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外。
一輛馬車已經奔行了三天三夜。早已遠離大商境內。
他們前方,是人跡罕至的北海境外荒山!
此處,是妖獸之野,人族禁行!
大商鐵騎也在這里止住了馬蹄。
但這輛馬車,毫不畏懼潛藏的妖獸,策馬狂奔,繼續奔著北方而去。
趕車的是一位劍眉星目的黑衣少年,車內坐著一個身體裹在黑袍之中的纖弱少女。
妲己明媚的眼眸看著遠去的冀州,秀眉微蹙帶著半分憂愁,酥軟人心的聲音傳出車外。
“哥哥,我們究竟要往何處去?”
蘇全忠看著北海之外,本不想說,但他沉吟片刻,還是開口道:
“父親說,去海外,要服之地。”
妲己皺起了眉頭。
“九州為帝畿,此外數千里,由近及遠分為甸服、侯服、綏服、要服、荒服,合稱五服。”
“這是禪讓時代的叫法。”
“要服又稱海外,不是三皇五帝流放罪臣惡徒的地方嗎?”
“我們為什么要去這等荒涼的地方?”
車轍在大地上帶起一道煙塵,蘇全忠的復雜的聲音在消散的煙塵中響起。
“因為從今日起……你我兄妹在大商境內,再無容身之地。”
妲己始終握緊的黑色兜帽突然松開,瞬間被疾馳的風吹落,露出她明眸絕色的臉容,此時這張俏臉上,卻露出驚慌的神情。
她撲到了車前,抬高了聲音,質問道:“你和父親瞞著我做了什么?”
蘇全忠道:“父親為了滅掉你體內的祝融之血,答應了罪族共工氏,以死諫君,焚了女媧神像,壞了大商氣運。”
妲己頓時呆立當場,面無血色,喃喃道:
“妲己死便死了,父親何至于此。”
“大王繼位之后勵精圖治,大商早已不是三皇五帝之時可以比的。億萬子民人人安居樂業,女媧神像也不過一月便完工了。”
“這……有什么國本大義讓父親可以進諫,何談動搖大商國運?”
蘇全忠遲疑道:“父親說了,大王只是讓人間變了,但三皇五帝留在人間的規矩還沒變。”
“五帝有律令,氣運動蕩便是誤國。他可持火正佩劍,調動體內祝融巫血,操縱人間火種進諫君王。”
“只要人間火起,共工氏便會帶我們入要服。”
妲己身影頓時僵硬,喃喃道:
“帝啟家天下之后,我們家體內的巫血越來越稀薄,族人只是握住昆吾劍就會化為飛灰……”
“父親就算能持劍無傷,也不可能調動人間火種了。”
“除非……他不顧生死,自焚全身巫血……”
妲己話音未落。
附近的河流水泊突然水勢暴漲,無盡的大水將他們瞬間淹沒,大水帶著他們沖入虛空之后,彷佛沖破了一道空間壁壘,來到一處風景秀麗的山巔。
山巔矗立著一座神像,名曰共工。
一個齊耳短發,身披獸皮的少女站在那里看著他們,她緊繃的雙腿白皙修長,充滿力量身軀站的挺直,身后千山萬水隨她纖纖玉臂張開翻起水浪,少女笑道:“歡迎來到真正的洪荒。”
冀州城。
蘇護的視線從車架遠去的方向收回。
人間頓時大放光明。
下一刻,冀州城。
天之下,地之上,方圓數百里內,一切人間之火,無風而起,洶涌肆虐的火舌吞噬著周遭的一切。
冀州城。
蘇護手持昆吾劍,周遭數百里之內,每生一道大火,身上就會燃燒一處。
蘇護隨即看著西南方,那里是女媧神像的方向。
他開口說道:
“蘇護身為昆吾氏后裔,人間火正,執掌人間諸火,亦掌火正諫君之責。”
《仙木奇緣》
“大王請推倒神像,以正視聽。”
蘇護話音落下,冀州的人間氣運頓時一震。
封地反,氣運動蕩。
冀州,數百里內的漫天火海,企圖越過千里,撞向女媧神像。
此時,前方的一道道關隘,突然飛起一道道身影,他們凝視著手持昆吾劍的蘇護,齊聲道:
“蘇護。”
“你世受王恩,為何忤逆人王,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汝竟敢焚一州之地,脅迫王上。”
“按律當斬。”
子受站在女媧神像胸上,眺望著化作一片火海的冀州,以及那一道道騰空而起攔在大火之前的身影,喃喃自語:
“看來,費仲尤渾進不進讒言,孤納不納妲己,這位冀州侯,都會反啊。”
“這次……又是為了什么原因?”
封神定數,蘇護反商是因為他沒有給費仲尤渾送禮,二人進讒言,讓帝辛納妲己為妃。
蘇護一怒之下,題詩反商。
所以,他對冀州并未過多關注,只是把費仲尤渾安排到了出恭之地打掃衛生去了。
至今,已經掃了六年。
不過,子受更沒想到,這蘇護竟然是昆吾氏后裔。
更沒想到,他竟然能還能玩火?
