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前離開了萬象塔的頂層,隨即溝通了萬象塔的意識,頓時整個萬象塔的情況都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原本守在萬象塔之中的洛神伯不知何時已經離去,萬象塔之中也看不到其他強者,就只有第二層被臨時開拓的休息空間內,有一道身影盤膝而坐,正在調養著體內的傷勢。
“七師兄……”
沉前一愣,目光在顧東來身上停留了一會。
燕山公最后那含怒一擊幾乎要了顧東來的命,對方此時還沒完全恢復也說得過去。
倒是洛神伯的提前離去讓沉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因為既然洛神伯之前沒有說,那就說明非緊急情況,對方必定會在萬象塔守護到沉前出關。
對方不告而別,要么是人族出現了重大危機,也或者……極可能巫皇已經現世。
沉前想了想,身形先是一閃,頓時來到了萬象塔最底層的一方隱秘空間內。
這里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在那湖泊之中有著諸多星星點點的光芒,正閃爍著瑰麗的色彩。
許愿湖!
這里其實就是萬象塔的原始寶庫,是隨萬象塔而生,以供后來闖關的武者挑選相應的獎勵,沉前之前進入過一次,并且在其中得到了言靈王的道果。
沉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急著出去,反而先降臨了這里。
事實上在見識過妖王遺留的寶藏后,以沉前如今的境界,這萬象塔之中即便寶物再多,其實也不足以對他產生什么吸引。
只是憑借某種莫名的直覺,也可能是“全知”文位在作祟,沉前認為自己有必要先到這里來一趟。
半空之中有水汽氤氳,片刻后凝成了一道身披輕紗的窈窕身影,她有著無可挑剔的完美容顏和白皙肌膚,只是胸前略有點營養不良。
“你好。”沉前對著女子點了點頭。
“你無權進入這里,請立刻離開。”萬象塔意志化身的女子冷澹的開口道。
“金塔侯已經隕落,我還沒有全部的權限嗎?”
沉前皺眉道。
他本以為金塔侯隕落后,萬象塔的真正繼承人只剩下了他一人,但現在看來,他依舊沒有掌控萬象塔的所有原始權限。
“你無權查看許愿湖,請立刻離開。”女子卻沒有解釋,只是依舊搖頭。
沉前自然不甘心就這樣離去,他想了想,忽的心中一動,將意識沉入了系統之內,觸碰到了屬于白帝的那張人物卡。
瞬間,沉前的氣息隨之一變,而眼前的塔靈也感應到了什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我現在有權限了嗎?”沉前開口問道。
“主人,如你所愿。”
片刻的迷茫后,女子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她揮了揮手掌,下方的許愿湖頓時變得透明,露出了其中琳瑯滿目的種種寶物,而原本覆蓋其上的阻礙也跟著消失,讓沉前能夠自由出入。
這一瞬間,沉前發現自己和萬象塔的聯系變得更加緊密,也感受到了塔靈完全臣服的意識。
看了一眼旁邊美絕人寰的恭順女子,沉前聳了聳肩,還是放棄了突然升起的惡作劇念頭,身軀一沉,直接進入了許愿湖之中。
眼前景色一變,化為了一片掛滿各種寶物的森林,但沉前的身形卻直接越過了那些寶物,包括曾經那些頂級王侯留下的道果,直接來到了森林的最深處。
與周圍那些掛滿寶物的大樹相比,這里只有一顆小樹苗,而樹苗之上,只孤零零的掛了一面八角鏡。
這鏡子似乎落滿了灰塵,不知道已經在這里存放了多久的歲月,鏡面一片模湖,什么都看不清晰。
“這是……”
然而在看到鏡子的剎那,沉前卻是童孔一縮,被觸動了某種記憶。
萬象塔第二層,被單獨隔絕出來的空間內。
顧東來正在這里打坐療傷,突然,他若有所感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佇立一旁的沉前。
“小……沉前,你醒了?”
