。”陳年索性也就豁出去了,反正自己所經歷的這些世界也只是平行空間而已。
甚至他現在所處的大夏朝都不屬于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
“飛到更遠的地方?有多遠?”
“很遠很遠。”陳年笑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離心力?”
“自然是記得的,那時你還給我舉例說平板車推的快了一拐彎就會翻掉,也是因為離心力和慣性,當然這些東西我也沒和其他人說,總感覺說出來會惹大麻煩。”
“是啊,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說出來是會惹出大麻煩的。”
“因為會挑戰你神仙的權威嗎?”
“都說了我不是神仙了,我也是人,而且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神仙。”
“確實沒人見過,但我們假設你如果不是神仙的話,想必也沒有見過,可如果沒見過你又為何如此篤定這世上沒有神仙?”
陳年想了想:“你覺得神仙住在哪里?”
“天上。”
“可我那個世界人們都飛上天了,卻還是沒有見到神仙。”
“那自然是飛得不夠高。”
陳年嘆了口氣:“多高才算高?”
“自然是高到人們看不到的地方。”
“比滿天星辰還要高?”
“對,那肯定是要比星辰更高的。”
“可是傅兄,你知道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嗎?”
“當然就是這個樣子嘍,還能是什么樣的?”
“其實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是一個圓球。”
“圓球?陳兄,你又在說笑了,如果世界是圓球,那為何我目之所及皆為平坦?”
“因為這個世界太大,大到讓一個人的視線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平的。”
傅新沉默了好一會兒:“我還是覺得這世界是平的,不過我尊重你的想法。”
“傅兄,如果這個世界是平的,那它可有邊界?”
“有吧?”
“那邊界是什么?”
“海或者是萬仞高山。”
“這個山它就不會塌下去嗎?如果它真的那么高,為什么從來都沒有人說過?是因為沒人能走到那里?如果是海的話,那水流到邊緣豈不是就會掉下去?”
“大概吧。”
陳年此刻也不在乎自己的話會為傅新帶來多么大的沖擊,現在他忽然有一種特別強烈的傾訴欲望。
“我不是一個單向穿越者,而且這里也只是一個平行空間,而傅新也不是那種守不住話的人。”
“傅兄,或許你沒有去過海邊,但我去過,你沒有看到過漫天星辰周圍是什么樣子的,我也看到過,甚至我也知道月亮上面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什么都沒有,只有那些星辰撞擊在上面之后所形成的一個個巨大的坑洞。”
說著陳年坐了起來。
“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在廣義的名字上叫做星球,我們所能看到的太陽,在距離我們所生活的星球很遠很遠的地方。
之所以太陽會升起落下,那是因為這個星球在環繞著太陽不停的轉動,這叫做公轉,,同時這個星球自己也在緩慢的轉動著,而這就叫做自轉。”
傅新其實剛才就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了,因為他知道陳年比自己懂得很多,而且在這些知識上從來都沒有撒過謊。
此刻又聽到了星球這一名詞,更是開始在心中猜測陳年所說的這些話究竟真實性如何。
于是也坐了起來。
“那既然是這樣的話,月亮和滿天星辰又是什么?”
“月亮同樣也是一個星球,只不過它比我們這個星球要小很多,月亮與我們這個星球的關系就有點類似于我們這個星球和太陽的關系,月亮同樣也在圍繞著星球旋轉。
而之所以我們能夠站在這個無限類似于圓的星球球體上不掉下去,除了因為它足夠大,此外便是引力的作用,也就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
在月球上并沒有這樣的引力,所以人在上去之后很容易就會漂浮起來。
傅新越聽越糊涂了。
“照你這么說,我們所處的星球,月亮和太陽同時存在,那總要有一個載體來承載他們吧?”
“是,這個載體名為宇宙,宇宙無邊無際,無論是我們這顆星球還是月亮亦或者是體積更要大無數倍的太陽,在這宇宙之中都只不過是滄海一粟,那漫天星斗便是宇宙之中的星辰,我們之所以能看到,也同樣是因為太陽光的反射。”
傅新現在根本無法理解這些東西。
“那你的意思就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人,沒有神仙?”
