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仙宮。
子受站在九州堪輿圖前,身上人間氣運流轉,手中氣血一震,直接將菩提樹葉震的粉碎。
「不拜鴻鈞,不誦黃庭,佛法東傳,普渡眾生?」
子受似笑非笑,道:「靈山未現,就想著西游了嗎?」
涂山九兒站在子受身后,眼中閃過種種異樣的神色,喃喃開口,道:
「大王,何為靈山,何為西游?」
「西方兩位圣人,如何如此狂妄,竟敢不拜鴻鈞,不朝道門……」
先前,涂山九兒見菩提樹葉出現,就已經覺得奇怪了。
西方教在統一九州那場大戰之前,還在和玉虛宮一起與殷商為敵。
哪怕在大戰之中,西方教背叛了玉虛宮,幫了人族一次,也不足以抵消先前的因果。
更何況,大王當時并未領情,依然將西方道人當場誅殺。
這種情況下,準提為何要傳訊人族,又能說些什么?
涂山九兒想過很多,心里也早有準備,卻還是被準提的話徹底震驚住了。
她如何也沒想到,一直以來安分守己的西方二圣,竟然敢說出這種話。
子受目光看向西方極樂世界,平靜開口說道:
「真正的天地大劫將至,諸圣為保洪荒攜手將九天十地從混沌隱去。哪怕是道祖,在一千六百年內,只怕也進不了洪荒世界。」
「道祖不在,自然圣人為大。這兩位,本身就是不安分的人。他們先前表現不突出,是因為有元始在當出頭鳥。」
「現在,元始天尊在玉虛宮閉關不出。」
「他們,自然忍不住了。」
子受話音剛落,卻隱約聽到一聲嘆息從西土傳來,嘆息聲中,西方大陸的天空被無邊無垠的金色琉璃染成了極樂世界。
「帝辛,玄門式微,吾西方教的旁門左道,才是適合人間的道。」
「如今大商人人悟道,不誦西方妙法,豈不可惜?」
子受目光看向異象紛呈的西土大陸,沒有理會,而是背對著涂山九兒,開口說道:
「靈山,要來了。」
他話音落下,西土大陸之上一座梵音繚繞、異象飄渺,充滿了珠光寶氣的古剎,自三十三天落下人間!
接引準提的圣人威壓,頓時傳遍了洪荒世界!
九州元年,冬。
神魔入侵半年后。
洪荒大陸從混沌中徹底消失,時空長河被憑空切斷,因果被拘禁,一切痕跡都消失不見。
地仙界。
鴻天道人看著洪荒從目光中瞬息不見,臉色沒有絲毫改變,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混沌青蓮,不愧是混沌之中最強大的天地靈根。五個天地大劫,已經將洪荒打碎的七七八八,將盤古意志困在了九天十地之中,不斷被磨滅。可混沌青蓮留下的寶貝,卻依舊還在守護著洪荒。」
「鴻鈞可真是個蠢貨,千辛萬苦躲在洪荒之中億萬年,占盡了天時地利。兇手降臨之前,已將天下至寶搜刮個七七八八,卻為了合道,在分寶巖把先天至寶都分了出去。」
鴻天目光平靜,淡淡開口,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憤怒。
鎮元子聞言,微微抬起頭,目光中露出詫異的神色,看向這位自名鴻天的道人。
他第一次聽到道祖在兇獸劫之前的經歷。
當初,道祖在分寶巖分寶之時,紫霄宮三千弟子,只是心中驚喜,完全沒有想過道祖為何會有這么多的先天至寶。
畢竟鴻鈞地位之高無人能及,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只在盤古之下。
道祖執掌仙道,實力深不可測,更是傳授三千修士斬尸之法,讓修行仙道的大羅金仙有了證道準圣的機會。
此后,道祖更是賜下鴻蒙紫氣,定了圣人之位,諸天仙神對道祖的敬畏早已銘刻在心。
這種情況下,哪怕道祖說他是盤古轉世,洪荒修士都不會震驚。
更別說,賜下幾件寶貝了。
不過,當諸圣證道成圣之后,天道圣人越來越強,諸天混元也對洪荒越來越了解,他們這時才發現手中寶貝強大的難以置信,而鴻鈞道祖卻并不像他們想象的那么強大。
畢竟洪荒之中,道行只和壽命相關,仙神爭斗更看法寶。
