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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獾和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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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老太君教子有方那是經過朝廷認證過的,云崢不知道,但是陸輕盈是非常清楚的,朝廷早年就曾經下旨頒獎過李家老太君,給的稱號就是“賢母!”

  云崢此次進京準備徹底的夾起尾巴做人,于是陸輕盈就把整頓家聲放在了第一位,并且要丈夫乘著去李家拜壽的機會,好好的向人家老太君請教一下育子之道。

  陸輕盈自己去問過,結果吃了閉門羹,人家老太君傳出話來說,育子之道千差萬別,云門乃是武勛世家與李氏門風不合……

  反正就是說云家一家子毫無規矩,現在想要整治家聲已經晚了,爛泥潭里的云家千萬莫要告訴別人自己的規矩是從李家學來的……

  以陸輕盈高傲的性子受了裸的羞辱,這時候下令給自家的家將們把李家砸個稀巴爛才符合她的本性,誰料想陸輕盈不但沒有那樣做,反而親自寫了一封道歉信讓管家老廖送去了李府。

  整個東京城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的說白了就云崢一個人,剩下的所有人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陸輕盈的道歉信讓李家善教的名頭變得更加兇猛。

  不過把話說回來,李家老太君確實有本事,八個兒子不分嫡子庶子全部都成材了,不說別的,就這一視同仁的心胸,就讓東京城無數的豪門貴婦自愧不如,賢母之名也是實至名歸。

  后晉時期的竇燕山不過才演繹了五子登科的把戲,李家一門八進士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都超越了竇家。

  在士大夫的世界里,有這樣的家聲足矣讓李老太君在貴婦圈子里橫著走了,即便是皇后見了李老太君也要尊稱一聲“母師”。

  也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底氣。李氏見到云崢的時候才能毫無顧忌的張嘴就發難。

  李常說自己母親的育兒手段就是臭揍,別人可能不相信,以為李常不愿意說教子秘方,是在借口推辭。云崢本身就是老師如何會不知道李常說的其實是實話,棍棒加上名師授課。效果不好才怪。

  在這種變態的教育體系下,偶爾出現李家這樣的變態其實是很可能的,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就是從大宋開始揚名天下的,以至于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認為孩子不聽話就該狠狠地揍一頓了事。

  看清楚了李家老太君殘暴的本質之后,原本在云崢眼中一步一景的后花廳也就變得黯然失色。怎么看怎么覺得這里的景致都是人工堆砌出來的。

  李常今天很忙,不適合總留在花廳里,云崢也該去李家的前廳和好久不見的大宋朝臣交際一下,說了不管事情,卻不是把臉蒙起來不見人。好歹一個兵部尚書的帽子還扣在腦袋上呢。

  李家的面子確實很大,來的官吏數都數不清,有些人是自己來的,有些人為了表示親近還帶著家眷,男人們都去了前廳,女眷們從甬道直接去了后宅探望老壽星,順便再跟著老太君學兩手毆打孩子的本事。

  云崢自己就是一尊菩薩,剛一露面。立刻就有一大群官員過來見禮,見過禮之后又烏泱泱的離開了,和后世的人們拜關公是一個道理。反正云崢是高官,有事沒事多拜一下沒壞處。

  李家的堅果很香,云崢抓了一大把榛子核桃蓮子一類的東西一個人靠在柱子上吃的香甜,沒辦法去桌子上,一旦他坐下了,別人就得起來。今天李家老太君過壽,不好發脾氣。

  云崢還以為今天自己是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的主角。沒想到還有一位似乎更加的不受歡迎,一個人孤獨的坐在最中間的桌子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李家的一個兒子陪著笑臉站在邊上陪客,那張臉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拗相公啊,明知道自己過來不會受歡迎,卻硬生生的出現在這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堂堂的參知政事坐在最中間卻沒有其余的官員圍過來請教為官之道,說明這個參知政事做的很是失敗。

  很明顯李家和王安石是政敵,只是維持了最起碼的禮節,李常這個家伙身為黃門侍郎躲著不見,派了一個弟弟過來支撐場面本身就有看不起這位拗相公的嫌疑,從禮節上來看,兩方基本上已經成了水火不相容的兩派。

  云崢不明白王安石為何會孤身來到這里,身為參知政事,他的身邊并不缺少僚屬,即便是呂惠卿已經被小蠻干掉了,但是曾布,李定,鄧紹,舒曼,謝景溫,蔡卞,章諄,呂嘉問這些大名鼎鼎的變法干將哪里去了?如何會把王安石一人留在這里?