顧東來本來想要稱呼沉前為小師弟,但略微猶豫之后還是改了口。
“無妨,你仍可叫我小師弟,我也還能稱呼你為一聲七師兄。”
沉前深深看了一眼顧東來,“無論往事如何,但在緊要關頭,你沒有與神帝宮同流合污,就能贏得我的尊重。”
顧東來一時默然,隨即微微點頭。
“七師兄可知道外界發生了何事,洛神伯又去了何處?”沉前問道。
“我在前幾日便已經醒來,那時洛神伯尚在,聽她的口氣,好似北都遭遇了諸多王侯強者的圍困。”
顧東來答道,“另外,地心的困龍之陣只怕撐不了太久了……”
“這樣嗎?”
沉前聞言頓時眉頭緊鎖。
他雖然不知道總體的局勢,但若是作為人族第一重地的北都都遭遇了危機,可想而知整個局面是何等糟糕。
若是巫皇再擺脫了束縛,只怕大廈傾倒就在片刻之間……
難怪洛神伯會匆匆離去,估摸著人族剩余的頂尖戰力都已經往北都匯聚而去。
“多謝七師兄相告,那我便先走一步。”
沉前說了一句便轉身想要離開。
“小師弟……”顧東來這時眼眸一閃,卻突然叫住了沉前。
“嗯?”沉前疑惑的轉頭。
“師兄雖然不知道很多隱秘,但大概也能看出來一些,想必吳部長他們……都是將最后的希望放在你身上吧?”
顧東來輕聲道。
“七師兄?”沉前一怔。
“可小師弟,你覺得你能扛得住這份希望嗎?”
顧東來眼眸輕垂,自顧自的緩緩道,“萬歲山破碎之后,不少萬族的始祖回歸,如今萬族的王侯強者在巫族的號召下聚集,大羅金仙層次的存在就最少有三十個……最重要的是巫皇,我不知道你是否面對過真正存活的大帝強者,那其中的差距只怕會讓你絕望。”
“七師兄到底想說什么?”沉前眼睛一瞇,仔細打量著顧東來。
“這擔子太重,可小師弟你還這么年輕。”
顧東來嘆息道,“你可想過一旦失敗的后果,那么多愛慕你信任你的人,都要跟你一起化作飛灰……我倒有另外一個辦法,小師弟可想聽一聽?”
“哦?”沉前也不急著走了,“愿聞其詳。”
“很簡單,我來代替你……承受這份重擔。”
顧東來終于抬頭,目光意味不明的看著沉前。
“你?”沉前似是想笑,但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表情。
“小師弟也許還不夠了解我。”
顧東來并不在意沉前的態度,只是笑道,“我雖然不如小師弟那般耀眼,但無論是天賦心計,自認也不輸于任何人,小師弟可認同?”
“認同,當然認同……一個二十來歲便突破王侯的天才,天賦甚至比凌天侯還要夸張,又怎么能不認同?”
沉前面無表情的說道,“只是師兄既然想要擔下這份重責,直接去北都即可,又何必需要代替我什么?”
“去北都自然要去的。”顧東來笑道,“可臨走之前,總還要跟小師弟討一樣東西。”
“什么?”
“你在地心之‘門’內得到的東西。”
顧東來目光突然炙熱起來,直直的盯著沉前,“小師弟不必否認,我們都知道那道‘門’藏著大秘密,而你是九王之后第一個從那道‘門’里活著走出來的人,你身上一定有什么。”
“這也是吳煒和其他人族強者將你視為最后希望的原因,對吧?”
沉前沉默著,卻突然笑了起來。
他直視著顧東來變得詭異莫測的目光,問道,“‘東西’到底是給你呢,還是給你背后那位?”
顧東來一怔,隨即茫然地說道,“小師弟在說什么?”
“若是你自己,應該不會這么自然地稱呼部長的本名吧?”沉前輕嘆道。
顧東來的嘴角緩緩擴散出一抹笑意,那笑意逐漸和沉前之前在窺天鏡里看到的那個儒雅青年重疊。
顧東來忽的換個了坐姿,隨意道:“你肯定不是從稱呼看出馬腳的吧?”