當初巫妖大劫,妖族先天占據優勢,不是因為妖族修為強,而是因為帝俊和東皇伴生的法寶。
先天靈寶河圖洛書。
先天至寶東皇鐘。
而后,巫族轉守為攻的關鍵節點,也不是大巫出世,而是巫族用盤古圣殿中殘存的盤古骨骼,煉制出了射日神弓和落日神箭。
此弓箭一出,三足金烏一族全部心生感應,猶如芒刺在背,冷汗直冒。
自此之后,只要十二祖巫牽制住了東妖二皇,妖神便不是大巫的對手,妖族大軍自然大敗而歸。
便從那時起,諸天仙神都在困惑,為何道祖會有如此多的先天法寶,有太極圖、盤古幡這種先天至寶,以及山河社稷圖、紅繡球、十二品金蓮、青蓮寶色旗等諸般強大的先天靈寶。
更讓他們困惑的是,這種寶貝,天道圣人都會心生覬覦,為何道祖竟然舍得全部賜給他們。
鎮元子本以為,道祖是受了盤古父神的囑托,將這些寶貝贈予洪荒生靈。
直到巫妖大劫之后,不僅天道圣人,甚至諸天混元,也都察覺到了道祖的變化。
想要破壞洪荒的不只有魔祖羅睺,還有道祖鴻鈞。
羅睺挑起三族之戰,失敗后甚至自爆元神,毀了西土大陸。
道祖卻再暗中算計,先是用圣人之位,又用天地主角之位……不斷算計眾生,挑起大戰,讓洪荒生靈自己摧毀洪荒。
但他現在才知道……
原來這些寶貝,都是道祖在洪荒生靈誕生之前,跑遍了洪荒,一個一個撿起來的……
鎮元子多少有些失落。
沒想到,一手執掌洪荒,將洪荒眾生當做棋子的道祖,手中寶貝來歷,竟然如此……平平無奇。
鎮元子收斂了思緒,抬起目光望著這位鴻鈞的天道道身,凝眉問道:
「道祖為何要在分寶巖分寶?」
「原本貧道以為,道祖合道,參天地道化,早已不需要這種身外之物,但現在看來,明顯不是。」
「如果道祖手中還有至寶,瑤池和昊天豈會如此難堪,你也不至于被帝辛和諸圣逼到現在這個地步。」
「只需隨意扶持幾位仙神,賜下幾件至寶,便能讓元始天尊……」
鎮元子說完,突然又苦笑一聲。
「我忘了,你當初簽訂天道契約,離開洪荒,不過是佯裝失敗,以退為進罷了。」
鴻天道人手中握著一柄拂塵,搭在手腕之上,聞言嘴角微揚,他沒有回答道祖分寶之事,而是笑了笑道:
「不,你沒有說錯。貧道的確是被帝辛步步緊逼,才會離開紫霄宮。」
「不過,此戰與法寶無關,關鍵在于帝辛參悟了執掌人間氣運,甚至參悟了執掌一切氣運的法。」
「此法,才是貧道輸了的原因。」
「若帝辛沒有參悟此法,一切都在貧道的算計之中。貧道不需要去涉險引來混沌神魔,只需要坐在混沌之中,看著元 始扶周滅商……」
「鎮元子,如果沒有帝辛,殷商大敗,玉虛宮步步緊逼,人間形勢會如何?」
鎮元子聞言沉吟片刻,眼前的大地之上土龍翻滾,演變出商周之戰,沉聲說道:
「如果殷商大敗,大商氣運消散,人間必然會發生仙神大戰。」
「大商總兵攔不住背靠玉虛宮和西方教的姜子牙,到那時,只怕聞仲會去截教搬救兵。」
「截教有三霄娘娘,有多寶道人,有金靈圣母……更有萬仙陣,九曲黃河陣等大陣,就算闡教和西方教聯手,也不是敵手。」
「以截教弟子的心性,很可能會把兩教弟子一網打盡,毫不留手。」
他一邊說,一邊推演,最后一句話落下之后,便搖了搖頭,道:「天機混沌,接下來如何,貧道便不知了。」
鴻天道人呵呵一笑,隨手一揮,周圍萬里靈氣浩蕩起伏,再次幻化出鎮元子方才推演的情形,他開口道:
「不錯,你推演的很對。」
「諸天圣人一直以來達成了圣人不出,弟子相斗的默契。他們都以為,貧道心中也是如此想。」
「所以大戰到了這里,本該結束。封神之戰,元始大敗,成湯社稷還是不會斷絕。」
「但這時,貧道只需告訴元始一句話,一切就會變了。」
鴻天道人靜靜說道:「貧道會告訴他,圣人不死,封神不止。」
鎮元子聞言,吃了一驚,眼神中目光變幻不停。
這句話一出,他眼前演化的封神之戰,順勢一變。
他喃喃開口,道:「以元始天尊的秉性,若聽到這句話,斷然會直接下場,將截教混元,全部殺死……一個不留。甚至,不會給靈寶天尊任何復生他們的機會。」
