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還在和你說話的人，下一秒卻是直接被你忘記。
最可怕的是，這不是個體反應，而是現場絕大部分人都如此。
甚至就連封曼琳都略顯茫然，好似腦海里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沈前大概問了一圈，最后能確定，就江中軍武而言，還能記得住周易王曾經出現過的人，除了他和曲白，就只有牛自國、趙克一等寥寥數人，而他們至少也是踏入了半步山海的強者。
哪怕是牛自國這等強者，腦海里的印象也并不深刻，可能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記憶就開始消退。
“王侯，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境界……”沈前忍不住喃喃。
他打過交道的王侯其實已經不算少數。
無論是最低等的伯，還是最頂級的公，都或多或少見識過對方的風采。
而似周易王這個境界的絕頂強者，只是一露面卻給了他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周易王能不能匹敵那大蛇……
搖搖頭，沈前將腦海之中亂七八糟的念頭驅散。
想想也是可笑，他一個山海都還沒觸及的渣渣，就開始在這里評判王侯了，不夠格啊不夠格。
不管眾人是否記得周易王，但周易王說的那番話卻是深入人心。
廣場上的氣氛，也隨著“九王秘境”四個字而變得火熱了起來。
即便沒有什么很強烈的騷動，但每個人眼神之中都是期待和迫切。
高空之上，馬公佐一笑道：“說到這里，我知道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就是如何才能登臨九天，不過不用急，容我一一道來。”
現場重新寂靜了下來，只有馬公佐的聲音飄蕩在廣場之上。
“能帶領你不斷向上，穿透九天的，只有一個東西，那便是……九天令！”
說著，在馬公佐手中出現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青黑色令牌，正中有古篆體的“九天”二字。
或許是為了讓大家看清楚一些，馬公佐手中光華一閃，廣場之上便出現了一個高達十米的令牌虛影，所有細節都是纖毫畢現。
“大比正式開始以后，你們每個人都將以一重天為起點，而在每一重天之中，都分布著數量不等的九天令，當你手中持有的九天令超過一定數量要求的時候，你才有進入下一重天的資格。”
“九天令……可能分布在任意一個地方，至于如何找到它們就需要靠你們自己了。”
“馬部長，我還有一個疑問！”這時，又有一人舉手高聲道。
馬公佐眼神挪到那人身上，隨和道：“說。”
“九天令……可以搶嗎？”那人緩緩問道。
現場氣氛又是一凜。
事實上大家都不是傻瓜，除了少部分大一的新生還有些懵懂，對于大多數已經歷經風雨的老生來說，在剛剛馬公佐剛說完的時候，便有不少人眼神閃爍，想到了這個關鍵的問題。
馬公佐依舊面帶微笑，卻是吐出了一個字，“可。”
果然！
又是輕微的騷動出現，不過倒也沒人難以接受。
堂堂華夏年輕一輩的最高賽事，如果只是單純的找東西，那也未免太過可笑。
甚至這一刻沈前都在想，只怕那所謂“數量不等的九天令”必定是稀缺狀態。
單是“九天之爭”這個命名，重點必然是在一個“爭”字上面。
“當然，僅僅手握九天令還是不夠的，你們還需要找到通往下一重天的入口，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才能順利踏入下一重天。”
馬公佐又笑道，“此外，可以提醒一下你們，也不要完全將注意力放在九天令上，也許只要你們稍加留意，就會有各種想不到的意外收獲。”
不少人都是聽出了馬公佐話語之中的深意，不由愕然抬頭。
“‘九天之爭’是百年未有的賽事，其實站在我們的初衷，是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從中有所得，有所悟，所以這一次我們的付出遠超你們的想象……”
馬公佐收斂了一些笑意，“大家的實力有強有弱，但并非弱勢的人就一定會顆粒無收，關鍵在于你們如何選擇罷了。”
