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睜開眼睛,看著不斷震動的手環,有些詫異的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視頻投影,另一頭,穿著海藍色睡衣的丁一正睡眼惺忪的趴在床上,半邊臉埋在枕頭里,迷蒙的眸子看著沈前。
“起床。”
“你打電話給我就是叫我起床?”
沈前有些好笑,瞄了一眼時間,“才六點啊,九點才開考,我就算八點起也來得及的。”
“不管,快起床。”丁一似乎還沒完全醒來,嘀咕的語氣中罕見的有一股子撒嬌的味道。
“好好好,馬上起……”沈前哪受得了這個,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看著你出門。”丁一晃了晃腦袋,用手肘撐起了身體。
……這紐扣真白。
沈前更精神了。
但很快,丁一就發現沈前的眼神不對,警告道:“不準亂看。”
也沒見你把領口遮起來啊……
沈前內心吐槽,但果然眼神正直了很多,只用余光偷瞄。
“準考證。”
“鉛筆?鋼筆?橡皮擦?”
“多帶兩支。”
一直督促著沈前把所有該拿的東西都拿齊,又看著沈前出了家門,哈欠連天的丁一才掛了電話。
最近視頻里的丁一好像越來越累了,正常來說,初武者精力充沛,就算一夜不眠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前猜測可能是和她正在參加的那個什么北武的集訓有關,說是為了武道部即將舉辦的一個大型賽事做準備。
下樓之后,沈前發現幾個早起的大爺大媽正對著一輛加長的紅旗豪車指指點點,沈前也好奇的湊了過去。
“張大爺,這是哪家的豪車啊?”
還不等大爺答話,車門被推開,扎著馬尾辮的霍伶兒正笑容燦爛的對著沈前招手,“沈前,快上車!”
“你……”沈前張了張嘴,但見周圍幾個大爺大媽的眼神都變得不對,也只好硬著頭皮先坐上了車。
“你這是鬧哪一出?”沈前瞪了霍伶兒一眼。
“我來愛心送考啊!”霍伶兒理直氣壯的說道,“你可是咱們七中之光,我當然要為你的高考大業做點貢獻咯!”
“那需要一晚上不睡覺嗎?”沈前瞥了一眼霍伶兒裹了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嘆息道。
霍伶兒臉一紅,“這……這跟你沒關系,我就是失眠了。”
吃完霍伶兒帶的早點,沈前看著霍伶兒滿足的模樣,想了想還是叮囑道:“只此一次,后面你別來了,我還是喜歡坐電車。”
等霍伶兒勉強答應之后,紅旗車已經開到了一中門口。
好在作為全市最好的中學,一中門口豪車如云,紅旗不算太扎眼。
沈前在下車之前心中警兆大盛,反手一個擒拿,捉住了正撅著小嘴巴湊過來的霍伶兒,愕然道:“你……這是作甚?”
霍伶兒臉蛋通紅,良久才低下頭去囁嚅道:“電……電影里說女孩子的吻可以增加幸運值。”
沈前放開了霍伶兒,趕緊溜下了車。
等到走進一中大門,匯入了赴考的人流之中,抬頭看著掛在一中雕像頂上的紅綢布,上面寫著“決勝高考”之類的標語,沈前亂麻麻的心才逐漸安定下來。
如果讓系統出馬的話,考文科應該是輕松至極。
但沈前不愿意這樣做。
那等同于完全否定了他過去三個月耗費在書本上的努力。
一本重點都沒難度,難的是文科狀元。
但沈前這一次,想憑借自己的本事試一試。
三天半的考試說慢很慢,說快也快。
“……上窮碧落,下赴黃泉,道之所在,即心之所向!”