「靈寶天尊脾氣如此剛烈,不會再管人間生死……到時,誅仙劍陣一出,就算沒有神魔入侵,人間也會徹底毀滅。」
鎮元子說完苦笑一聲:「原來,無論誰贏誰輸,貧道這地仙界,都被惦記上了。」
鴻天道人搖了搖頭,道:「自然有所不同。若是通天毀了洪荒,貧道自然會與你好生商議。到時,毀了洪荒的圣人身負因果,你便是未來的地仙之祖。如果沒有其他的變故,你的地位當是圣人之下第一人。」
「可惜,你被太上引入了歧途,選擇了相助帝辛。」
鎮元子聞言嗤笑一聲,道:「圣人之下第一人?貧道只想做個山野散修,平日里在樹下飲茶悟道,教教弟子。不想背負這種毫無意義的名頭。」
他說完,卻又皺眉問道:「封神之后,還有其他的變故?」
鴻天道人聞言目光深邃,看向十方祖脈交匯之處,看向那里吞吐日月的一顆補天神石,靜靜開口道:「眾生命運不在貧道手中,貧道自然也不知曉。」
他隨即收回目光,看了眼鎮元子,道:
「你想知道鴻鈞分下諸寶,而未曾留下的原因?」
鎮元子沒有說話,卻聽鴻天道人嗤笑道:
「這就要問盤古了。」
「他當時留下天道之位算計貧道與羅睺,想為洪荒留下鎮守混沌之人,同時也在天道意志中留下了一個條件。」
「這個條件就是,想要合道,需要和洪荒天地建立足夠的因果。」
「貧道本以為阻止了三族之戰,打贏了羅睺,就能與洪荒建立足夠的因果。沒想到,羅睺這個……蠢貨,卻在道魔之爭中自爆元神,毀了西方大陸,讓貧道也跟著背負了劫數。別說合道,消弭殺劫都很難。」
「呵呵,你以為貧道為何要傳授仙道?」
「貧道在紫霄宮講道了三次,足足數萬年,才終 于消弭了殺劫,和洪荒天地建立了極深的因果。」
「沒想到,貧道依然沒有達到天道意志的要求。」
「貧道能教的已經教了,無可奈何只能將手中至寶賜予爾等……這些寶貝本就屬于盤古,還給你們之后,才終于能夠上合天道。」
「當時,貧道已經被天道之位迷了心神,如何在意幾件寶物?」
「哼,鴻鈞那個蠢材,早早就將成圣機緣送了出去。當時貧道能將成圣之機盡攬于身,獨占天道功德,合道之后,斬了盤古意志,哪有現在這么麻煩。」
鎮元子聽了鴻天道人的話,震驚的手中棋子都落到了棋盤之上,滾到了天元之位。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眼神中竟有片刻半癡半呆。
怎么可能……
他聽到了什么?
道祖從講道之初,竟然就在算計他們。
他紫霄宮講道的本意,并不是教化眾生,而是利用教化之道,得天地因果,以合道洪荒世界。
鎮元子雖然對道祖有些猜疑,但他始終將這些猜疑,歸結到了天道鴻鈞身上。
他堅信,一切都是天道所為,與道祖并無關聯。
現在,這位自名鴻天的道人,卻告訴他……洪荒眾生,紫霄宮三千修士,他尚未出現之前,就已經落到了鴻鈞的算計之中。
鎮元子許久之后,才收斂了眼神中的震驚,開口說道:
「這些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貧道豈會因此怨恨道祖。」
「如果貧道所料不錯,你與道祖之間,還未分出輸贏吧。」
鴻天道人拂塵一甩,拂去了眼前變幻的天機,靜靜看了鎮元子一眼,沒有回答,反而說了一句。
「你可以不信貧道,但別把鴻鈞想的太好。」
「他若想阻止貧道打碎洪荒,磨滅天道意志,早已經阻止了。甚至巫妖大劫,都不會發生。」
「天地量劫,不過是生靈竊取了天地造化,死了便是。這種事情,有無數種辦法做到,哪里需要量劫才能解決。」
鴻天道人話音剛剛落下,目光突然一震,他眼中一道命運長河驟然出現,落到了地仙界中,化作山河萬象,顯化成一個微縮的洪荒天地!
鎮元子目光看去,只見西土大陸突然間金光綻放!
西方教頓時氣運大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