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破空聲響，沈前停在了量天秤的邊緣。
此時冷風吹過，從中二狀態之中脫離的沈前想起剛才的畫面，多少還是有點羞恥。
一激動連“武道盡頭誰為峰”都喊出來了。
幸好，現場唯一的觀眾澹臺沁眼神并沒有什么異樣。
至于半死不活的李思喜，不算人。
“上頭了啊……不過也算知道那些大佬們為什么都喜歡吟詩了，確實很帶感。”
沈前此刻一想起剛才的畫面，依舊有些心旌搖曳。
以一敵萬。
而且還是華夏傳說中的天兵天將。
雖然只是一群“喪尸”，但實力也都在水準之上。
從中拎出任何一個，就算是放在四大校之中也絕對不是弱者。
沈前深吸一口氣，徹底平靜下來，這才抬頭看向了那攔腰佇立于天地之間的龐然大物。
古樸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
雖然量天秤的形狀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秤砣，但當它的高度超過了萬丈的時候，一樣會顯得巍峨壯觀。
沈前站在頂天立地的量天秤下，渺小如螻蟻。
黑灰色的秤身上，只在中間部位有一個巨大的類似于“漏斗”一樣的符號。
一股隱約的壓抑感從中傳了出來，沈前收攝了一部分氣息，這才舒服了不少。
“傳說量天秤是上古水神用來治水之物，可定乾坤、鎮萬物，斗量天地，排山倒海。”
半靠在沈前身上的澹臺沁，也在凝望著眼前的黑色大山，同時輕聲道。
“上古水神？”沈前一怔，隨即不太信的說道，“我承認這個秤砣是個不一般的秤砣，畢竟能輕易鎮壓山海，還能封鎖一定區域的時空，但什么斗量天地、排山倒海之類的有些扯了吧？”
“根據我的記憶，這個秤砣應該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一根定海神針、兩條鎖天神鏈……這些組合起來才是完整的量天秤。”
澹臺沁柔聲解釋道。
“定海神針……是《西游記》里的那個定海神針嗎？”沈前驚訝的問道。
“什么是《西游記》？”澹臺沁臉上出現疑惑。
沈前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澹臺沁不是后現代的人物，只怕也沒看過那本家喻戶曉的。
這從災變前就被翻拍了無數次的故事，災變后一樣影響力巨大。
“呃……一本，根據那本里的描述，定海神針重達一萬三千五百斤，可長可短，是龍王用來鎮海的神物，它也叫如意金箍棒。”
沈前回憶著大概描述了一下。
“真正的定海神針確實可以隨意變幻大小，不過……”
澹臺沁點頭又搖頭，“根據圖錄記載，它的重量可不是一萬三千五百斤，用現代的計量方法，已經超過了一百萬公斤。”
“一百萬公斤？”
沈前聽得一呆，“臥槽，這他喵的誰揮得動啊！”
他如今肉身蛻變，肉體力量已經達到了一萬kg以上，但那只是肉體力量。
就算他爆發力量也能達到這個程度，可距離一百萬公斤，也還有九十九萬公斤的差距。
況且……就算爆發力量能達到一百萬公斤，也不代表就可以使用一百萬公斤的武器。
真要到那個地步，肉體力量不得千萬打底？
沈前只是這么一想，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況且，如果澹臺沁的說法為真，重達百萬斤的金箍棒只是量天秤的一部分的話，那真正的量天秤又有多重？
沈前抬頭看了看眼前直達蒼穹的萬丈高山，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古代的仙神竟如此可怕？
“澹臺，你的爆發力量能達到多少？”
沈前好奇問了一句，也算是借機了解一下頂級山海的實力。
“純肉身力量，也不過二十萬，但若有‘道’的加持，再輔以神通和靈器，可超過五十萬公斤。”
澹臺沁倒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想都沒想的就把自己賣了。
沈前默默計算了一下。