當落下最后一個字,沈前又檢查了一遍前面的答題,這才微微吐出一口氣,合上了考卷,向監考官舉手示意。
“武道理論”是最后一科,題型和思路跟語文差不多,只是考察內容都是武道的基礎知識,記憶點比較多,而這種學科對于如今的沈前來說也是最簡單的。
和之前的科目差不多,監考官驚訝的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然后皺著眉頭走了過來。
離考試結束的時間還有接近一個小時,和之前的監考官沒什么差別,對方狠狠批評了沈前一頓,認為沈前不應該如此輕易的放棄高考。
再三確認沈前確實要交卷之后,監考官也只能收走了沈前的試卷,放沈前出了考場。
已經習慣了考場上其他人驚異和不以為然的目光,沈前走出教室,又自我總結了一遍。
語文沒什么大問題,就是字丑了點,可能作文會被多扣幾分。
數學沒得說,所有題都解開了,而且沈前還會用另外一種解法重新驗證一遍,可以說是最穩的一科。
英語也相對輕松,最多就是作文的卷面分扣上一分兩分,但沈前是敢保證自己沒有語法錯誤的。
日語更不用說,簡單的一批,就是聽力配音的那個小姐姐聲音不太好聽,稍微影響了效率。
然后“文科綜合”,選擇題和對錯題應該都沒有失誤,就是主觀大題不太好說,但沈前都寫滿了。
“理科綜合”滿分應該沒跑。
至于“藝術鑒賞”,一樣是帶有主觀性質的大題不好說。
總而言之,沈前對自己這次文科高考的表現還算是滿意。
當天晚上,卻是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讓沈前再度成為了“名人”。
事情的起因來自于沈前走出一中校門時接受的采訪。
當時沈前想著自己的事情,簡單應付了那電視臺的記者幾句,本以為只是電視臺對于高考學子的例行采訪,直到晚上本地電視臺播出新聞時,沈前才意識到了不對。
“靖城市第一個走出考場的高三學生。”
這是新聞的標題。
先是本地論壇的網友對此事進行了熱切討論,什么“道德的淪喪”“教育的扭曲”“十八年寒窗苦讀只換來了提前交卷的自暴自棄”云云,看得沈前哭笑不得。
然后沈前的手環就炸了。
先是班上的同學群開始瘋狂沈前,然后黃韜、趙瀚海以及劉思敏等人相繼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黃韜和趙瀚海比較理性,他們其實并不在乎沈前文科考幾分,反正四大校已經隨便沈前挑了,所以更多是從安慰和關心的角度出發。
劉思敏就不一樣了。
“……不是,劉老師,我怎么就逗你玩了,我是真的想考狀元啊……喂喂?”
一通教育之后,劉思敏沒有理會沈前的“胡言亂語”,直接把電話掛了。
然后丁一的電話緊接著打了進來。
“沈前……”
丁一的聲音有些淡,細一聽又有幾分沙啞。
“假的,我全部題都做完了,而且做得賊棒。”沈前立馬解釋。
“你跟我說實話,你還會來北都嗎?”丁一徑直問道。
好吧,還是不信……
沈前有點頭疼。
他仔細琢磨了一下,沉聲道:“好吧,我坦白了,我的確沒怎么好好考文科,那是因為我的武科出現了巨大進步,考一所好點的武科大學不成問題……”
“……真的?”丁一沉默之后,半信半疑的說道。
“這么說吧,我現在力量已經到了,嗯……140kg以上……沒錯,你絕對沒聽錯,我以我們兩人青梅竹馬的愛情發誓!”
“呸,誰跟你有……那個,那就好,你武科考試加油噢。”
丁一終于信了,沈前也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沒人信的世道,還真是奇怪呢!
不過他的力量的確在140kg以上,倒也沒算說錯。
6月13日。
在九州武道館宅了兩天的沈前是被老媽的電話震醒的。
沈良和王筱娟雖然對于兒子現在具體有多厲害沒什么概念,但卻知道沈前早就是初武者了,因此對于沈前高考的情況也很少過問。
有些奇怪的接起了王筱娟的電話,沈前這才知道早上有人寄了個包裹來家里,王筱娟沒拆,但好像是什么文件之類的東西。
不過沈前卻沒心思理會了,草草和老媽聊了幾句后,沈前掛了電話。
今天,是靖城學生集中奔赴省城趕考的日子,昨天劉思敏就挨個打電話做了通知,沈前看了看墻上的掛鐘,考慮到他還要“打扮”一下,時間已經很緊迫了。
洗漱一番吃完早飯后,小璇細心的幫穿戴整齊的沈前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把身份證、武科準考證裝在了文件袋里遞給了沈前。
臨出門前,沈前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精心設計過的潮流發型在打了發蠟后很有點男團出道的味道,純白色的長西裝套在線條勻稱的身體上,透出一股意氣風發的少年味道。
黑色的長筒軍用皮靴又幫沈前增加了幾分身高……至少小璇要墊著腳才能夠到沈前的脖頸。
“人靠衣裝”這句話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真是一點沒錯。
昨天沈前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奢侈品賣場,總共花費了八萬大洋置辦了這一身行頭。
白西裝的靈感取自大佬高,果然穿上之后氣質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很適合人前顯圣。
今天是奔赴省城參加武科高考的日子,沈前對其的重視程度比之文科上了不止一個檔次。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來自于前天晚上靖城城主柴皓天的宴請。
諾大的餐桌上,只有他和對方。
沒有聊什么實質性的話題,但柴皓天作為山海強者兼一城之主,對沈前如此禮遇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此外,沈前昨晚還從柳長青那里聽到了一個不算消息的消息。
王朔又參加高考了。
只不過對方是以北都附中高三學生的身份,在北都參考。
沈前估摸著柴皓天應該也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對方反應如何,但如果這件事再早兩天被爆出來,說不定柴皓天前天晚上的許諾就不會那么含蓄了。
王朔和沈前一樣,是普通家庭出身,家里條件并不算好。
靖城十年的新聞資源堆砌,加之一中無數修煉資源傾斜,最后卻換來了這么一個結果,柴皓天必定不能再保持當晚吃飯的風度。
和小璇道別之后,沈前走出九州武道館的時候眼角余光無意中一瞥,卻是在街對面看到了一道異常熟悉的身影。
“胡老頭?”
