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有濃厚的黑霧繚繞,黑霧飄蕩不定,若是一直直視,即便是山海強者也會很快陷入眩暈。
黑霧下方是屬于禁區的蒼茫大地,呈現赤紅色的大地,處處可見生靈活動的痕跡,只是那些巨大的腳印和爪痕,顯示著它們并不屬于人類。
禁區的天氣不知何時已經不再混亂,沒有了狂暴的雨雪和強勁的颶風,視線也變得開闊,但若行走其中,卻會發現禁區其中的氣氛反而更加死寂,好似隨時都會有更大的危險降臨。
視線再不斷往前延伸,數十公里后,一道延綿無際的雄偉城墻赫然在目。
在城墻下方,一座座旌旗林立的營寨依次排列,城墻上方亦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隔著極遠也能感受到那濃郁到化不開的肅殺之氣。
而蔓延天空的黑霧到城墻之外也戛然而止,恍若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所阻攔,在城墻上空,隱約可見云層之中有一些模糊的身影正靜靜佇立著,他們沒有遮掩自己的氣息,那一道道強大的氣勢散發著,給予下方城市之中生活的民眾們最大的安全感。
城墻外圍,正門上寫著蒼勁的兩個大字:“北都”。
即便已經過了兩百年,這兩個由江陵王親自書寫的大字依舊閃爍著蒙蒙光華,恍若訴說著那道經天緯地的身影從未離去。
若是從北都上空往下俯視,會發現城市內的生活恍若沒什么變化,街頭依舊熙熙攘攘,秩序井然,居民們奔走著上班、聚會,KTV依舊吵鬧,菜市場也依舊熱鬧。
唯有移動到城墻之上,才能從那些站崗的軍武者的面孔上看到一絲隱含的疲憊。
驟然,從城墻另一側有腳步聲傳來,一行人出現在了城頭,當看到那為首龍行虎步一身戎裝的中年男子的時候,所有軍武者的姿態都變得更加肅然。
“見過武定侯!”
城頭的巡守匆匆趕來,當頭就拜。
武定侯的注意力卻顯然不在他身上,只是擺了擺手便轉頭向落后他一步的另外一個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說道:“本侯僅代表所有軍武者,感謝西南醫藥協會的捐助,也感謝丁總的牽頭……有了這批價值接近千億的藥劑,又不知能保下多少武者的性命。”
“武定侯謬贊了,這是整個族群的危機,區區一些藥劑,便是價值萬億又如何?”
丁安白嘆息一聲道,“只可惜丁某不能一言而訣,無法說服協會里所有人,否則真該將所有庫存都一次性搬空才對……不過請武定侯放心,這些藥劑只是第一批,后續必定還有!”
“感謝!”武定侯再次簡短的道謝,倒是讓丁安白有些受寵若驚。
王侯是何等身份,若不是因為丁安白捐贈的藥劑剛好急缺,只怕武定侯連第一句客套都不會有,此刻再次道謝,言語間的分量自然不一樣。
不過丁安白也不是蠢貨,很快就明白武定侯對自己的態度迥異,可不僅僅是因為那批藥劑。
他女兒和沈前之事,不說人盡皆知,但在一定層次內大家都還是有數的,顯然武定侯這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無視了一旁的嗔怨眼神,丁安白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提及其他,只是慎重道:“還要多謝武定侯邀我一起巡視城防,此為殊榮。”
武定侯頷首,又前行了一段路才淡淡開口道:“我知此刻城內,一定層次的武者都是人心惶惶,請你們做代表,與我一同巡視城防,其實也有另一層目的,想借諸位的口,將城防的真實情況傳達出去。”
“請武定侯放心,我等看軍心鼎盛,北都必然牢不可破!”
丁安白聞言立刻表態,他身后跟隨的醫藥協會的商人們也趕緊附和。
誰知武定侯卻是驟然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丁安白等人,“你們錯了。”
“嗯?”丁安白等人一愣,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北都并非牢不可破,事實上,按照目前的形勢,若沒有任何轉機,城破也許就在三日之內。”
武定侯幽幽道。
“什么?”
