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實質的殺氣從季游身上擴散開來,這虛無地帶上空好似突然進入了嚴寒,陡降的溫度讓不少人打了一個哆嗦。
沉前立于半空,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個徹底暴怒的季游。
但沉前并沒有太大的感覺。
雖然他也知道剛才系統的手段“不太光彩”,自己和季游還不算真正分出勝負,但季游想殺他也只是癡人說夢罷了。
陷入癲狂的季游一拳隔空轟出,虛空便有塌陷之勢,無盡黑芒化成一張百米長寬的骷髏巨嘴,朝著沉前吞噬而來。
死氣彌漫,剎那間天地所有的光線都盡皆熄滅,沉前產生了一種如墜地獄的錯覺。
神通!
沉前正凝神以對,黑暗中卻驟然有一劍破空而來,趕在沉前出手之前,迎面撞上了那巨大的骷髏。
天崩地裂,劍光隕滅的同時,骷髏也化作了粉碎,無數氣勁紛飛,恐怖的風暴席卷四周,沉前也不得不退避百米。
隨著劍光乍現的,還有一道清越笑聲。
“季游,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打不過就打不過,惱羞成怒算什么本事?”
“凌霄!”
同樣被劍光逼退的季游,一聽聲音頓時認出了來人,他臉上狂怒之色稍退,身軀一抖便震碎了身上的塵土,恢復了本來面目。
沉前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也是驚喜的轉過頭來。
就見人群之中,有兩道身影并肩而來,當先一人身穿黑衣,負劍而行,模樣瀟灑不羈,正是凌霄。
至于稍稍落后的那人也是長發,臉上的表情竟是比凌霄還要張狂一些,此刻也是滿臉不屑的看著季游。
“五師兄,老……六師兄!”
沉前一聲“老柳”差點脫口而出,所幸想起來這里是公共場合,還是及時改口。
來人正是沉前已經許久沒見到的柳長青,自無定橋分別之后,雖然聽起來時間不長,但可能因為經歷的事情太多,此時再見老柳,沉前頗有點滄海桑田之感。
“你小子,真給我們丟臉!”
誰知道柳長青上來第一句話就讓沉前愣了一下。
沉前正不明所以,就見柳長青板著臉,繼續說道:“面對瘋狗就要一次性打疼它,至少也要讓它斷幾條腿,打不死還讓它跑出來亂吠,你說丟不丟臉?”
“我錯了,六師兄,下次再有瘋狗跳出來,我保證打斷它的腿!”
沉前心領神會,趕緊嚴肅的保證道。
“柳長青!”
兩人一唱一和之間,季游原本已經平復的臉色再度變得青紫,他寒聲道。
“叫你爸爸干啥?”
柳長青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混賬,你找死!”
季游怒吼一聲,身形化作殘影,瞬息跨越千米距離,一拳朝著柳長青轟了過來。
柳長青正躍躍欲試的時候,凌霄卻沒給他這個機會,解下了背上木劍,一劍斬向了季游。…
明明只是木劍,這一刻卻是發出了金鐵板的交鳴聲。
沉前不自覺的用上了真實之眼,隨即暗暗心驚。
他對于自己這些師兄姐的認知算得上有起有伏,最開始的時候每一個在他眼中都深不可測,后來沉前自己具備了山海實力,又覺得差距也不是那么遙遠。
直到此時,當感受到凌霄的戰力同樣輕易便邁過十萬這道門檻的時候,他又收起了那不經意間的輕視之心。
因為……在真實之眼的視野中,凌霄,僅僅只有山海五重天的境界。
是的,他比季游的境界低上不少,但戰力卻是毫不遜色。
這無疑說明,凌霄在禁忌領域上的造詣絕對超過沉前的想象!
下意識的,沉前又把目光轉到了一旁的柳長青身上。
嘖,戰力還不超過五萬……
雖然對于境界只是山海二重天的武者來說,五萬戰力絕對不算低了,但沉前終于又有了點優越感。
好歹,他終于不是大老高門下最弱的弟子了。
似是隱約感受到了沉前眼中的那一丟丟嫌棄,柳長青面色不善的說道:“臭小子,你看啥?”