  “王介甫之母生他之時,有一只獾跑進了產房,瞬間消失不見,所以此人有個小名叫作“獾郎””。

  “獾之一物,善掘土,穴居山野,晝伏夜出觀之讓人生厭。”

  “諸兄不知,京兆府有一異人名曰李士寧,此人雙目有洞察天機之能,自從見了王介甫之后只說了一句”獾兒”就離去了,所以王介甫才有“獾郎”這么一個稱謂。”

  “剛才看見云長生了,被主人家接去了后宅,看樣子是去拜見老太君的,云長生有吊睛白額猛虎之稱,他自知身上煞氣太重,為了給別人帶來不便,他很少參加這種喜宴,今天怎么來了?”

  “文兄有所不知,云家的主婦陸氏曾經向老太君求教育兒之道,老太君嫌棄云家亂糟糟的沒個章法所以就給拒絕了。

  云長生此次前來,不過是仗著和黃門郎共事日久打算親自前來向老太君請教。”

  “哦,原來如此,云長生,云長壽兄弟生于荒野,雖然有異人傳授所學,唯獨沒有學會禮法之道。”

  “唉,異人之學雖然博大精深,云氏兄弟也是人間奇才,只可惜異人行事隨心所欲,云氏兄弟自然沾染了這些習慣,他們兄弟雖能璀璨于一時,想要長久,就必須向老太君請教治家之道了。”

  人一多,說什么的都有,云崢躲在柱子后面聽了很久,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才走出來朝那些官員吼道:“多干點正事,少說點閑話,最氣人的是你們干嘛只說我是老虎,不說韓琦是白象這種事?你們說的我全都聽見了。”

  一眾官員臉色大變,紛紛施禮致歉,云崢苦笑道:“我云老虎的名字是陛下說的,已經給定性了,你們說了也就說了,參知政事乃是我朝頂級大員,背后說人不好。”

  一眾官員瞅著面前這位喜歡聽墻根的大將軍無言以對,只好連聲說冒犯,冒犯,然后就一哄而散。

  宴會還沒有開始,李家宅院里鼓樂齊鳴,歡聲不絕,云崢讓一個仆人送一壺酒過來,拿到了酒壺,就來到王安石的跟前,特意選擇了一個上風位,要不然的話大夏天的能被王安石身上的味道活活熏死。

  遣走了李家人,云崢把酒壺放在桌子上,瞅著冷眼看自己的王安石道:“介甫兄何故如此仇視在下?”

  王安石瞅著云崢一字一句的道:“你云氏擁有良田六千三百八十余畝,因何開封府的納稅賬簿上只記載了三千一百畝?云長生,你來告訴我,剩余的三千二百八十畝的賦稅那里去了?”

  云崢嘿嘿笑道:“筆誤,筆誤,一定是筆誤,家里管家愚蠢,算錯一些賬目也是情有可原。”

  王安石悲涼的嘆息一聲道:“以算學聞名天下的云氏都能算錯這樣簡單的田畝賬冊,想來這天下間還不知有多少田畝都被疍吏的一支禿筆隱匿于無形了。”

  云崢皺眉道:“別把你自己說的跟圣人一樣,我有一個問題,只要你能給我回答清楚了,云家的隱匿的田產我立刻去開封府報備,再把歷年來積欠的田賦全部補齊,你看如何?”

  王安石咬咬牙道:“你是天底下最聰明的那群人中的一個,老夫很想聽聽你對老夫變法的看法。”

  云崢點點頭道:“今天是人家李老太君不知道多少歲生日,我只問你關于《市易法》和《均輸法》。”

  王安石肅手道:“請!”

  云崢整理一下思緒慢慢地道:“我知道你為什么要弄出《市易法》和《均輸法》,也了解你的初衷。

  《均輸法》與《市易法》目的在于平抑物價,抑制大商人對百姓的壟斷與盤剝是也不是?”

  王安石點頭稱是。

  云崢苦笑道:“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的后果嗎?在我看來,這項政策的實質是用官商代替民商。

  你豈不知官商比民商更壞。

  民商之間還是有競爭的,壟斷程度和能力有限,盤剝程度也有限,但是,當國家壟斷了市場、貨源、價格時,其盤剝的對象擴大到民商和百姓。

  在這種新法之下,政府官員控制了貨源也控制了售賣,普通商人無論大小要做生意先要經過官員的幾道審批關口。

  你當了很多年的官,應該知道只要有審批,必然會有賄賂之事發生,交易費用由于賄賂官員而大大增加了。

  如此一來物價上漲不說,許多商人無法經營下去,工商業凋零就是必然之事了。

  你來告訴我,除了掌握交易權的官員致富之外,對整個社會和百姓又有什么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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