眾人都是臉色大變,丁安白也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比在場其他人消息要更靈通一些,雖然目前在萬族聯軍的攻勢下,人族可謂是節節敗退,被滅國者都不在少數,但至少華夏已經趨于穩定。
大部分人族都已經撤退到了北都之后,而北都作為人族防線的最后象征,光是聚集于此的王侯便有超過三十位。
在如此力量的威懾下,至少北都城內的居民們是根本感受不到戰火的。
而事實上萬族的強者們也很少出現在北都附近,眼下應該是形成了遙遙的僵持之勢才對。
但武定侯肯定不會大放厥詞,一時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根據各地的線報,萬族的聯軍在推進到長江流域后便沒了動靜,除了禁區之中時常爆發一些零星的戰斗,已經有接近十天,沒有任何一座華夏境內的城市被攻陷了,甚至連C級的小城都沒有……”
武定侯淡淡道,“這是好事嗎?當然不是!”
“因為這意味著,那些原本活躍在其他方向的頂尖強者都已經消失了……問題來了,他們去哪了呢?”
“武定侯的意思是……”
丁安白臉色一變,已經想到了什么。
“其實這不是最好的決戰時機和決戰地點,只可惜……這非我人族能夠決定。”
武定侯驟然轉身,看向北都外的長空。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什么都沒看到,正疑惑的時候,武定侯驟然目光一凝,猛地一拳揮出。
只見燦若星辰的拳勁噴涌而出,眨眼便噴薄到了數十公里之外,而在那原本空蕩的虛空之中,驟然有一道身影顯現而出,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拳。
那身材高大、背生雙翼明顯不似人族的身影被轟得狼狽倒退,卻反而發出了大笑聲。
他說的語言極為奇異,但在反饋過來時,卻又讓所有人都能瞬間聽懂。
“天族阿wudin德勒木領教了,不過……這就是如今人族最強的王侯嗎?好像還是差了點意思啊!”
隨著這大笑聲,仿佛連鎖反應一般,在那長空之中,有著一道又一道長相奇異的身影顯現而出,他們有的全身被紅袍包裹看不出相貌,也有的身高四五丈皮膚呈現暗沉的藍色,還有上身赤果下身呈現蝎尾狀的女性……
種種模樣,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卻是他們身上那沖天的氣勢。
隨著這些人的現身,整個北都四周的云層都在動蕩,那其中影影綽綽,更不知藏匿了多少強者。
丁安白等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城墻上的軍武者們也有些騷動,只不過在長久的令行禁止之下,他們依舊能穩固的保持著陣型。
若非武定侯這一拳轟出,他們只怕根本不知道,原來看似風平浪靜的北都,早已被無數頂尖強者所包圍。
“武定侯……”丁安白怔怔的看向武定侯的背影。
“這就是北都目前的真實狀況,有的王侯覺得應該隱瞞城內的強者,因為即便告知所有人也無濟于事,只會引發人心騷亂。”
武定侯沒有轉身,只是沉聲道,“本侯卻不這樣認為,越是這種時候,越該讓所有人都清楚,我們正面臨怎樣的危機,北都城內強者無數,若不能萬眾一心,那只怕連最后的一絲希望都不會有!”
此時丁安白深吸一口氣,已經率先鎮定下來。
他回味了一下武定侯的言語,想了想問道,“敢問武定侯,是如何預估出萬族強者會在三日內進攻北都?”
“因為來自地心的震蕩已經越來越明顯……這說明他們在等的那位存在,已經快要擺脫束縛。”
武定侯輕聲道,也不管其他人茫然的臉色,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如今圍困北都的王侯以上的異族強者,已經接近百位,這個數字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加。”
“目前因為九鼎的存在,他們還無法強攻,可一旦地心的陣法破碎,即便是被九王出手加持過的九鼎,也不可能護得住北都。”
丁安白額頭有汗水浸出,雖然他也不能完全聽懂武定侯所說,但至少能明白一點,這一戰人族的勝算很低,低到一向以強硬著稱的武定侯也沒有任何信心。
“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嗎?”
