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奪下海島之后在上面修一座道觀吧,不要太大,能容下三清和我就行。”寒林忽然間就變得有些傷感。
“你現在混的風生水起的,干嘛要躲起來?”
“我們其實都是依附在陛下身上活命的人,陛下如今能熬過幾年大家誰都沒有定數。
孩兒軍起自太祖,太祖有大謀略,大見識,大手段,敢在孩兒軍的護衛下酣然入睡,但是你可知道太宗時期我孩兒軍死了多少?
如今的陛下仁慈,準許我孩兒軍可以活著離開皇宮,一旦他龍馭賓天,下一場大清洗必然會來臨。
陳琳已經做好了給陛下殉葬的準備,我們還要活人啊,他做事可以不顧及后事,我們不行啊,一旦風云散,我們就是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密探大部分都是這個命運,沒什么好惋惜的。”
云崢點點頭道:“可以啊,和我去海上打家劫舍也比當密探好,如果需要給你道觀的對面開家尼姑庵都成。”
寒林笑道:“尼姑庵就算了,只要笑林能多生幾個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們兄弟只要死后有人供奉血食就好。
我要走了,告訴你一件事,小心皇后,這個女人不簡單,平日里看著不顯山不露水,一旦出手就是又快又狠,陳琳在她手上吃了不小的虧。另外,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參與到皇家的私事上面,那就干脆誰的面子都不要給,一心等著參加收復燕云十六州的大戰。
這才是萬世功業,只要是男兒。沒有人不為之向往的,老道非常的期盼到時候能夠隨大軍征戰。”
寒林說完話就從窗戶里跳了出去,轉瞬間就不見了人影。
云二的腦袋從另外一扇窗戶上探進來對云崢道:“大哥,寒林的身后還有追蹤者,我們要不要干掉他?”
云崢搖搖頭道:“寒林未必不知道有人跟蹤自己。他沒有去殺,我們就不要多事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是萬幸。”
云二道:“既然如此,大哥,我想先走一步去河北,召集星盤之后就借用石家的大船出海。去布置海外七十二島的事情,沒有把退路安置好,我的心里總是不安穩。”
“那就去吧,此事宜早不宜遲,你到了河北先不要忙著出海。云家做事安穩第一,在沒有一個穩妥的出海隊伍之前,不要輕舉妄動,船老大這些人一定要選擇和咱們家生死與共的那種人,咱家商隊這些年有意無意的培養了一些這種人,去問問你大嫂,那些人是真正能用的。”
云二點點頭就走了,云崢面對一桌子的殘羹胸中的煩躁之氣幾乎無法遏制。大吼一聲就把桌子掀了一個底朝天。
所有人關心的都是皇后的懿旨,怎么就沒人去想想留在建昌府的以及將要路過建昌府的大宋百姓?以及多的幾乎數不清的商隊?
建昌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曹榮是自尋死路誰都怨不得。死了喂狗都不可惜,可是這些百姓和商賈怎么就沒人問起?
軍人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死了,這沒什么,打不過別人戰死沒有什么好遺憾的,他們既然做出來了一屁股的爛事就要有本事去抗。軍隊對地方酷毒一些這是占領軍的常態,但是一定要量力而行。沒有足夠的鎮壓武力就不要去弄得天怒人怨。
張方平路過云崢的書房已經三次了,第四次的時候終于忍不住走了進來。敲著自己的太陽穴道:“我現在就害怕見到你,每一次都是非常麻煩的事情自己找上門,我回成都府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不得不再次騎著馬趕過來平事,你可憐一下我這把老骨頭成嗎?”
云崢低頭看著自己的面前的地圖嘆息道:“進入建昌府最少需要四千兵馬,你讓我從哪里找這么些人手去?”
張方平愣了一下道:“為了曹榮?”
“我擔心的是商賈和百姓,他們有可能會被這一次的風潮給傷害到,曹榮不管他們的死活,我是豆沙關本地人,以后還要出門見人呢,不管不行啊。”云崢依舊有些煩躁。
張方平呵呵笑道:“如果是這件事你大可不必如此煩躁,這事我幫你解決了,如今商賈繼續在和大理,吐蕃,甚至天竺做生意,遷入建昌府的宋人流民也活得好好的,沒人去傷害他們,甚至那些土匪都見了他們躲著走。”
云崢驚訝的抬起頭,頭一回發現這個老頭子如此的可愛。
“計從安出?”