沈前愕然,那走路瘸拐的樣子絕對是他,但等沈前下意識想追過去的時候,卻被一輛剛好經過的大巴車攔住了。
等大巴車消失,胡老頭的身影也隨之不見。
胡老頭來這里做什么?
沈前皺眉。
上次在胡老頭床底下看到了“他的秘密”,沈前就一直沒有再見過他,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碰見。
如果說對方是來等自己的話,應該不至于搞得如此神秘,而且剛才沈前看見的只是背影。
靖城七中,操場上人流攢動。
今天是七中參加武科高考的高三學生統一出發的日子,學校特地搞了一個“出征儀式”,參加武考的學生和家長都被邀請參加,還有許多不請自來的七中同學,十分熱鬧。
在操場旁邊停了五輛大巴。
儀式結束后,就會由校長黃韜親自帶隊,帶著靖城的參考學生去往省城明城,參加總共持續三天的武科高考。
此時,靖城七中高三報名了武科高考的將近兩百學生基本都已經聚集在了操場中間的空地上,列好了隊形。
前方搭了一個主席臺,打氣的橫幅之下,黃韜、趙瀚海等校領導安靜坐著。
見儀式遲遲沒有開始,下方的學生們忍不住議論起來。
“劉老師,不是說九點開始嗎,這都快九點十分了,怎么校長他們還沒動靜?”
109班的小群體中,班長林曉娟忍不住問了一句。
“有可能是還在等教育局的領導吧?”
劉思敏其實也不是太清楚情況,但見黃韜旁邊還空了幾個位置,她也有了猜測。
雖然劉思敏有些奇怪,之前沒接到教育局有領導要來的消息啊……
況且按照往年的慣例,教育局的領導一般就算參加學校的出征儀式也只會去一中。
劉思敏找其他班的班主任問了問情況,但也沒人知道內情。
倒是有個班主任和教導處的領導有親戚關系,打完電話詢問之后,只說是臨時接到通知,的確有領導要來。
“話說沈前也還沒來啊,我記得他不是報名了嗎?”
周旭左右看了看,109班參加武科高考的21個同學都在這里了,唯獨缺了沈前,“老王,你知道什么情況不,他放棄了?”
“他最近行蹤越來越神秘了,我也不知道……”
王洋明想起那個神秘的柳長青以及通天塔,張了張嘴,最終卻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沈前不會真的自暴自棄了吧?”
張良偉皺眉道,“那天晚上我們他了那么多次,他也不說話。”
“明明之前他那么刻苦,不應該啊……再怎么樣,也不能輕易放棄啊,就算武科不行,只要文科考得好,說不定也會有機會被破格錄取呢,畢竟武科有些專業更注重智商的說。”
林曉倩嘆了一口氣,很是惋惜的樣子。
作為丁一的好閨蜜,再加上最近對沈前的感觀改變了不少,她還真是希望兩人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好了,都別說了,有領導來了。”
一提到沈前,劉思敏也有些心煩,但她沒有表露什么,見主席臺上來了人,就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那不是紹局長嗎,他竟然親自來了?”
學生們有些懵懂,但在場的老師們卻是認出了來人,都是驚詫莫名。
他們本以為七中的出征儀式就算有領導來,也最多是來一個副職罷了,而紹偉元可是靖城教育系統的頭頭啊!
“咦,那不是靖城武道局的局長陸英夫嗎,陸局長也來了?”
又一個人登臺,這一次,卻是學生和家長們更早的發出驚呼。
陸英夫作為武道局長,出現在電視和新聞上的次數可不少,對于很多沒什么概念的普通居民來說,除了城主,就是武道局長最強了。
什么情況?