有人面露茫然，也有人若有所思，隨即想到了什么，眼角露出喜意。
“不過……”
這時，馬公佐又是話音一轉，嚴肅道：“這畢竟是一場賽事，所以如果你們想要獲得更多，依舊要盡力去爭，假如在比賽結束的時候，你們手上有額外的九天令，那么，這些九天令都能夠在臨時設立的寶庫之中兌換相應的武道資源。”
“而其中一些資源的珍稀程度，甚至未必比九天秘境里的東西差！”
只一句，很多實力強絕的武科生都是目光一亮。
顯然，九天令的意義已經超出了通行證，只要手上的九天令數量足夠多，就還會有額外收獲。
如此一來，誰會不想要更多的九天令？
一時間，實力強者固然心思涌動，但實力偏弱一些的不免憂心忡忡。
“是的，此次九天之爭的殘酷，可能會遠超你們的想象。”
馬公佐的聲音徹底低沉了下來，“而且由于種種原因，此次無法采取模擬戰斗的形式，你們將進行的，可能是涉及到生死的實戰！”
對于半只腳尚在象牙塔內的武科學生來說，此時即便是實力超強的那些天才，面色也不由沉凝了下來。
生死！
這是誰都不可能看淡的事情。
“而且，這一次，將沒有場內裁判，也沒有臨場觀眾……也就是說，當你們身處九天戰場的時候，將不再有任何臨場的救援，所有的判斷和所有的選擇，都只能依靠你們自己！”
馬公佐此話一出，如果說剛才眾人還只是有些沉重的話，此時不少人臉上，都肉眼可見的出現了慌亂。
甚至于沈前都在不少江中軍武的同學眼中捕捉到了失措。
沒有臨場救援！
這是事先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就算九天杯也是實戰，可都不用提就在一旁的山海裁判，甚至四周的觀眾席上也有不少強者觀看，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意外的可能性。
但……九天之爭顯然截然不同。
到此時誰都能猜到，只怕戰場大概率并不在他們此時身處的地方。
也就是說，他們將在一個未知的、完全沒有監護者身處的空間之中廝殺爭斗。
殘酷性，又大大上了一個臺階。
“當然，為了減少無謂的傷亡，最基本的保護措施還是有的。”
馬公佐這時才說道，“你們每個人都會配備一個專屬的定位裝置，同時，這個裝置上也會出現一個按鈕，當你自覺無力再在九天戰場上存活下去，或是你想要放棄的時候，便可以按下這個按鈕。”
“這裝置連通了九天戰場的傳送大陣，會第一時間將你們帶離戰場。”
“當然，如果以這種方式離開的話，也就意味著提前淘汰，你們身上的九天令也會隨之消失。”
長松一口氣的聲音，在廣場上此起彼伏。
很多人臉色都好看了一些。
至少，還是有辦法保全性命的。
但并非每個人的臉色都在轉好。
依舊有不在少數的人，心中的恐慌半點沒減。
馬公佐的原話異常清晰。
減少傷亡……不代表著沒有傷亡。
就算有強者在場，都未必能避免絕對的死亡，比如九天杯賽場上，沈前一刀斬殺王朔，甚至連那么強橫的頂級山海出手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更遑論只是一個還需要時間發動的延時裝置了。
出奇一致的，半空之中佇立的三個強者都沒有再說什么安撫的話，即便他們已經察覺到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場上蔓延。
足足靜默了幾分鐘之后，許久不言的吳煒才淡淡開口道：“你們，依然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現在，想退出的人請原地轉身，會有工作人員帶你們離場。”
死寂。
吳煒的話音落下之后，便是悄然的死寂。
一時間，似乎誰都沒有動作。
沈前卻是暗嘆一聲。
這很明顯只是一個假象罷了。
身為武者，雖然不一定能做到無懼生死，但必然也不會缺乏迎難而上的勇氣。
尤其，這還不是和平年代。
而且吳煒還說了只要原地轉身就好，這代表著你可以不用面對那些各色目光，不會有那么大的心理負擔。
沈前都說不清吳煒到底是為了顧全大家的顏面，還是說……只是想借此擊垮那些本就心存猶豫的人的最后一道防線？
衣衫的摩擦聲響起，果然，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
