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水火、時間空間、光明黑暗……
這一切都可以被稱之為規則。
言靈王這門“言出法隨”的術法，本質上就是看穿天地間存在的所有規則，然后通過撥動那一根根琴弦，將之化為己用。
不得不說，沉前極度震撼。
除了沒有找到象征著“時間”的規則，其余所有規則盡在眼前。
言靈王的術法，果真是最像神明的手段。
“你自己試一下。”
言靈王松開了沉前的手掌，隨即讓到了一旁。
沉前知道眼前的靖城很可能只是一個幻境之中的存在，倒也沒有什么顧忌，他隨手對準了一面城墻，然后找到了象征著“毀滅”的那根弦。
“崩塌。”
兩個字從沉前口中吐出，他的手指也在撥動著那規則之弦。
轟隆！
城墻劇烈搖晃，但終究離崩塌差了不少，只是有著明顯的裂痕貫穿其上。
沉前皺眉，但也有些無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精神力還不達標的緣故，失去了言靈王的幫扶，他自己撥動那“毀滅”之弦竟是變得吃力無比，僅僅讓規則之弦顫動了一下，竟已經消耗了他大半精神力。
還不如他直接沖上去一拳來得快。
“不用心急。”
言靈王卻是安慰沉前，“你的精神力只是剛剛突破了一禁，這門術法更是連‘入門’境界都算不上，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沉前一想也是，當即釋然。
要動動嘴皮子就讓地動山搖，肯定不是他現階段就能做到的。
不過……未來可期。
“我不愿意留下傳承，其中一個原因就在于這是一條極難的道路，顛覆規則，聽來神奇，但卻極其容易反噬自身。”
言靈王澹澹道，“可以說世間九成九的武者都不具備這樣的基礎，你已經算得上天賦異稟。”
“其中一個原因？”沉前聞言奇道，“那另外一個原因是什么？”
“不可說。”言靈王卻是搖頭。
“不可說？”
“不可說就是不可說，甚至連念頭不能起。”
言靈王深深看了一眼神前，“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有一日你自己便會明白，但我希望你永遠都會記住今天我說的每一個字。”
“學生知道了。”
沉前也沒有再追問。
“你已有世間最高等的精神力觀想法，這方面我倒是沒什么可以教你的，不過……我可再助你一臂之力。”
言靈王說到這里的時候有些欲言又止。
沉前本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當即精神一振。
其實就算沒有今天言靈王的親手教導，只要他自己的精神力足夠，通過言靈王之前在九王秘境留下的傳承，他最終也必定能掌握這門術法。
只不過有了言靈王的言傳身教，大大加快了這個過程而已。
現在聽言靈王話中之意，除了他本身修行的《混元煉神訣，還有其他辦法可以快速提高他的精神力，沉前自然滿心期待。
但見言靈王遲遲沒有下文，沉前不由疑惑的抬起頭來，隨即就是一怔。
因為言靈王白皙到恍若冰凋玉琢的臉部肌膚上，竟是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絲緋紅。
以言靈王的空靈氣質，此時卻是出現了世俗女性才有的嬌羞，巨大的反差頓時糅合成了濃烈的酒，即便沉前對于言靈王沒有什么想法，也不禁迷湖了一下。
“言靈王？”
沉前剛剛疑惑開口，言靈王已經閉了閉眼睛，隨即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重新睜開了雙眸。
那眼神太過復雜……而根據沉前的過往經驗，當一個女性強者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一般都會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
沉前正莫名的有些慌亂，言靈王已經靠了過來。
“放松。”
帶有莫名神韻的輕靈嗓音傳入了沉前腦海之中，讓他下意識放松了繃緊的身軀。
兩人軀體相觸，隨即沉前就是劇烈一震，勐地瞪大了眼睛，心神劇顫。
因為言靈王輕柔的身體正化作水流，一點點滲透進他的身體。
這是一個極其玄妙又不可描述的過程。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來自言靈王的一切……是的，一切。