不止學生們意外,老師們也比較震撼。
別說出征儀式了,從七中建校至今,武道局長怕是都沒有踏足過這個地方。
地位超然的靖城侯不算的話,大部分普通人的理解也沒錯,單從權力角度而言,武道局長的確算靖城的二號人物。
而有時候,甚至連靖城城主也不能命令陸英夫,畢竟武道局都是直屬管轄。
但真正讓眾人震撼的,并不是武道局長和教育局長的出現,而是兩人落座以后,中間竟然還空了一個座位。
這下子不止是操場上的師生們騷動了,連坐在主席臺上的黃韜也有些驚訝。
在靖城能讓這兩人讓出主位的,除了靖城侯就只有柴皓天了。
城主竟然要親自到場?
他剛剛只接到城主府的通知,說是多準備幾個座位,卻是沒想到柴皓天也會到場。
果然,隨著那個穿著灰色大衣的中年男人登場,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柴皓天平常再如何低調,靖城人依舊認識他的模樣。
“這是什么情況,城主竟然出席了我們七中的出征儀式?”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又有些不敢置信。
但等電視臺的隊伍也到達并且在現場架起了攝像機之后,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真的了,甚至,這次儀式可能會上新聞。
“上一次出現這種場面,已經有十年了吧?”
邊上圍觀的徐大爺唏噓道。
對于這位體測館的老管理員,大家倒是都比較熟悉,有個110班的學生當即就問道,“徐工,您是說以前咱們學校也來過城主?”
“來過,那是上一任城主還在的時候……嘿,你們現在這些小毛孩子恐怕都只知道那個王朔,實際上十年前的時候,咱們靖城還出過一個絕世天才的哩,而且就是七中的人!”
徐大爺來了些談興,回憶道。
“有嗎?”
很多學生都比較茫然。
林曉倩皺眉回憶了一下,忽然醒悟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叫做江承夜的學長?”
“對對,我也有點印象,七中的校史里有提過這個人,他好像是咱們七中歷史上唯一一個拿過武科省狀元的天才!”
張良偉也記起了什么,大聲道。
每個班都有幾個學霸,更多的人也想起了這個被記錄在校史里已經變成了歷史符號的人物。
“沒錯,是江承夜,那時候我還教過他歷史呢。”
一個戴著眼鏡的老教師唏噓道,“老徐這么一說我是記起來了,那時候的場面也搞得很大,城主親自來踐行了,江承夜也沒負厚望,當年就成了武狀元。”
“那后來呢,這個江學長去哪了,怎么再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周旭問出了很多人好奇的問題。
“他應該是被江中軍武錄取了,后來……后來就不知道了,好像沒回靖城。”那個老教師皺眉仔細回憶了一下,搖頭道。
眾人熱切的討論了一番,見無人知道江承夜后來的下落,而江中軍武也早就閉校了,很快眾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
“城主要親自為我們送行?”
“嘿,沈前竟然錯過了這等名場面,等會我一定要打個電話給他,看他后不后悔……”
作為一所普通高中,七中在靖城排名一直在中列,偶爾居上,今天居然出現了這么多靖城的大人物為他們踐行,控制不住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別說學生了,老師們也沒幾個能管理好表情的。
這時,主席臺上的領導們寒暄完畢,隨著柴皓天落座并且扶了扶話筒,在場的人都知道儀式終于要正式開始了,紛紛安靜下來,翹首注視著柴皓天。
柴皓天輕咳一聲正要發言,忽然,他的秘書從臺下跑了上來,湊到柴皓天耳邊說了一句什么。
柴皓天明顯一怔,目光掃過下方的人群,隨即身形微微往后一靠,竟是又沒了動靜。
旁邊的人都是不解,黃韜似乎低聲問了一句什么,而經過柴皓天的秘書解釋了幾句后,主席臺上的眾人都是了然,也紛紛安靜下來,抱著手不再說話。
于是操場上又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劉老師,還要等什么?”林曉娟茫然道,“總不會……靖城侯也要來吧?”
劉思敏無法回答林曉娟的問題,因為她心中也是同樣的茫然。
這時,一道身影從外圍擠開了人群,進入了操場之中。
“麻煩讓一讓,借過……咦,徐大爺您也來看熱鬧啊……”
劉思敏循聲看去,見姍姍來遲的沈前竟然還在悠閑的和人群中的熟人打著招呼,不禁臉色一黑。
“沈前!!”
劉思敏急躁之下沒控制住音量,頓時引得不少人循聲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