不知道來自哪個高校的一個青年顫抖著轉身，在沈前的“視角”里，有一行眼淚自他的眼角留下。
這可是當著億萬人的目光啊！
誰愿意當個懦夫？
可惜，或許他在承受著極大的心理煎熬，但他終歸還是轉過了身。
就好似傳染一般，有了第一個，很快就出現了第二個，然后是第一百個……
嘩啦啦！
那動靜大了起來，大到哪怕是背后沒有長眼睛的人也能輕易察覺。
“老子看哪個敢轉身，我霸天軍武沒有廢物！”
一道憤怒的高喝響起。
沈前看了一眼霸天軍武那帶隊的魁梧漢子，很快就搖頭收回了目光。
沒用的。
即便龍一那一聲大喝好似是讓許多人停了下來，但也只是讓他們遲疑了一瞬罷了。
剎那間，霸天軍武的隊伍里便有一百來人轉過了身。
別說霸天軍武，就算是自覺參賽質量極高的江中軍武，此刻也有二三十人悄然轉身。
只是默契的，曲白和沈前都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當所有動靜終于停止，吳煒默默的揮了揮手，便有工作人員走出，帶領那些選擇了退出的人原路返回。
等廣場上重新恢復了秩序，馬公佐忽的一揮手，半空之中便有一塊電子屏幕浮現。
那直徑有五十米的超大屏幕上，隨著屏幕一閃，原本居中的數字“278973”就變為了“236764”。
顯然，剛剛退出的人數已經超過了四萬。
“應該恭喜你們，從某種意義而言，你們已經贏了第一步。”
馬公佐笑呵呵的拍了拍手，隨即又是面容一肅。
“不過我還要再鄭重說明一點，雖然生死搏殺再所難免，但所有人，都禁止惡意殺戮……至于惡意殺戮如何定義，你們心里都有數，無須我多說。”
“最后，其實關于這次九天之爭，還有諸多隱藏規則，不過那就需要你們自己去探索了。”
“那么，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準備吧，進入第一重天的門將在五分鐘后開啟。”
馬公佐說完之后，朝四周點頭示意了一下，隨即便和吳煒以及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武定侯一起隱匿在了虛空之中。
四周有上千的工作人員推著推車走了出來，開始按照各個高校的名單發放定位裝置。
沈前很快領到了屬于自己的。
這所謂的定位裝置外觀看起來和手環差不多，上面有獨立的編號，只是在手環原本電子屏幕的位置，被一顆紅色的按鈕所取代。
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沈前將手環卡在了手腕上，隨著清脆的卡扣聲，手環便牢牢鎖死在了沈前手上。
沈前試了試，除非以蠻力破壞，不然還真的很難取下來。
但是剛才工作人員也說的很清楚，一旦以蠻力破壞，便視為自動放棄，也會觸發傳送陣法。
半空大屏幕的數字暫時隱去，變為了五分鐘的倒計時，而在手環發放完后，時間已經剩余不足兩分鐘。
“奇怪了，這周圍怎么看都不像藏了一道門的樣子……”
封曼琳湊到了沈前和曲白旁邊，同時嘀咕道。
“等著看就是了。”曲白搖頭一笑，隨即轉身對沈前道：“若我們出去的位置是一致，先接引一下后面的同學。”
沈前點頭。
作為江中軍武目前最強的兩人，這也算是兩人潛在的責任。
很快，倒計時走入了尾聲。
沈前忽的若有所覺，抬頭看去。
同時，廣場上也有數十道目光先投向了高空。
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自云霧之中浮現。
周易王！
沈前一眼就認出，這真是剛剛出現過的周易王，只是此時大部分人根本沒意識到他的存在。
“啟！”
只聽周易王輕聲吐出一個字，整個廣場上，霎那間光華大亮。
更準確的說，是廣場上那些巨大的石像光華大亮。
玄妙的符文密密麻麻的自石像身上浮現，沈前此刻才后知后覺，這些石像上竟是都布滿了陣法。
一眼看去，每一個石像上都至少有數十道陣法。
更讓沈前震撼的是，那些看似并不復雜的陣法，卻又在合縱連橫之間，隱約組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驚天陣法。
一道又一道光線從石像的頂端折射而出，在半空交匯，一道超過百丈長寬的巨大的“門”便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