頂級山海果然可怕如斯，大概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現在的他……可居然也拿不動一根傳說中的金箍棒。
離譜！
“那……王侯呢？”沈前趁機接著問道。
純粹是出于巨大的好奇，他想要弄清楚現代武者和神話人物的差距。
“王侯……我也不知，沒有打破那層壁壘，看一些東西只是霧里看花，那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了。”
澹臺搖頭，“況且，王侯和王侯也是有差距的……但我想，如果是驅動量天秤的話，頂級王侯應該能做到吧。”
沈前點點頭，他只是需要一個明確的念想。
在得知眼前的量天秤竟是一個可以被挪動的神器碎片之后，剛剛“萬人敵”殘存的喜悅已經瞬間蕩然無存。
沈前驀然意識到，他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或許山海，也只是一個開始……”
沈前喃喃道。
但他的眼神反而更加明亮。
假設那部《上古人族史》沒有騙他，人族真的是在上古仙神們的陰影之下成長起來的。
那就說明，人力同樣可以敵過所謂的仙神。
否則，當日那漫天神佛、諸天仙魔，如今又去了何處？
眼前這殘破的所謂天庭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沈前還有些疑惑，既然量天秤一直鎮壓外圍，那這個天庭又是怎么破滅的？
直到剛剛他突然明悟。
只要足夠強，境界根本不能限制什么。
他不也一樣可以在同境界殺穿那些天兵天將嗎？
這么想著，沈前的心境越加通透，就連沉寂已久的精神內核都在這一刻悄然壯大了些許，重新煥發出了熾亮光彩。
“武道盡頭誰為峰，誰為峰……”
豁然開朗之下，沈前大笑一聲，重新變得豪氣干云，腳下一動，便抱著澹臺沁瞬間跨越千米距離，來到了量天秤的邊緣位置。
他倒要看看，這被量天秤遮蔽的天庭內部又是什么模樣！
沈前再次一踏，眼前驟然開闊，露出了一片隱沒于云霧之中的連綿殿宇的磚瓦，果真是瑰麗堂皇，氣象萬千。
他吐氣開聲，正要再長嘯一聲的時候，眼角余光向下一掃，身形頓時一僵。
沈前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掠回了量天秤的背后。
“嗯？”伏在沈前背上的澹臺沁疑惑的轉頭看來。
“好多人……幻覺，一定是幻覺，怎么可能有這么多！”
沈前先吐出了三個字，接著又自言自語了幾句，然后他再次試探性的伸頭看了一眼。
“嘶！”
沈前縮回頭來，先是倒吸一口涼氣，接著對還有些茫然的澹臺沁問道，“澹臺，你見多識廣，你最多面對過多少敵人？”
“我曾滅過一處‘門’，當時他們大概有幾十萬的教徒吧。”
澹臺沁回憶了一下說道。
她看出沈前神色不對，不由好奇的問道，“我動用不了神識，剛才什么都沒看清，那邊人很多嗎？”
“嗯。”沈前點頭。
“具體數量呢？”
“你說天庭最巔峰的時候有多少天兵來著？”
“千萬。”
“那大概……就是這么多。”
沈前揉了揉脹痛的眉心說道。
什么才叫真正的漫山遍野，什么才是全方位無死角的遮天蔽日，驚鴻一瞥之后，沈前有了非常明確的概念。
而且，其中不少隱晦的氣息，讓他都感受到了戰栗。
這說明那邊有不止一個山海之上的存在。
這一刻，什么腳踢凌霄殿、拳打南天門的豪氣都見鬼去吧，沈前決定回家。
送死也不是這么送的！
咦，等等……
沈前忽的又意識到了什么。
雖然那邊有山海之上的存在，可量天秤卡在這里，他們也出不來啊！
而只要在量天秤的保護范圍之內，他就是無敵的存在。
怕個嘚。
這么一想沈前又改變了主意。
就算過不去，看幾眼還是可以的。
他恢復了淡定，轉身又出了量天秤，就這么腳踏虛空，大大方方的將自己的身形展露出來。
只是沈前眼角余光還是瞄了一下位置，免得自己一個不小心越過了那根線。
一望無盡的云霧之中，隱沒著無數懸空的樓臺亭閣，雖然隱約也能看到破敗跡象，但卻是比外圍那些斷壁殘垣好上太多。
視線再往下移，雖然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建設，但沈前依舊有些頭皮發麻。