“咳,沒什么。”
為了避免柳長青和自己拼命,沉前趕緊干咳一聲,收斂了目光。
長空之上,轉眼交手數招的季游和凌霄已經分開,季游胸膛起伏,面色亦是陰晴不定。
顯然他已經察覺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打敗凌霄,更別提旁邊還有沉前和柳長青虎視眈眈,但在遭受如此折辱之后,要讓他就這樣放棄,他卻也極度不甘心。
“季游,再不走你就真的不用走了。”
似是感受到了季游的猶豫,凌霄澹澹道。
季游眼中陰狠之色一閃而過,但終歸還是隱了下去,他正要轉身離去,卻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神色在短暫的愣怔后化為了狂喜。
與此同時,凌霄卻是驟然臉色一變,他的身軀硬生生橫移了數十米。
剛才沉前和季游交手,即便是威勢驚天也不過讓虛空生出了一些裂縫,但此時神秘人物出手,卻是無聲無息之間直接讓大片虛空坍塌,無數人為之駭然。
凌霄橫移之后卻沒有絲毫放松,手中長劍急速揮動,瞬息間在周圍舞出了道道幻影。
鏘鏘鏘!
急速的撞擊聲不斷響起,只見道道空間裂縫如影隨形,好似噬骨之毒一般緊緊糾纏著凌霄。
隨著凌霄的暴退,空間裂縫一路連綿向前,隱約在半空之中組成了一張似哭似笑的大臉,不知為何,盯著那張大臉,所有人都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柳長青和沉前都看出了凌霄的狼狽,兩人同時出手,身形閃現到了凌霄旁邊,一起幫凌霄抵御空間裂縫的侵襲。…
“三人……又如何!”
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隨即凌霄和沉前都是臉色大變。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伸手,拉住了還有些茫然的柳長青。
空間之中響起了刺耳的摩擦聲,三人的身形瞬息間就暴退到了千米之外,而在三人剛剛站立的地方,恍若沙塵暴一般的空間裂縫像是蔓延的蛛網一樣裂了開來。
“臥槽!”
柳長青這才感受到后怕。
即便是山海武者,除非到達一定層次以上,否則被這么多的空間裂縫纏上,只怕不死也要重傷。
要知道越穩定的空間,被撕裂的縫隙威能就越大。
而在這地心都市,空間之穩固遠勝地表,空間縫隙的威能可想而知,這也是為什么神秘人物一出手就輕易撕裂大片空間,頓時引起了無數驚嘆的原因。
“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凌霄面色不太好看,怒道。
沉前沒有言語,只是驟然低喝一聲,手中長刀化作流光,朝著數千米外的某處虛無刺去。
“咦?”
空氣之中有輕咦聲響起,隨著“當”的一聲,長刀被一只憑空伸出來的枯瘦手掌打飛了出去。
氣機的激蕩終于讓那人的身形暴露了出來,卻是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影。
“二師兄!”
季游面色大喜,趕緊朝著那斗篷人靠了過去。
本來柳長青和凌霄都還有些困惑,一聽到季游的稱呼,兩人都是童孔一縮。
“是你?”
“許念!”
許念?
沉前聽到這個名字也是一怔,隨即記憶之中迅速出現了一段對話。
那是九天杯結束的時候,他和三師兄在江邊,石定言就說到了這個名字。
燕山公的二弟子,許念!
當時石定言明明可以留下季游,甚至至少讓對方重傷,但最后卻出于某種忌憚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打算。
而他的忌憚,就來自于許念。
“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石定言如此形容。
沉前并不能準確知曉石定言口中的“怪物”是什么定義,但從凌霄口中吐出“許念”這兩個字,周圍變色的山海武者卻何止數百。
“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不是說他遭到了王侯議會驅逐,永世不得踏入華夏領土嗎?”
“他怎敢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里!”