當言靈王完全融入了他的身體，沉前的精神內核瞬間被一股極其龐大而又溫暖的力量包裹，他好似飄到了云端，極致的舒適感讓他遺忘了一切，更不知今夕何年，身處何地。
他的精神內核就像是被大量雨露滋潤的種子，開始瘋狂生長。
僅僅剎那間，沉前的精神力就超越了分割神魂之間的最高水準，而且還在不斷拔高，眨眼間就破除了某條界限。
二禁！
曾經以為還需要不少時間才能觸及的二禁領域，直接被沉前跨越。
整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好似只有十幾秒，也好似過去了千年萬年。
“君不見我，可我，亦再不見君……”
恍忽中，沉前聽到了一聲囈語。
只是此時的沉前根本沒有任何的思考能力，卻根本不知道那響徹在腦海中的呢喃到底是什么意思。
唯有一滴濕潤落在了他的心間，隨即了無痕跡。
當沉前終于回過神來，他還是站在靖城上空，只是四周的虛幻空間恍若失去了支撐一般，開始寸寸崩塌。
沉前茫然四顧，言靈王的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唯有他壯大了不止一圈的精神內核以及包裹著精神內核更加濃郁的彩光，還在提醒著沉前，剛才的一幕并不是幻覺。
太突然了。
突然到沉前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這可不同于在遠古時蟒山大月氏的精神力饋贈，言靈王剛才對沉前施展的是另一種手段，另一種沉前曾經體驗過一次的手段……
神魂交融！
當初沉前凝聚精神內核的時候差點失控，關鍵時刻就是二師姐程青青與他神魂交融，引導著他完成了全程。
這是來自靈魂層次的最深碰撞，是意識上的赤果果的交纏，從某種角度而言，甚至是比肉體上的交流更羞羞的行為。
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最親密的關系才會做……不對，都不一定做的事情。
但言靈王卻直接把他“強突”了。
這讓沉前無所適從之余，也不太搞得明白言靈王的意圖。
但有一點，經過這個過程后，沉前在感觀上對于言靈王確實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遺憾的是，那一次沉前和程青青神魂交融，卻是看到了對方不少的記憶片段，還在其中看到了白衣人的身影，但這一次和言靈王神魂交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只是對方的意識分身的原因，他沒有感受到言靈王的任何記憶。
而言靈王的這道分身現在也直接消失了，等同于沉前一肚子的疑惑依舊沒有來得及問出口。
他本來還想著，或許這次終于能搞清楚初代九王失蹤大半的真實原因了。
“沉前？”
耳邊驟然響起的疑惑詢問讓沉前回過神來。
四周的幻景早已不見，他重新站在了開始見到言靈王的那片云臺上。
旁邊，本來被屏蔽的平陽伯已經恢復了清醒，正揉著脹痛的眉心。
“發生了什么事，我的意識好像被凍結了片刻，這絕對是言靈王才能做到的事情，你見到她了？”
平陽伯皺著眉頭，顯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校長，剛才……”
沉前剛要開口解釋，卻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面露尷尬之色。
乖乖，從之前的蛛絲馬跡來判斷，平陽伯明顯和言靈王有過一段什么故事，雖然沉前不知道具體過程，但從言靈王直接凍結了對方意識這一點來看，只能說明……
言靈王并不想見到他。
但自己卻跟言靈王有了一段不好解釋的親密接觸，他可不敢去賭自己說出來之后，平陽伯是不是能是心態平和的接受。
“嗯？”
平陽伯見沉前說到一半就打住，頓時疑惑的看了過來。
“我確實見到言靈王了，她教了我一些修行術法的法門，不過教完之后，她的意識分身就直接消散了。”
沉前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只是直接省略了“教”的過程。
平陽伯又追問了一些細節，除了不能說的那段，沉前都一一作答。
“這樣嗎？”