暗網的暗線不是沒去過冀州,從收集來的人物情報來看。
蘇護絕對是個凡人。
而且……封神定數之中,并未對此有過記載。
看來,他寧愿死在封神之戰,魂歸封神榜,也要隱藏這個秘密。
昆吾氏,可不是一般的姓氏。
火正乃五帝時火官官名,執掌人間百火,稱號祝融。
子受始終對此 帝嚳之時,曾立一名為重黎的人為人間火正。
這個時候,有稱號為共工的水官康回,執掌天下百水作亂。
帝嚳命令重黎誅殺康回一族。
重黎卻并未趕盡殺絕,因此留下了隱患。
帝嚳隨之殺了剿匪不利的重黎,讓他弟弟吳回繼任了這個官職。
此后吳回生子,名曰陸終,陸終娶鬼方氏之女遂生六子,其長一曰昆吾,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
六子共八姓。
這便是后世名震天下的祝融八姓,人間百姓一半都從此而來。
吳回六子之中,昆吾氏乃長子,世襲火正之位。
“沒想到五帝之后上千年,人間竟然還有火正的存在。”
“火正官位早已不在,蘇護為何還可以掌控人間之火?”
“火正控火的力量,從何而來?”
“他顯然是凡人,難道又是巫道的力量?”
看來九州這片大地,還藏匿著太多的秘辛。
子受沉吟思索。
蘇護此舉,讓他想到了崆峒印。
這枚人道印璽因為三皇五帝時銘刻的人道法則,便認定他神跡誤國,氣運動蕩乃是不肖昏君。
若非女媧娘娘手持造人鞭出手,他很可能又要刪號重來了。
蘇護這位火正的后裔,能調動人間之火,只怕也和三皇五帝時期的人道法則有關?
子受話音落下,身后響起洪易儒雅的聲音,他站在子受一側,眼中映出兩道人間火光。
“典獄大人,這才是你口中的天道圣人們,真正的手段嗎?”
他隨即看著冀州大火,道:
“鳳九說了,大火沒有傷到平民,看來此人并非窮兇極惡之徒。”
子受目視著冀州數百里火海。
這片火海每進一里,女媧神像就會微微一顫。
冀州前方,還有三州之地。
蘇護想用冀州大火撞上女媧神像,需要過三州之地,千里人間。
但子受能感覺到,他每行一步,都十分艱難。
子受隨即開口,聲音傳到了數千里外的冀州。
“鳳九,把火滅了。”
“是,典獄大人。”
鳳九的聲音隨之傳來。
她身為上一任和這一任的淇水河神,身負九鳳和龍族的血脈,現在正在沖擊不朽金仙境界。
行云布雨的能力早已比入獄之前,要強大千百倍。
子受話音落下,只見一道冀州上空,出現一只九頭神鳥的身影,她九頭齊鳴,雙翅一扇!
冀州城上空,頓時凝聚千里陰云,無盡的雷霆閃爍,轟鳴聲陣陣響起。
須臾間!
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然而。
大雨澆了足足片刻,地上的火勢沒有半點減弱,反而越發明亮。
鳳九的聲音在子受腦海響起。
“典獄大人,冀州的火好像不是凡火,其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雨水澆滅不了。”
子受注視著被三州總兵擋在前方的冀州氣運,靜靜道:
“普通的雨水,澆不滅嗎?”
“人間火正的掌火之力,究竟是什么力量?”
子受開口說道:
“這火應該因蘇護所起,你試一試去殺了他。”
“無論是何緣由,叛逆者死。”
“白羆。
子受沖著坐在神像肩頭的白羆喊了一聲,一道圓滾滾的身影縱身越下。
下一刻。
掛滿了長劍,拴了個葫蘆,縱身越過了三州之地。
此時。
冀州外。
蘇護看著踏空而來,長槍指著自己的三位總兵,開口道:
“三位總兵退去吧。”
“諸位貴為仙人,只可鎮壓氣運,斬殺邪祟,殺不了蘇護一介凡人。”
三道身影聞言,眼中殺意凜然,一槍刺來,果然發現,這一槍就在蘇護面前,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官位本分提醒他們。
蘇護是凡人,他們官職所在,不可對凡人動手。
三位總兵雙眉皺起,沉聲開口。
“怎么可能?”
“你有操控火遁的力量,為什么還是凡人?”
蘇護全身上下都燃燒了起來,回道:
“昆吾劍乃五帝賜下,護衛人道的火官佩劍,可以凡人之軀,執掌人間火種。”
蘇護話音落下,他眉頭微皺,發現一縷人間之火已經沒入了體內,五臟六腑具燃。
“蘇護沒時間了。”
“各位,對不住。”
蘇護看著遠在千里之外的女媧神像,拔劍而起。
他抬頭看著女媧神像,開口道:
“人間火種,請再進三百里。”
“焚誤國神像。”
蘇護身前三百里,允州之地,化作滔天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