就在云霧下方，還有一片同樣一望無際的“黑色平原”，間或點綴著一些金色銀色。
那不是平原，而是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盡頭的人海。
他們身軀殘破，卻披掛著光芒閃耀的盔甲，手中各種長兵刃整齊豎立，只是靜默的站在那里，就散發著沖霄的殺氣。
……是真他媽的看不到盡頭。
沈前之前還不相信，但此刻，他不得不信。
也許可能大概，天庭是真的有千萬天兵的。
至少他視野范圍內能看到的，就起碼有百萬往上。
太夸張了！
而且可能是因為招募的標準卡得很嚴，他們的身高幾乎都一模一樣，在披上戰甲之后，即便只是殘軀，當聚集在一起，也極具震撼力。
其中的銀甲天將，一眼看去起碼上百人。
更別提，沈前還看到了一些身穿金甲的天將。
每一個金甲天將的氣勢，都如同不見底的深淵。
“我殺穿的那個三萬人的天兵陣列，大概只是他們的巡邏部隊或者‘小股精銳’？”
沈前這一刻多少有點沮喪。
也就在沈前大大方方走出來的剎那，那些靜立在云霧之下的天兵天將們，就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被這么多雙死寂的眼睛盯著，連同著他們整齊劃一的動作和碰撞的盔甲聲，讓沈前一瞬間汗毛倒立。
不過隨著數次深呼吸，沈前還是冷靜了下來。
只要不越過量天秤約束的線，就算是這里真有千萬天兵，也不能把他怎么樣。
只是可惜，不能去天庭內部看一看了。
想到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沈前迎著那千萬雙眼睛，深吸一口氣之后猛然大喝道：“江承夜！”
在開闊環境之下，他的聲音經過元力加持化作了滾滾雷霆，在這天地之間回響。
“江承夜！江承夜！江……”
靜靜等待了十幾秒，又低頭看了看天兵天將組成的無邊尸海，沈前搖搖頭，正準備走人，忽的若有所感，他又停下了腳步。
先是四周風起云涌，自沈前的身后，天庭的外圍區域，一道又一道銀光踩著云霧疾掠而至。
待這些人遠遠停下了腳步，疑惑又警惕的注視著沈前，沈前也才看清了他們的模樣。
銀色的天將盔甲，臉上密布了暗紫色的紋路，和李思喜的模樣很是相像，也如同沈前記憶中的拾荒者一般。
更重要的是，沈前很快從沖出來的這十幾個青年男女之中，辨認出了一些眼熟的面孔。
“付曉曉！葉佳磊！翟不凡！”
“你們果然都沒死……可你們為什么沒死……”
沈前這一刻，也想明白了李思喜那句“沒想到你走的是瑤池”是什么意思。
顯然，每一座外圍仙宮的出口其實都有一人在等著堵截他。
沈前有些迷惑。
按照胡老頭當初的說法，跟隨江承夜的那十六人都被那個妖女殺了，“門”是用他們的鮮血為引推開的。
可他們為什么又出現在了這里？
又或者……他們其實已經死了，只是如同下方的天兵天將一般，活成了另外一種怪物。
這一群青年男女沒人回答沈前的問題，他們只是在看到沈前手中半死不活的李思喜以后，都警惕的停下了腳步，圍而不動。
又似，在等待著什么。
咚！咚！咚！
天地間忽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那腳步聲并不重，但沈前卻清晰的聽到了他每一次的步伐。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了內圍那無邊無際的天兵陣列。
隨后，他看到了一個男人。
他身穿七彩戰甲，頭戴紫金高冠，背負方天畫戟，就如同從遠古畫卷里走出來的戰神，就這么從極遠處，一步一步的踩著那些天兵天將的頭顱，緩慢而又快速的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白凈，面容俊朗又深邃，除了那雙被歲月滄桑的深沉雙眸，其他所有，都和沈前記憶中那些照片一模一樣。
“江承夜……”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真正直面對方這一刻，沈前的心情還是變得無比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