四周響起的驚呼聲不斷。
沉前聽到那些山海武者驚懼交加的議論,不由眼睛一瞇。
這許念竟然遭到了王侯議會驅逐?
沉前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禁令的存在,那這許念又是做了什么事情,會遭到王侯議會的驅逐?
沉前目光之中有金芒一閃,剛才他就是憑借真實之眼才發現了許念的位置,此刻卻是想看看對方的實力如何。
沉前的視線穿透了許念的斗篷,也看到了對方的真實面目。…
即便有些心理準備,沉前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那是何等難以形容的一張臉,就好似遭受了無數酷刑才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光是看一眼就足夠讓人膽寒。
正在沉前想進一步弄清楚對方的實力的時候,許念驟然轉頭,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眸惡狠狠朝著沉前看了過來。
極致的刺痛在沉前腦海中響起,心中一驚的沉前趕緊斬斷了和精神力的聯系。
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之中,沉前的面前有一只猙獰惡鬼一閃而逝。
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沉前和許念已經進行了一輪無形的交鋒。
試探過后,沉前心中凝重。
即便只是冰山一角,但他還是感知到了對方那恍若無底深淵一般的渾厚精神力。
而偏偏,從對方之前輕易就能切割地心空間來看,他還不是專修精神力的山海武者,這就很可怕了。
“凌霄,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屁娃娃,沒想到一眨眼,你也能獨當一面了!”
在深深看了一眼沉前之后,許念的目光轉向凌霄,低笑道。
“明明有禁令存在,你為什么能出現在這里?”
凌霄死死盯著許念,目光之中滿是忌憚。
“禁令?”
許念嘿嘿笑道,“所有規則,都只能束縛弱者罷了……凌霄,我給你們一個選擇。”
“什么選擇?”
凌霄皺眉。
“將沉前剛才得到的東西交出來,再自斷一臂,今天之事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許念冷冷道,他每說一個字,虛空都在震蕩。
凌霄臉色微變,柳長青更是眉頭一挑,正想發怒卻被凌霄拉住了。
“他是個瘋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不要再激怒他。”
凌霄傳音道。
沉前也聽到了凌霄的傳音,不禁眉頭微皺。
交寶物……是不可能交的。
更別說什么自斷一臂了。
但任誰都能感覺到,許念并不是在說戲言。
因為隨著那虛空一陣陣震蕩,沉前三人周圍的空間好似也在無形的壓縮,一股不可見的巨大壓力正在擠壓著三人。
沉前正想問一下凌霄這許念到底是什么境界,如果三人合力能不能拼一把的時候,勐然間,隨著一道澹澹的聲音響起,三人周圍的壓力頓時一松。
“許念,根據議會禁令,地心都市不是你該踏足的地方。”
隨著這聲音響起,一個負手而立的銀發青年出現在了長空之上。
四周的山海武者看清了這道身影,都是瞬間換上了恭敬神色,齊聲道:“見過凌天侯!”
凌天侯?
沉前聽著這三個字,卻是有些茫然。
王侯是沒有名單統計的,沉前也不知道這個凌天侯是何等人物。
他只是勐然發覺,自己身邊的凌霄眼中,突然露出了激蕩的色彩。
一時間沉前不由更加詫異,等閑王侯是不可能讓凌霄如此失態的,這個凌天侯只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是誰?”沉前悄悄問旁邊的老柳。
一貫眼高于頂誰也不服的柳長青,此時竟也是有些出神,他怔怔的盯著那道身影,直到沉前再問了一遍他才終于回過神來。
“他是我那一代的傳奇。”柳長青嘆了口氣,突然變得有些意興闌珊。
“你那一代的……傳奇?”
沉前還是第一次聽柳長青這樣形容一個人,多少有些驚奇。
“我這么跟你說吧,他今年,應該剛滿三十五歲。”
柳長青見沉前還有些沒轉過彎來,又補了一句。
三十五歲……臥槽!
沉前抿了一下,隨即內心震撼。
他沒聽錯的話,從剛剛眾人的稱呼來看,這銀發青年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侯位王侯啊!
他竟然才三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