丁安白想了想,暫時隔絕了其他人的視聽,小心翼翼的問武定侯道。
武定侯略微開口,似是想說什么,但很快又搖了搖頭終究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丁安白身后沉默不語的少女終于忍不住開口,“那沈前呢,他又在哪里?”
丁安白來不及制止,只得露出抱歉的神色看了一眼武定侯,但實際上他內心也極為好奇。
地心之戰王侯們封鎖了消息,算上之前的時間,沈前實際上從進入“學海”之后,就消失在了公眾的視線中。
即便是從丁一的視角,沈前失聯也已經超過了一個月。
武定侯看了一眼丁一,見少女毫不畏縮的和自己對視,他想了想還是說道:“沈前……正在閉關養傷,本侯也不確定他何時才能出關,但即便沈前出關,本侯也不會讓他來北都。”
少女聞言眉頭一蹙,下意識想說些什么,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武定侯的另一層意思。
是啊,就算沈前出關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那可是上百位王侯啊……
若是加上暗中的那位可能超越了王侯的存在,也許遠離北都,反而才有一線生機。
丁一驟然醒悟,這或許才是武定侯口中的“希望”。
唯有活下去,一切才皆有可能。
“可是,我還沒跟他道別啊……”
少女的幽嘆在心中盤旋。
萬象塔頂層,時空煉獄之內。
三色交疊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上方,放大到數丈的神農鼎靜靜旋轉著,其中有一團模糊的人形事物正漂浮著。
那人形事物忽明忽暗,在其中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機。
突然,自人形事物之中,有一絲明亮的銀色好像搖曳的燭光一般晃悠著生長了出來,緊接著,那銀色越來越壯大,很快就變成了浩蕩的江河,眨眼就流遍了人形事物的全身。
下方的火焰開始熄滅,而人形事物也開始慢慢凝實,他的血肉和臟腑重新生長了出來,緊接著是五官和頭發。
很快,一個長相俊朗的青年便重新出現在了鼎中。
青年驟然睜開眼睛,雙眸之中爆發的神光竟是直接洞穿了眼前的空間。
稍傾,所有的神異都逐漸平復,青年仔細感受著體內流淌的元力,露出了又是滿意又是唏噓的神色。
“終于圓滿了……八禁巔峰的元力!”
距離沈前第一次鍛煉元力,在這時間煉獄的空間內,已經整整過了三年。
換算成外界的時間,其實不過五六天,但對于沈前來說,卻是實打實的過了一千個日夜。
這期間他交替打磨著肉體、元力和精神力,力求達到自己目前的極限。
最先抵達八禁巔峰的是精神力,也是沈前本身最有天賦的領域,緊接著便是漫無日夜的雷劈自己和火燒自己。
肉體抵達八禁巔峰耗費了沈前一年的時間,也將所有來自八師姐的至陰之力消磨殆盡。
真正麻煩的依舊是元力……在非人的折磨下,沈前又煎熬了兩年時間,終于將新生的元力也錘煉到了極致。
此刻的沈前,是真正的三大領域八禁圓滿,是目前已知的,古往今來繼江陵王之后,第二個抵達如此境界的人。
只要沈前愿意,一旦他突破王侯,就能瞬間擁有比擬大帝的戰力!
即便是現在,沈前以山海之軀,也絕對不遜色于任何一位大羅金仙,甚至在細微處還要勝過。
可惜……這樣依舊不夠。
但如何突破最后的九禁,沈前目前依舊沒有太好的思路。
不過繼續在這里閉關也沒有意義了……他隱約感覺,想要突破九禁,應該需要極特殊的契機。
“外界快過了一個星期,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但洛神伯既然沒有來打擾自己,應該還不算危急?”
沈前長出一口氣,又想到了外界的局勢,自言自語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