“簡單,你云老虎的大名早就響徹大江南北,即便是建昌府彈丸之地也是如雷貫耳,老夫命成都商人制作了上千面云氏飛虎旗,派人送去了建昌府,只要是我大宋的商賈和百姓,只要在自家門前懸掛這面旗子,盜匪和亂民自然就會繞道而走,商隊只要在前面懸掛飛虎旗大理官兵都不敢阻攔,迄今為止,還沒有出現懸掛飛虎旗的大宋百姓遭難的傳聞。”
“……你確定有效?”
張方平嘿嘿笑道:“以你這些年殺人如麻的手段,你的名聲早就能止兒啼,嚇唬幾個盜匪和亂民有什么奇怪的。再加上老夫散播了傳言,說你和曹榮不和,這才坐看曹榮倒霉,否則你的大軍早就殺過來了。一旦那些人傷害了大宋百姓觸怒了你,立刻就會是赤地千里的下場!”
“他們信了?”
“你說呢?你以為老夫這個成都府知府是吃干飯的,眼看著自己治下的百姓遭難而無動于衷?”
云崢張嘴哈哈大笑起來好半晌才停下來道:“寧教人怕莫教人愛果然是千古名言,老子的兇名還有這個好處,不枉我在戰場廝殺一場!”
張方平笑道:“心里安定了?既然安定了,我就好好的和你說說龐籍他們對你的要求。”
云崢一把拉住張方平道:“府尊辛苦跋涉才來到豆沙寨,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痛飲一番,剛才心中有事情喝的不是很爽快,我們重新來過,去年的時候拙荊釀造了一些桃子酒,如今喝起來正是時候……”
既然建昌府的百姓,商賈沒事,云崢就認為建昌府沒有事情發生,張方平說的其實沒錯,如果建昌府的大宋百姓遭了秧,自己定然會提兵西進的,既然大軍是含怒進軍赤地千里這種事就很難說。
大軍最大的威力就在于威懾不在入侵,長弓搭箭引而不發才是最恐怖的,人對強權的恐懼會把這種力量無限制的放大。
建昌府商賈和百姓的事情才是云崢最頭疼,最愧疚的一群人,狄青部下的生計都掛在這上面,要是因為自己把強盜趕出去這件事而影響到他們的生計就造孽了。
既然最大的麻煩處理掉了,龐籍韓琦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也就不必在乎了,不論云崢如何的向他們示好,人家也會把他自然的視為異類,示好的效果和在龐籍臉上揍一拳的效果差不多。
張方平見云崢不愿意聽龐籍這些人的話,嘆口氣只好閉嘴不說,司馬光睡了半天,如今正在看著遠處云霧繚繞的群山嘖嘖稱奇,云二白衣白衫手里握著一把扇子正在一邊相陪,不斷地給司馬光指著群山說關于那里的典故和人文軼事。
“傳聞蜀國丞相諸葛武侯進軍南詔平定禍亂之時,就是沿著五尺道進入的南詔,您可能有所聽聞,大軍在叢林中奔行,最重要的事情竟然是水源地。
森林中別看處處都是水,可惜能飲用的百無一處啊,好多的水源地都被瘴氣污染了,人喝了之后不是有疫病,就會中毒……”
司馬光感嘆道:“所以我們的先民們從中原開始開拓生存地現在已經開拓到了這里,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犧牲。”
張方平笑道:“別處老夫不知,僅僅是一個蜀中,自先秦至今就已經開拓了上千年,早年間成都平原還只是一片沼澤地,聽說蛟龍橫行,猛獸成群,都江堰鎖住了岷江這條惡龍,才有富庶的成都平原出現。”
四個人坐在磚房前的花圃內,遠眺青山,近聞花香,不管是張方平還是司馬光亦或云崢和云二都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管是談論蜀中奇聞異事,還是說起民間典故,無一不是順手拈來,說的妙趣橫生。
陸輕盈青衣布裙笑盈盈的端來了甜絲絲的桃子酒,臘肉也端出云家特有的各色餐食,滿滿的擺了一桌子。
張方平笑著對司馬光道:“這次老夫可是沾了君實的光,老夫這個惡客登門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司馬光笑道:“當年彭蠡先生帶著云鉞去我府上論學,我不過說了一句小時聰慧,大未必佳的話,結果就被他和蘇軾二人指謫我不會剝栗子的往事,弄得我好不尷尬,現如今看起來我當年確實說錯了。
云兄,令弟才學扎實,并非賣弄聰慧之輩可比,是我當年說錯話了,云鉞小時聰慧,長大更佳啊!”
云崢笑道:“云鉞至今依舊是半瓶子水咣當,學問一道哪來的止境,君實先生莫要把他給寵壞了。”(