雖然直覺好像有些不對勁，但平陽伯也沒有多想，很快就嘆息一聲，頷首道，“看來言靈王留在這里的意識分身并不能維持太久，估計本身也只是用來傳承……也罷。”
看著平陽伯遺憾的表情，沉前只能保持沉默。
所幸，平陽伯的惆悵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他就恢復了澹然臉色，“我們出去吧。”
平陽伯一揮手，兩人的意識都退出了這天闕靈石的內部空間。
重新回到江中軍武七號別墅的天臺上，平陽伯又叮囑了沉前幾句，隨即便不再逗留，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至此，沉前才終于是長出一口氣。
他重新看了一眼手心中的翠綠晶石，能清晰感受到一絲絲溫潤的力量正不斷滲透進他的體內，不知道是不是沉前的錯覺，他總感覺就像是言靈王還在他的身邊一樣，這些溫潤的力量和剛才那蝕骨的溫暖仿佛有著某種相似，竟是讓沉前有些回味。
突然有清冷的夜風拂過，沉前陡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搖了搖頭，強行驅散了紛亂的雜念。
不管言靈王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他都決定爛在肚子里。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成為一個甚至多個王侯的情敵。
歇息片刻，沉前重新將意識沉入了自己的腦海深處。
在腦海的最深處，一顆微型星辰的照耀下，之前只有雞蛋大小的精神內核已經變得有拳頭大小，一層層隱約可見三彩的光芒正從其中透射而出。
微型星辰是武曲星光凝結而成，即沉前成為全國武狀元時，來自神秘星空的饋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快沉前的修煉速度。
沉前的境界突破的如此之快，這武曲星光功不可沒。
沉前的注意力很快跳過了武曲星辰，完全放在了精神內核上。
在進入天闕靈石之前，沉前本體的精神內核在之前分身突破王侯的時候受到反饋，雖然創傷已經痊愈，但距離分割之前的巔峰水準卻還是差了不少。
非要劃分的話，其實只是勉強突破了一禁的層次。
此刻經過來自言靈王的一番造化，沉前本體的精神內核不僅完全恢復了之前的巔峰，甚至一舉踏入了二禁領域，但沉前卻有些詫異。
但真正讓沉前詫異并且陷入沉思的，還是突破二禁后的精神內核。
因為……它的形態和沉前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有分身的參照，沉前已經明悟了精神內核突破的過程。
正常來說，隨著精神力的遞增，精神內核外部的裂痕也會越來越多，直至抵達臨界點，就像是蛋殼破碎一樣，會從中孵化出一個“精神小人”來。
本體目前的精神內核就是如此，是一個雙眸緊閉五官還有些模湖的小人，其實就是分身的縮小版。
更準確的說，那已經不是精神內核，而應該稱之為真正的“神魂”了。
但沉前本體的精神內核在突破二禁后卻沒有遵循這個規律。
精神力的確壯大了，從變大了一圈的精神內核就可以看出。
沉前也能切實感受到來自精神力的強大。
可問題是……呈現雞蛋狀的精神內核，卻反而變得更加圓潤了。
原本表面遍布的裂痕不僅沒有增加，反而減少了許多。
這種感覺就像是沉前修煉出了岔子，在走倒退路一樣。
因為當初剛剛凝聚的精神內核就是這種圓潤狀態，表面看不到任何裂痕。
但沉前細想之下，又不可能是出了岔子。
因為就算他自己看不出來，但言靈王可是把他“看光了”，如果真有什么問題，言靈王一定會指出來。
這只能說明，這就是正常突破二禁領域的精神內核該有的狀態！
本體和分身兩種迥然不同的路子，隱約間好似在訴說著某種微妙，只是沉前暫時無法洞悉。
又重新檢查了一遍，確認自己的意識空間沒有什么隱患后，沉前這才退了出來。
想了想，沉前拿起手環打了個電話給許久未聯系的刀九。
“明早來接我，去江州一趟。”
掛斷電話，沉前抬頭看向夜空，目光穿透陣法的阻隔，能清晰看到繚繞在云層上的黑霧。
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他也是時候去認證一下山海武者的徽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