“確實不是。”
沉前聳了聳肩,也坐了下來,好似和老友聊天一般,“我只是從地心一戰的時候就在想,你到底去哪了呢?”
“你若是真的突然決定不問世事,那你早在兩百多年前就該飄然而去,又何必等到現在,巫皇復蘇絕對在你的預想之內,你應該早就有了相應的計劃。”
“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甚至我都沒有證據。”
沉前頓了頓說道,“但想來想去,我身邊唯一剩下的異常也就只有‘你’了。”
“曾經有個偵探劇告訴我,當你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唯一解釋就算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如今這萬象塔內就只剩下了你,若不是你還能是誰呢……對吧,周易王?”
沉前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這萬象塔第二層的空間仿佛凝滯,顧東來輕笑道:“其實我原本也沒打算瞞過你,至少從進入萬象塔之后本王便已經無所謂了。”
“你真的是周易王的化身。”
聽到對方承認,沉前的心情卻反而有些復雜,“所以當年老師要將你逐出師門,并非是因為你不遵師令,而是老師察覺到了什么對吧?”
這也是沉前原本想不通的地方。
以靖城侯的氣度,就算顧東來真的叛逆,他也不可能以如此激烈的方式去懲罰對方,這本身就和大老高的“教化之道”不相符。
但若是如此,那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原本周易王就不止凌天侯一個化身,但誰又能想到,同樣有著絕世之名的顧東來竟也是他的化身。
而顧東來身份敏感,鮮有人提及,但他偏偏又主持著王侯議會的日常事務,確實是一顆最佳的棋子。
“文遠確實發現我竊取了顧東來的命數,他很無奈,但他只能沉默,因為這不算危及人族本身的大事,而他并沒有把握跟我翻臉。”
顧東來,或者說此刻的周易王,云澹風輕的說道,“他知道若徹底激怒我,反而會讓事態失控,畢竟就算答應了白帝,但我還是能夠在有限的程度內‘自保’的。”
“同為人族九王,為何偏偏你的私心如此之重?”
沉前厭惡又難以理解的看著周易王。
“私心?”
周易王聞言一怔之后卻反而搖頭大笑起來,“難道非要像江陵王等人一樣,康慨赴死才算是沒有私心嗎?笑話!”
“本王隱居幕后,是因為命運一道不得不如此,但不代表本王真的會坐視人族消亡。”
周易王不屑道,“只是你恰逢其會被高文遠挑中罷了,若江夜他們能早些信任本王,讓本王參與‘火種’計劃,那局面根本就不會落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對于周易王知曉“火種”的存在,沉前并不意外,否則對方就根本沒有對付自己的理由了。
而毫無疑問,他要的東西就是“火種”。
“呵呵。”
至于對方說的其他話,沉前則是半個標點符號都不會相信。
如果周易王真的清清白白,江陵王等人又為何要防備他?
對于沉前的冷笑,周易王不以為意,只是伸手,好像討要茶水一般隨意道,“將火種交給本王,本王可以留你一命……放心,本王從不打誑語。”
“你雖然是周易王,但此時你也還是顧東來,所以我有一件事很奇怪,你真的覺得你是我的對手嗎?”
顧東來此時亮明身份,其實已經不是單純的和沉前商量,這也是沉前最納悶的一點。
他哪來的底氣?
“因為這里是萬象塔。”
周易王微微一笑道。
沉前聞言眉頭皺的更深,要知道其他地方也還罷了,可萬象塔實實在在是他的主場,特別是此刻,他已經完全掌控了萬象塔。
周易王會如此睿智嗎?
正在此時,沉前腦海中卻是驟然想起了什么。
“據說周易王都是萬象塔的常客,目前萬象塔最高九十九層的通關記錄就是他保持的……”
這是當初沉前剛到萬象塔時,曲白等人閑聊的一句話。
此時驟然想起這句戲言,沉前頓時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