“嗯,在我們那個世界,神仙只是一種信仰,雖然也有人會相信,但更多人只認為那是一種宗教,無論是道教也好,還是佛教也好,又或者是其他國度的宗教也好,這只是一種信仰。”
“那你信這些嗎?”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我會尊重這些人。”
“你不信這些宗教你又信什么?”
“科學。”
“科學這又是什么?”
“涵蓋的種類有很多,比如我說的物理,還有以前跟你提到過的化學,包括我們人本身的存在都是科學,利用科學我們可以上天入地,可以足不出戶就能與萬里之外的人通話,可以看到對方的樣子。”
“那科學可以用來打仗嗎?”
“請把這個嗎字去掉,傅兄,我這么和你說,如果有一支未來的軍隊和大夏朝的軍隊碰上,無論有多少人都是白搭。”
“我給你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在后世之中有一個彈丸小國,他們通過戰爭變得很富有,并且不滿足于自己的那一片國土,于是他們便突然襲擊了遠在大洋彼端的另一個國度。
但那個國度乃是當世霸主,就好像是如今的大夏朝一樣,被襲擊了之后,當即便展開報復。
而他們報復的方式便是投下兩枚武器。”
傅新聽到這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兩枚武器?這算是警告嗎?別人都打到他家里去了,他還再警告這不是讓人看不起嗎?”
陳年搖搖頭:“他的這兩枚武器直接讓這個國度的兩座城市寸草不生,直到幾十年后才緩過來。”
傅新愣住了。
“這是什么武器?”
“毒?”
“不是毒,這比毒更加厲害,所以說如果雙方開戰,在不考慮平民傷亡的情況之下,我那個世界的國度甚至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整個大夏朝夷為平地。”
“這么厲害?那那個時候還有華夏嗎?”
“有的,我那個世界雖然和大夏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在這個時間上并沒有大夏朝,而是一個國號為清的國度……”
之后,陳年又給傅新講了一下清朝一直到現在的歷史。
聽完之后傅新重重的一捶地面:“那兩顆武器投的好!”
“所以,你其實也是華夏人,只不過是來自于大約幾百年以后?”
“是啊。”陳年笑了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但前提是你要相信我所說的話。”
“陳兄,說實在的,我其實不太愿意相信。”
“但我又感覺你說的不像是假的,如果說神鬼志怪是人們通過從古時候流傳下來的民間故事整合而成,但你所說的未來,我就算是想都想不到。
更何況你所說的所有東西都能圓回來,甚至能和你所講的那些物理化學所聯系上。”
“那你的世界觀是不是已經崩塌了?”
“聽到你說的這些未來,我連酒勁兒都嚇醒了,后背全是汗,你看我胳膊滿是雞皮疙瘩。”
“那你們沒有皇帝?”
“沒有,不過也是有官員的,富人和窮人的階級同樣存在,只是平民百姓相比于現在的大夏要更加富足。”
“這也很好了……”
“這也很好了,百姓們能夠吃飽穿暖這便是太平盛世,雖然哪里都不可能完全斷絕罪惡,可相對來說,若是一個國度能做到這種地步,便已足夠值得歌頌了。”
陳年點點頭,傅新這話確實說的不錯。
只是他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了,光是用科學給傅新帶來點沖擊就已經足夠了,要是再說到社會主義上,傅新估計就要徹底開始懷疑人生。
就算陳年給他講科學,那也是建立在之前陳年就教過傅新很多科學知識的基礎上。
“傅兄,那你現在有什么想法?”
“我啊,我還沒有把你所說的那些東西都完全消化掉,但是陳兄你說的這些我是愿意相信的,但請不要再說給第二人聽了。
今天你和我說的這些東西,我也會讓它們爛在肚子里,你的世界是你的世界,雖然我也很想見識見識這樣的太平盛世,但我終究是大夏朝的官,所處的是大夏朝的世。
我不是拎不清楚的人,有些東西我們可以拿出來,但有些東西是萬萬不行的,而且別說是你我了,便是陛下恐怕都承擔不住這一份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